骤雨将至6
3.86寸的枪管,15发弹匣,枪重2.5磅,双动扳机行程大约3毫米,扣力8.6磅,子弹射击时间不超过4秒。高修旸在越城警校上学时,他的射击考试从来都是a+。
对面奔跑的付南风回望追上来的警察,看到高修旸气喘吁吁地举枪对准自己,脚步顿了一下。
很好,付南风停住了。
运动战中,遇敌情况、所处位置、射击心理等因素会造成子弹偏离。高修旸有伤在身的情况下,如果被射目标原地不动,无疑会增加命中几率。
而停在原地的付南风,视线从枪口转向皱眉的高修旸,又从高修旸转向枪口。有什么画面突然冲破脑海,付南风整个心房溢满惊悸。
天昼山顶,受伤的朱开旭,唐毅礼领导的骤雨计划,跨年夜的亲吻,警校里的表白,实战演习中主动牺牲,还有越城警察学院开学那天,染了一头红毛的少年。
付南风心中筑建已久的记忆堡垒刹时被冲垮,过去种种历历在目,清晰生动地在眼前跃动。付南风眼中水光一片,在汇成珠子前硬硬逼了回去。
他一只手抚上左边胸口,隔着衣服按住那道丑陋的伤疤,然后手掌渐渐移到右边。正常人的心脏都在偏左的位置, 心脏长在右边是一种非常少见的情况,几率小到只有几百万分之一。而付南风的心脏就长在右边,他盯着对面的高修旸心想,你知道我心脏的位置,五年前你故意射错,现在,大概不会了吧。
狂风呼啸耳畔,落雨点滴坠落,焦炙充满心间。高修旸持枪,呼吸,瞄准,食指下压,对着付南风左边胸膛的位置,扣动了扳机。
高修旸很想对付南风说,恐怕我穷尽一生,也无法成为环绕在你身边的星球,那就只好做暗物质,与你同归于尽。
——“砰!”
“呼、呼、呼……”
眼看着付南风倒地时,高修旸整颗心都在颤抖。拉着付南风跑的戴兴宁,快要登上踏板的纪还彬和邱天声,猛然转身的单秋易,还有扶着高修旸目瞪口呆的朱开旭——都在付南风倒地的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
半空中雷声卒然大作,像九天之上天河泛滥,大雨倾盆而下。这场憋了一天的大雨,终于伴着高修旸的枪响落下。
朱开旭惊慌地去看高修旸,用尽心神的高修旸重重瘫在地上,寒潭般的眼眸还注视着远处,注视着那个胸口中弹,一身憔悴的付南风。
雨滴砸在身上,躺在冰冷地上的付南风,疼痛贯穿全身,看不清任何东西。
高修旸到底向他开了枪,付南风没有愤怒和不甘,落进心底的,是寒冬里结冻的冰凌。周围有纷乱的人影,付南风认出抱着他的戴兴宁,还有许多不认识的,穿着警队制服的警察。
付南风心想,如果运行正轨,他也应该是一名优秀的警察的,不是吗?他努力偏了脑袋,想最后看一眼高修旸,看一眼大义凛然的,那名出色的警察。听说高修旸在越城禁毒支队五年来浑浑噩噩,险些被开除,现在他成功击垮付氏,付千城被捕,付南风重伤,那高修旸是不是可以荣誉加身、重回警队、鹏程万里了?
隔着无际黑夜,隔着凌厉凉雨,隔着纷重叠影,付南风看清楚了高修旸。那人眼中似有盈盈泪光,神情黯淡空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高修旸一遍遍无力地重复着,可距离太远,付南风好像无法听清,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胸口太疼了,他被雨淋湿了发,心打理的小狼奔头落下来,遮住额头,遮住眼睛,眼角有淡淡的泪。
高修旸再一次对他开枪,像五年前一样,毫不留情。付南风很想问,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五年前和五年后都要遭受这样的待遇,他只不过是喜欢高修旸而已,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而这场喜欢,总是伴随着支离破碎,遍体鳞伤。
而另一边的高修旸,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他也死死望着付南风的方向,他心中也在说,小白眼,对不起,心碎爱死,但正义还在,我是警察,我不能放你走。
雨势越来越大,钢针一样落在地上。警方包围了整个码头,跪在付南风身边的戴兴宁被强行拘捕,他一边抵抗一边哭喊。有警员接替朱开旭照顾高修旸,有警员向岸边停靠的舰艇跑去。
就要登上踏板的纪还彬不敢回头,邱天声一下下捶着他说“放我下去、我要去看风少”,纪还彬浑然不理。耳边有枪声、语声、警察的喊声,但他步履坚定,头脑清晰。
高修旸和付南风不可能再续前缘了,纪还彬和朱开旭也不可能了,如果还有人能逃过这场浩劫,他定要保邱天声平安。
当他看见舰艇上的人拼命挥手,当他听见对方大喊“上来”、“快点、快点”,当他还有一步就要登上踏板,背后突遭重力,纪还彬身子一沉,拼尽全力把邱天声扔给甲板上的人。随后他毫不犹豫地一脚掀翻踏板,身旁的人用力打上来,纪还彬重心不稳踉跄几步。下一秒他身旁的那人还要冲舰艇上的毒贩开枪,纪还彬挥拳而去,那人机敏地转身,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舰艇已然开走,被雨点打得零落不堪纪还彬终是松了一口气,慢慢转头去看打倒自己的人。
单秋易忍住愤怒,举着手|枪,对准他额头。
“……你,干什么?”
纪还彬不解地望着他,单秋易看向逃走的舰艇,又把视线落回纪还彬身上。
最后一声雷响惊天,单秋易面容冷峻,沉着眸子道:“不好意思纪警官,我是五年前骤雨计划,最后一个参与者——你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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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修旸开枪打的是左边胸膛,付南风没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