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断垣镇
感受到河边清凉的夏风，陈薪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呼吸是那么的真实。
在宇宙深处漂泊了无穷岁月，再度为人，真真如梦如幻。
作为曾经的超级战士，特种兵中的特种兵，他敏锐的神经却好似从来没有沉睡过。
回去的路上，陈薪并没有完全循着河流。他和河流方向保持着数百米的距离，只是偶尔矫正自己的方向，保证自己的大致方向不会出错。而不会出现昨天那样的情况，从正西方向偏向了西南方。
才刚刚过去十几分钟，雾晨河那边便响起了人声。
躲在灌木林里，看着那些在河边搜寻的兽人，他只是淡淡一笑。
和他所料的不差，果然有兽人追了上来。
那兽人大汉终究还是出卖了他？陈薪微微摇头，这个问题他不愿意多想，他和兽人一家再见的可能性并不高。从昨天开始，他的目标至始至终都只是走出这个丛林。哪怕救了兽人的女儿阿蓝，也是为了这个目标。
确定那一群兽人回去之后，陈薪走出灌木林，再次走到了雾晨河边上。
扛着这几十斤重的剑齿狼王头颅，要走一百公里，还是有些吃力。如果不是这东西颇有一些价值，他早就扔掉了。
回去的路上，陈薪仔细地回味着这一具身体的记忆。
从小到大，小七的活动范围仅仅只有人类聚集区方圆一百公里的距离，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他了解并不多。
这个世界上的兽人主要有四种类型，半人，半兽，原兽人，纯兽人。
半人很罕见，主要为人的特征，只有五官、毛发等拥有一定的兽类特征，甚至很多时候，单单从外表，并不能明显看出和人的区别。
半兽数量并不少，但由于经常被人当做兽类对待，多被猎杀，生活范围往往距离人类集聚区很远，平常很难有人能够遇到。
原兽人，原始类型兽人的简称。狼人、虎人、狮人、鸟人、蛇人、鲸人、蚁人……以固定原始物种和人形象特征的结合，都为原兽人。
原兽人是生殖隔离刚刚消失之后，最主要的兽人类型。
随着时间的推移，绝大部分的基因都混杂了起来，原兽人的数量也在大大降低。
曾经的地球上，也出现过鲸人和蚁人，如此吊诡的事情，研究人员一直都没有真正弄清楚过。
有人提出过假说，认为鲸人和蚁人极有可能是实验室的产物。根据地球文明史的记载，在生殖隔离消失的前一百年，人类曾经做过无比疯狂的各种实验，打造出了各种惊世骇俗的新物种。虽然一些物种在历史长河之中消失，但也有一些有着惊人适应能力的物种，在宇宙之中长存不绝。
不过，关于这个观点，也有人提出了反对。s射线除了打破生殖隔离之外，还有一些尚未研究清楚的作用。极有可能存在一些未知的因素，造成自然状态下也能出现鲸人和蚁人。
由于基因同质化，以及兽人开化之后的族内通婚文化，兽人的基因变得更加的纯净单一。这样的兽人并没有明显的某一种兽类的特征。除了颇为夸张的外表之外，他们的形象更加的接近人类，同时有着人类一样的不同肤色。
这样的兽人占据了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同时也是经常活动在人类聚集区附近，是人类最容易接触到的兽人，所以又被称为纯兽人。
今天陈薪遇到兽人便是黄种纯兽人。
不仅仅是兽人，这一片人类集聚区所居住的主要也都是黄种人类。纯兽人除了在政治文化上比较落后之外，和人类也有相似的地方。
……
一百多公里外，废墟之上坐落着一个小镇。
断垣镇。
与其说它是一个小镇，不如说是一个人类简易的聚集区。占地几万平米，周围用乱石简单地砌成了一个围墙，用来阻挡猛兽的侵扰。
一位老汉一瘸一晃地走进了小镇，右肩上扛着一个蛇皮袋子，左手拄着一根木棍制作的简易拐杖。迎着初秋的凉风，额头上的短发好似染了一层霜色，不由自主地凌乱摆动。
一起随风摆动的，还有他左腿膝盖以下的裤脚。
没有人知道他左腿漆盖以下是怎么消失的，在这个废墟之地，也没有外人真正关心他左脚上的故事。
“陈老汉拾荒回来了。”
随着老汉走入小镇，有人小声嘀咕道。
“这都过去一天了吧？他家的小五和小七，应该都死在外面了吧？”另外一人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唏嘘。小镇纵横也就两三百米，镇里的人很大部分都互相认识。
“当然死在外面了，昨天总共就四个人活着回来了！”一位刚刚从镇中心走过来的青年，压低了声音道，“商行杨老板的儿子杨远说了，他们被兽群冲散时，陈老汉家的两个孩子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地冲进了雾晨森林里。你们觉得他们还可能有活路吗？”
一群人纷纷摇头。
那可是雾晨森林啊！
连内城里那些有着热兵器的军队都不敢轻易进去的地方，他们两个小孩子闯进去了，哪怕发生奇迹，也不可能活下来。
“那杨远在胡说，阿薪从九岁开始就跟着我阿爸他们进入丛林里捕猎，根本不可能遇到兽群就会吓破胆的！”就在这时人群里走出一个少年，他很是不满地看了那青年一眼。
虽然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岁左右，但已经有一米七几，个头十分的显眼，超过了一众人的平均身高。
他叫做张洪，为人烈直，和陈薪一起长大，对互相的秉性，从小知根知底。
“原来是张猎户家的大愣子。”那青年嘴角微微一抽，声音冷了起来，“昨天的狩猎，你和你阿爹并未参加，到底是你知道得清楚，还是他们知道得清楚？”
“他撒谎了！”
张洪有些稚嫩的声音显得粗重，扔下一句话，气汹汹地便往小镇中央走去。
虽然他没有任何的证据，但他就是坚定的相信杨远一定撒谎了。
“真是个大愣子。”那青年摇头笑了笑。
其他人也是哄堂一笑，他们都知道，张洪是要去找杨远对峙。为了一个死人，得罪小镇身份最显赫的人之一，明显是极其愚蠢的。但张洪的性格却是遗传到了他的阿爹，在这样残酷的世道里，他们觉得张家父子，迟早是要把性命交代了。
“要说傻，恐怕整个断垣镇最傻还是陈老汉吧。”
一位留着长发，带着一丝邪气的青年走到了人群里。相比起其他人穿着粗布麻衣，他却穿得相当的时髦，脸蛋尤其的精致白皙，颇有偶像明星的气质。
随着这位青年出现，一群人连忙让开了道，甚至一些人身子都情不自禁地颤栗了起来。
对于眼前青年的说法，他们深以为是。
自从二十多年前，断垣镇建镇的那一天开始，陈老汉便是这里的居民。
在这样的乱世，要养大一个孩子，简直比登天还难。无数父母抛弃了自己的孩子，陈老汉却把这些孩子全部捡回家。二十年来，他收养了十几个孤儿。
陈老汉除了拾荒之外，并没有额外的收入。没有人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钱把这些孩子养大的。这个世界，单靠拾荒，要养活一个人都十分的困难，更不用说十几个孩子。
陈老汉所养的十几个孤儿，除了其中一个几年前父母找来被接走，有八九个因为疾病，或者遭遇猛兽等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早夭。原本已经没有剩下几个孩子，昨天又失去了两个，这得是怎么样的打击。
没有人知道，陈老汉为什么要这样做。
镇民提到陈老汉时，除了冠以愚蠢二字，恐怕已经没有了第二个词来形容。
“王……王少，您这是要出城去？不知道最近又有什么计划？”见到时髦的长发青年，先前那年轻人的脸色立马谄媚了起来，连忙巴结着问候道。
刚才说话的是断垣镇唯一长官的二儿子，王涯。
虽然相比起内城的贵人们，外城小镇的长官根本不算什么。但在外城，小镇长官却有着绝对的权威。王长官的大儿子掌管镇内的治安队，虽然二儿子王涯成天不务正业，没有人知道他在捣鼓着什么。但因为阿爹和大哥的声威，哪怕他性情温和，小镇内也从来没有人胆敢得罪。
“拾荒。”
王涯微笑着说了一句，带着两名穿着治安服的手下走出了小镇。
“拾荒？”
听到这个词，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得如同雕塑。
王涯作为断垣镇长官的儿子，从小衣食无忧，哪里轮得到他去拾荒。
如果说断垣镇要论愚蠢，首屈一指的是陈老汉。那么要论古怪，如果王涯称第二，那么没有人胆敢称第一。
他们看出，王涯和两名治安队成员荷包都是鼓鼓的，他们是带了枪的。
所谓的“拾荒”，绝对不会那么的简单。
陈老汉走在小镇长满杂草的碎石路上，踽踽独行，他神色木讷，对镇民们讨论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
无论镇民向他打招呼，或者说些什么，他都沉默着。
听着越多的流言，他原本高大的背影，在灰白的阳光下，便更加的佝偻了起来。
快走到家门口，远远地看到守在门口的姐弟，陈老汉挺了挺脊梁，整个人再次变得高大伟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