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地狱复活
满目的猩红，充耳的哀嚎，这简直就是一片地狱的景象，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炼狱。
无边大地，遍布残肢剩骸。
尸山血海，如长河般流淌。
或咆哮，或低语的头颅堆积成了高山。
或抽搐，或挣扎的四肢铺满了这片地。
电闪雷鸣间，黑暗天空深处隐约可见无数个黑色大洞，仿佛连接着无穷天地。
正有密密麻麻的尸体从中掉落。
无穷的绝望，浓郁的血腥才是这里的主旋律。
仿佛从恒古蔓延至今，又从此刻流向不可知的未来。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你们为什么要杀了我……”从天而降的无穷新鲜尸体中，有一个稚嫩的男孩头颅飞速砸下。
赫然就是李旭，那个被父母误杀而分尸，被养母淫虐，被父亲殴打致死的无辜小男孩。
此时的他只剩下一个头颅，双目略显失神，最坚韧的一丝执念让他不断的喃喃自语。
“报仇……我要报仇……”李旭的小头颅终于砸到了地上，跌落在了一堆的残肢中，被挥舞的手臂抽动的四处滚动。
可是心底那无穷无尽的怨气，仿佛永远也洗刷不掉。
“我要报仇……”
“报仇……”
“仇……”
李旭的怒吼是来至地狱厉鬼的誓言，永生永世，不死不休。
可是现在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小男孩自己只能在地狱里挣扎，谈什么复仇！
整个地狱里有着无穷无尽想李旭这样的人，说着同样的话，带着同样的怨气，可是谁也没有办法逃离，只能在地狱里沉沦。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好像就那么一瞬间，又好像是无数年那么久。
无数颗正在诅咒，怒骂的头颅中，李旭也正在发出同样的怒骂声。
突然，就在李旭目光可及之处，一声轰天巨响，周遭都被这骇人的声音压制，寂静了那么一瞬。
无数被炸飞的残肢飞舞在空中，无数哀叫的头颅四分五裂。
所幸李旭距离爆炸的地方不算太近，只受到了轻微的波及，无形的气浪将他的头颅推出去三、四米远。
只有一个头颅的李旭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头，目瞪口呆看着一个巨型大汉向着天空咆哮。
“难道，这是一个活物？”
三丈高的大汉浑身肌肉盘结，在李旭看来简直就是科幻片里面的绿巨人一般。
可是这个巨人的胸口，心脏的位置有一个破洞，原本属于跳动的心脏的位置，空荡无物，左臂位置像是被什么巨兽啃噬过，齐肩断裂。
李旭渐渐地发现看似凶猛的彪型巨汉，虽然看着凶猛无双，犹如活物。可惜双目无神，也是一具尸体。
只不过，可能是生前太过于凶猛，死后残留的执念太过于强烈，让它看似与生前一般。
只见，这个如绿巨人一般的死尸，向天咆哮了一会后，低下头深沉的低吼，顺手抓起身边的一条残腿，向周围胡乱的击打。
以大汉为中心，向四周辐射而去，四处不断地有残碎的尸体被打烂，一片血肉模糊。
野兽大汉一边漫无目的的乱走着，一边顺手抓起手边的一颗头颅，丢进嘴里。
在那颗头颅惊乱的叫喊声中，一口将其咬碎。
爆裂的脑浆，混合著鲜血从它牙缝中流出，宽大粗糙的舌头一舔，就直接吞了下去。
“我擦，特么的……”受到极度震撼的李旭，差点再一次双眼一闭。如果他还活着，估计能直接吓死。
李旭准备小心翼翼的躲着这个逆天的壮汉，别一不小心被它直接丢进嘴里，直接两口吞了。
可是看着胡乱到处破坏的绿巨人越来越近，李旭也是逃无可逃。
“我擦，你滚远点啊……”
巨汉手中的巨大枯骨被挥舞的越来越顺手，可是离李旭也越来越近。
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五米
……
“要完了！！！”
就在李旭看着硕大的骨棒直接向他这块区域砸过来，虽然距离还算远，可是那呼呼的破风声显示了那无双的力气，和不可匹敌的伟力。
“这次……真的要挂了吧！！！”
只剩一颗头颅，其他四肢身躯都找不到的李旭，没有任何可以逃跑的可能，只能闭上眼，等待着骨棒当头砸下。
“我的仇还没有报，那对狗男女还没有受到该有的报应……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阳间惨死的李旭才是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却在自己父亲和后母的虐待之下活活被打死。
那滔天的怨气，恒河水都无法洗刷的冤屈还没有报，却再一次要死于非命。
李旭觉得，苍天，何其不公，何其冷漠……
就在他怨气滔天之时，他面前不远的地方突然亮起了及其刺眼的光芒。
犹如一道利剑划破血腥的空间，那是一种让人顶礼膜拜的光辉，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膜拜，想要臣服。
当耀眼的光芒慢慢缓和下来，李旭才勉强的微微张开眼睛，赫然发现两个巨大的黑影站在他前面。
那比莽汉更加恐怖的气势，更加凶猛的气息，形成压倒之势让李旭感到不多的头发都竖起来。
此时的李旭本能的想要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可是之前还狂魔乱舞的残肢剩骸，此时诡异般的安静了下来。
“天啊，这是什么鬼！！！”当那刺眼的光辉完全散去后，李旭才完全的睁开眼睛，清楚面前的两个物体是什么东西。
这两个不亚于死尸大汉的生物，侧对着李旭，与那巨汉形成三角之势。
左边这位两只眼睛像铜铃一样大，两只弯角黑里透亮，鼻子上套了一个金黄的鼻环，整个人的面相长得跟头牛一样。
右边那位更是奇特，一头长长的鬃毛，无风自飘，双眼睛像碧蓝的玻璃，闪亮发光，身高和边上的大汉差不多，只是显得更加纤细。相比较起边上这位想一头牛的模样，这更像是一匹马。
“吾，牛头狱卒”
“吾，马面罗刹”
什么玩意？牛头！！！马面！！！
此时的李旭内心深处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换做谁，见到了传说中勾人鬼魂的牛头马面都得疯过去吧！
“扶天族人，尘归尘，土归土……”牛头狱卒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响起，李旭感觉到这句话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他神志都沉迷其中，不由自主的听从。
“吼！！！”面对传说中专门勾人魂魄，赫赫有名的牛头马面，死尸巨汉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
蒲扇大的巴掌用的拍打在自己的胸口，咚，咚，咚……的声音传出去老远，却将沉浸在牛头话语中的李旭惊醒。
“好古怪的牛头，淡淡一句话就让我差点迷失过去……”暗暗心惊的李旭，不断地警醒自己。
“哼，小小死后残魂，岂容你放肆！”马面手指轻微一挥，一条黝黑的铁链凭空出现，飞速的向死尸捆去。
看似不是很粗的铁链，和大汉庞大的身躯更是不成比例，可是任凭大汉如何挣扎，也无法将那坎坎将他绑住的铁链挣脱。
“吼！！！！”死尸的双手双脚被铁链死死地捆住，摔倒在地，虽然他在极力的挣扎，蠕动着身体使劲的往前爬行。
但是铁链另一头仿佛有着不可抗拒的伟力，将他快速的向后拉去。
疯狂的怒吼在这空荡的空间不停的回响，牛头马面明显是对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面对挣扎的死尸大汉聪耳不闻。
死尸被铁链子拉扯着，随后牛头马面转身而去，越走越远。
当李旭遥遥望去时，牛头马面合力双手一击，空中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洞，好似连接着另一个空间。
如果说李旭现在所处的空间是悲惨，哀嚎，血腥的世界，那么黑洞另一边的世界透漏就是寂静，空虚，仿佛时间都会停止。
“啊！！！吼……”还在地上挣扎的死尸也看到了空中的黑洞，好像感觉到了空间那头的气息，他无神的双眼都颤抖了一下。
疯狂的挣扎，刚刚牛头马面还若无其事的压制着死尸，可局势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在李旭眼中，刚刚还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的死尸，像是喝了一卡车的红牛，突然之间就爆发了。
青筋暴起，浑身本就如钢丝般恐怖的肌肉，居然再一次爆发，三丈高度的身材变得更加雄伟，犹如一座铁塔般耸立在李旭眼中。
好像是受到了挑衅的狮王，死尸对着面前的牛头马面疯狂的怒吼着。
牛头和马面相互看了一眼，面对气势不断攀升的死尸，两位勾魂使者才显得有那么一丝的正视，尤其是马面。
“你们这些该死的阴魂，居然敢反抗……”或许是自己的铁链被死尸挣脱，在牛头面前跌了份儿，气急败坏的马面有点挂不住面子。
双手合十，带着浓郁的绿色阳气，马面的身体周遭仿佛形成了一个气窝，黝黑的鬃毛无风而起。
牛头一看马面，无奈的摇了摇头，往边上一闪，将战场让了出来。
面对气急败坏的马面，死尸没有丝毫的恐惧，或者说这样状态的它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死尸的怒吼仿佛到了最高昂的一刻，而马面周围的气窝和绿色阳气也到了最浓郁的一步，双方都用力的踏出了一步。
李旭感觉整片大地都在颤抖，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神仙在打架。受难的只有他们这些只剩下残肢的小鬼冤魂。
双方不断的靠近着，死尸如钢铁一样，仅剩的一只手臂用力的挥了出去，带着呼啸的破风声向马面砸去。
死尸的拳风带着一种大势，将迎面而来的马面吹得毛发乱飞。
“砰……”两人的拳头飞速的撞在了一起，无形的气浪一下子将周围的尸体清理一空，漏出了大地原本的颜色，湿润的鲜红。
李旭隔得距离还算可以，没有被凌冽的风波撕裂，但是也被余波冲击的飞起，在一众尸体中倒也不起眼。
“扶天族又如何？！！！你已经死了，现在是地府，是我们的地盘，你就是一条真龙也得给我盘着………”说着，马脸再度疯狂的出击，又是疯狂的一拳挥出。
那堪比沙包大的拳头，带着无匹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了死尸的脸上。
“这一拳怕是会把我的头打爆吧！”从空中再一次跌落在地上的李旭口干舌燥的看着打斗的两个巨人。
可是那一拳打在死尸的脸上，好似打在了铜墙铁壁上一样。
“嘎嘎嘎……”受到攻击的死尸好像那一拳不是打在它身上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裂开恐怖的大嘴，鲜血伴着唾液不断的往下滴，阴森的看着马脸笑着。
“怎么？可能……”马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死尸，对付所有死尸，冤魂无往不利的功法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压制性。
“吼！”只见死尸根本不去管自己脸上还被马脸的大拳压着，直接用自己唯一的那只手，疯狂的出击，打在马脸的胸口。
“噗……”毫无防备的马脸被一拳轰开，人还在空中就一口绿色的血液喷出。
“马脸！”一旁观战的牛头被这突然逆转的一幕惊呆了。
“吼！！！”看到对手被自己一拳打飞，死尸大汉仿佛获得了胜利般，对着周围疯狂的吼叫。
这一刻，仿佛这片区域都被他的气势压倒，无数的死尸头颅都安静的看着这个好似杀神一样的巨汉。
“你没事吧！”牛头身躯一阵闪烁，直接到了马脸的身边，将他扶住。
“没想到，死掉的扶天族也会这么强大。”一边擦掉了嘴角的血迹，一边看着远处张牙舞爪炫耀的死尸。
“没想到，主上这次叫我们来抓的死尸居然这么强，哪里像刚死的人！”牛头也眯着眼看着，心头不住的盘算。
“老牛，这扶天族也太变态了，现在已经死去，三魂七魄不全都能爆发如此的战斗力……不愧是号称天地最受宠爱的种族之一！”
此时的牛头马面不再复之前的轻视，郑重无比的开始对待面前的死尸。
马脸不再漫不经心，牛头不再在一旁看戏，两人并肩走向死尸，掏出了随身的兵器，马面的深绿色气窝重新冒出，牛头也释放出自己奶白色的气窝。
正在对着四处发泄的死尸，感觉到了再一次走过来的牛头马面。
两人一起发出的气势，如冲霄的狼烟，在这片猩红的天地搅动。
死尸察觉到了牛头马面在一起的威胁比之前高出数倍，它浑身也冒出黝黑到可以吞噬光线的气窝。
顿时，黑色的气窝如饕餮吞海卷起无边巨浪，和牛头马面的绿白气窝遥向对峙。
苦逼的就是李旭那样的小残尸或者鬼魂了，他们就像是巨浪中的小船。
或者连一艘船都算不上，就是一片片凋零的落叶，即将被巨浪吞噬。
牛头马面脚底生云，将他们托起，悬在半空，手中的兵器遥指死尸。
而死尸挥舞着残存的手臂，向着牛头马面挥舞。
“死尸，伏法！”
“吼！”
双方带着无边气窝冲向对方，天地一时间安然失色。
李旭觉得这片天地都快要破灭了，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死尸和传说中就存在的牛头马面之间的战斗，简直颠覆了李旭的常识。
在人间，人们总说人死如灯灭。实际上是人死后会在阴间继续生存。只不过，阳间的肉体为阳体，死后在阴间转化为阴体。
李旭含恨而死，而且是被养大自己的父亲和后母所杀，最后甚至沦落到被人分尸而弃的地步。
天道不公，却又讲究因果。
冤死之人，怨气太重，嗔恨心强，受戾气所喜爱，极易化为复仇厉鬼。
厉鬼，充斥复仇的欲望，加上先天的体魄强于其它鬼魂，是所有初生鬼魂中最为厉害的一种。
李旭就是一个初生的厉鬼，只待他在此地呆满七天，整合好自己的阴体，就可以重返阳间为自己报仇。
由于李旭在阳间被人碎尸，所以他在阴间转化的身体也只有头颅，但是他其它部位也都转化为阴体，只不过不知道遗落在何处。
可惜，他遇见了扶天族的阴体和受天道加持的牛头马面，本应该很强大的他，现在却显得如此弱小。
此时，死尸和牛头马面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双方都拼至最后的一刻，毫无保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是牛头马面来之前无法想象的事情，甚至这是他们多少年都没有收到过的重创。
身为地府鬼差，受天道规则加持的他们，以往对待任何的阴体都是无往不利，甚至传说中强大的阴龙体都无法抵抗两人的围攻。
可是就在今天，这个第一次出现的扶天族阴体，居然强大如斯，硬是拼的两人几乎油尽灯枯。
“老牛，扶天族难道真的这么恐怖？仅仅凭着刚刚转化的阴体，就能将我俩逼到如此境地……”大口大口喘气的马面，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的死尸。
“扶天族……扶天族……敢叫这个名字的种族，总有些怪异的地方。”牛头此时也急促的喘息。
“可是这也强大的有些变态了吧”
“老马，看样子必须使出杀手锏了。”说完，牛头深深地看了马面一眼。
“不………不至于吧！”听到牛头的话，马面赫然的看了对方一眼。
“这是，主上交代的事情……”
“好，好吧！”
就在牛头马面交谈间，对面的死尸好似永远不会累，再次挥舞着唯一的手臂，向他们杀来。
牛头马面相互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人的白，绿气窝开始交织，牛头的牛角越来越黑亮，越来越巨大，直到他整个人都要融入牛角中。
而马面却紧闭双眼，自身的气窝却在不断的急速旋转，丝毫不顾及越来越近的死尸。
当死尸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二十米距离的时候，那拳头上的压迫感已经让马面感到可能陨落的危机时。
它突然睁开了双眼，一把抓住身边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牛角的牛头，已经运转到巅峰的气窝全部灌注到了手中的牛角中。
“灭魔……”
马面带着牛头说话的牛角，向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死尸刺去。
忽然之间，巨大到让整个空间都寂静的光亮，挥散了所有的血红，甚至连天空上巨大的黑洞都停止了那么一刻。
李旭处于光亮的照射中，剧烈的刺痛直接让他发出了痛苦的呐喊，他感到自己头颅上的肉体都开始被腐蚀。
“啊……”光亮照耀了整个空间，无数的阴体都在照耀中发出无边的哀嚎。
好在极致的光亮只是存在了那么一瞬，可是李旭却觉得好像一辈子那么久远。
好在，他没有在光亮中烟消云散。
当黑暗和血腥再一次冲刺整个空间时，李旭发现他很庆幸的活了下来，他周围很多的阴体都消失了。
以刚刚交战为中心的很大片区域空空荡荡，那不可计数的阴体全部都被战斗的余波清除。
此时，区域内只剩下巨大的三个身影，和一个小巧到有些可爱的头颅。
李旭目瞪口呆的看着大战后的战场。
死尸那巨大的头颅不翼而飞，静静地半跪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之前张狂的动作。
而对面的牛头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可是胸口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正摊在地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喘气。
马面坐在离牛头不远的地方，全身上下的衣服都算是整齐，可是肩膀处那齐根而断的手臂正抓在死尸的手上。
这是一个三败俱伤的局面。
不过那个疯狂的死尸终于还是败在了牛头马面的手上，虽然这两位也差不多算是废了。
“老牛，老牛？你没事吧……”看着牛头越来越弱的气息，马面急忙扶起牛头的身体，毫不犹豫的咬破了舌尖，一口精血喷出。
“以吾，马面罗刹之名，召唤地府之门开启！！！”
说着，被喷出的精血停在了空中，幻化出了一个黑洞，直通不可知的地方。
马面背着牛头，在即将踏入黑洞的时候，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无头死尸，仿佛想要将这一切都记住。
可惜他没有发现死尸身后那个弱小的，只有一颗头颅的阴体。
马面带着重伤垂死的牛头进入了黑洞，随即黑洞就消散在了空中。
这片天地终于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除了地上多出来的一片空地。
可是随着天空那些黑洞不断的有阴体重生，这片不大的空地顷刻间就会被再次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