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葬界冢
宛若投石入海。
菩提棺继续向下沉去。
直到周边的泥土变成深青色，菩提棺就像煮熟的汤圆开始在这带地层中浮浮沉沉，似是在等待什么。
一只灰色石掌从底下冒了出来，抓在菩提棺的边沿，接着是千百只石掌探了上来，将棺椁往下方拽去。
穿过不同年代的土壤，遇到已经灭绝的生物骨骸，也碰到奇花异种在沉睡，更有惊世道兵传出微弱波动。
一条地下暗河缓缓流淌，河面只见上百万冥棺顺流漂浮。
有小石子从上方掉落砸在棺盖上，千百只石掌组成妖花的形状，噗的将菩提棺吐出，混进百万冥棺里。
地下暗河的尽头是口漆黑的大洞，外观看上去像头怒狮的脸蛋。
一座座冥棺排排进入这方大洞。
菩提棺也跟了进去，内部有个陡坡，然后又过了九曲十八弯。
再出一座怒狮洞的时候，菩提棺随着百万冥棺来到一片广袤空间里。
七十二条暗河悬挂于天穹，奔向遥远的彼岸，这里记载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昔年有大界在此葬下。
一声嘭响，苏尘轰开菩提棺，御剑飘然落下，脚下黄沙漫漫，远处一座座青铜巨门耸立于天地间。
“葬界冢！”
一座世界沦为古老神魔的战场，最终被祂们打得天地崩裂，成了一界众生的大墓，成了败者的囚牢。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行。
一路走过，苏尘看到了破败的巨门，青铜之色烙印下了那个时代的烽火，他见到了远古巨人的尸身，岁月难葬，随身的巨斧折戟沉沙，再也不能显现昔日的利芒。
路过了天绝凶地，暗红的血焰燃烧着十万里的土地，大地焦红，恐怖的高温，便是处在边缘地带，亦能使人望而却步。
血焰里弥漫着刺鼻的恶臭，古有传言，这里是天凤与真凰殒殁灭命的地方，曾有泰皇探索葬界冢，以大法力挺身进入十万里天绝凶地的深处，带出了一块骨，疑为火凤一族的真骨。
没过几日，苏尘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古界的终焉之地，天地毁灭的源头，也是尸主降生的地方。
神魔古战场上，有神树扎根于此地，根系茂密俨如茫茫丛林，粗壮的树根深入遥远的土地，在传说里，它宽大无边，树枝高达天际托举着高天，根部直入地底，贯穿了幽冥。
过去的盛景不可见了，只余死去的树桩在眼前，令人感慨唏嘘。
那是怎样的时代，不存于世间，不存于历史，支撑着世界繁衍与进化的神树，亦被人生生斩断。
“八荒门！”
庞大的树桩上，有八扇耸入云天的青铜牛门伫立在此。
青铜之身，夔牛之首，巨门呈八卦，似要永世镇压里面的罪囚。
不过牛门里的罪者已死，被古老神魔留下的大阵炼化。
在葬界冢内，漫漫长夜数万年，太多太多的罪者，挡不了岁月与大阵的侵蚀，终化道死去。
苏尘爬上树桩，近看才发现，这扇青铜牛门比想象中还要高大，路上所见的巨门跟本无法与它相较。
这扇巨门起码千万斤以上的重量，哪是凡夫俗子能推开的。
好在自罪者死后，牛门也跟随着共同腐朽，苏尘抬首望去，看到牛门上有块地方脱落下来，便几步踏天来到空洞前，嗖的进入牛门。
里头黑压压一片，宛若森罗可怖的囚牢，苏尘明镜石，照亮了周遭，再远一些，寒气凝雾，雾为白幕，遮得严严实实。
踏在冰冷的玉砖上，前路茫茫一片，寒气袭人直入骨头。
水珠滴落，回响于八荒门内，偶有“吧嗒”一声溅在脑门上，冰冷刺骨，然后感到阵阵舒爽。
这是源液，蕴含着天地大道的一丝精粹，修行者打坐修炼用的灵石，是源液包裹诸多糟杂之物，沉淀世间千万年运酿而成的。
精纯干净干净，提神养体自是不说，那一丝大道精粹，是法则的载体，可助人悟道，对于修行来说，是梦寐以求、千金不换的东西。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光亮，待来到光亮所在，眼前所见是片湖泊，水面波光粼粼，升起氤氲彩光。
在水面之上，天地法则交织碰撞，显化迷人的极光。
一切是那么圣洁美丽，俯身细瞧源液聚流而成的水路，却见霞光之下，雪白的头盖骨，缺了半边骷髅，神性物质皆溶解在源水里，增加了源液的大道精华。
累累白骨堆积在湖底，人族、妖族、蛮兽的骨骸，葬下了百族强者。
有黄金不朽的骨架子，如今在慢慢消融；有雀天鹏的双翼，黑色的铁翔羽，一羽重千山，此刻铁羽失去了光泽，翼骨突显。
像是陪葬的生灵，与罪者一同。
湖面上也漂浮着尸体，穿戴着古老甲胄，生前道法超绝，而今血肉犹存，只是魂不归兮，已经死去。
“好东西！”
苏尘祭出开天之土，撒入湖泊，开天之土宛如干瘪的海绵，疯狂摄取内部的神性物质。
耳边忽有阴风吹过。
苏尘寒毛直竖，接着便见有团白雾穿过自己的身躯，从胸前冒出。
更诡异的是这团白雾上竟长着一张人脸，呼呼吹着。
这可把苏尘吓了一跳，然后才想起这是什么东西来。
忙检查自身，发现没有问题，便开始打量起这些幽魂。
它们没有形体，蕴含的灵元也低的可怜，一团团在天上飘浮着，像痴傻的孩童，漫无目的。
苏尘挥拳打散飘来的幽魂，可是越打越多，没办法，一拍青渊，让它化出兔耳狼首大餐一顿。
青渊兴趣缺缺，这些幽魂的灵魂含量低的可怜，只能当糖豆吃。
收回开天之土，继续前行，脚下的玉石道贯穿整个湖面。
很快，沿途的景物也变了。
一座座青铜古殿被镇压在牛头人身的巨像掌下，有的大殿塌了，成了罪者坟墓，有的大殿破了个大洞，但里面的罪者并未逃脱，而是身躯站在殿外，尸首异处。
想来是脱困而出的时候，被牛头人身的巨像就地处决了。
到了玉石道尽头，又见牛门。
只是这扇青铜牛门要小许多，高十多丈，门下横躺着两具尸骨，血肉已散，胸甲之下，骨头变得乌黑脆弱。
像是遭异力侵蚀所致，应是很久之前误入葬界冢的修行者。
一声沉喝，苏尘运转道冥经，身后道树浮现，一片青嫩的树叶上滴落一滴蕴含古地大道至理的露珠。
以指接过，弹在夔牛之首上。
牛首吸收露珠，发出一阵吼声。
整座牛门渐渐变得暗淡，渐渐虚化，苏尘踏入牛门，下一步子，竟踩在了茂盛的野草地上。
抬首望去，视线尽头，一尊傀儡，以远古巨人为模板，头额烙有一盏青灯的图案。
它似乎落败了，如俘虏般低首跪拜高高在上的皇者。
在它之上，太古丛林的上空。
一座庞大的石宫浮于天宇，一块块略显方长的石头，悬而为梯，降入林海中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