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好
汪匿匿一愣,静了几秒,方才询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家母身有不便,转托我跟汪小姐看展,你看什么时间方便。”闵筠道明来意。
汪匿匿记起来了,前两天房东太太说上海有个新展,如火如荼,邀请她周末一同前去观展,票都买好了,汪匿匿不好拒绝。但这会儿房东太太如此安排,让她有些为难。
“明晚我再给您答复?”汪匿匿婉道。
闵筠听出她的踌躇,他也无奈。闵筠被母亲强制要求,显然看展不仅是看展,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他回:“好。”
挂了电话汪匿匿存了号码,切去浏览器搜索博物展的资料,她依稀记得展名叫《匿》。
上海前卫又不失情调,各种艺展层出不穷,但是罕有布置在防空洞中的,汪匿匿有了兴趣,继续往下看。背景资料更有意思,展内设有1111个透明展示格,相框大小,里面却空无一物,唯有左下角贴有一张纸,写着小字。
开展前一个月,展馆创意负责人在微博上号召网友们投稿,“来说说至今为止你生命中丢失掉最珍贵的人事物”,短短1小时就收集了上万封邮件。一周后截止,在12多万条中共筛选出了1110条印刷在东巴纸上。
开展当日据说客流量高达2万人次,第二天上了上海日报头条。之后各大社交网络纷纷有人文、时尚、艺术等领域的博主发文高赞。网络传播速度和网红流量不容小觑,再者官方公开宣布《匿》的所有收益皆捐给上海关爱心理健康的基金协会,导致开展半个月来客流量居高不下。
不少网友看展后纷纷去官博底下评论或转发,多数都是“哭死我了”,为自己曾经遗失的东西、爱人、梦想。
……
汪匿匿看完,已经打算答应闵筠了。第二天晚上她跟闵筠约好周日下午两点,在展馆前见。
*
防空洞入口在上海佘山一幢法式别墅下,一路上的士堵堵走走,汪匿匿怕错过约定时间,频频看表。
司机老神在在,“有要紧事体?先话好,后头还要倒灶。”
汪匿匿闻言赶紧给闵筠发了条短信,说自己路上堵车,可能要晚到。
好在汪匿匿预留了够多的时间,因此堪堪在2点抵达。
汪匿匿一眼认出站在检票口几步远的闵筠,看起来跟问烃差不多年纪。他身材偏瘦,丹凤眼,肤色有种病态白,气质清冷,和房东太太叁分相像,真人要比房东太太发在朋友圈的合照更立体,俊秀。
汪匿匿上前,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我们去排队。”闵筠摇头,手臂微拂,示意汪匿匿走前。
闵筠走在她身后,鼻端似有淡香飘来。从医数年,他洁癖严重,不喜任何人工香味,但他现下并无反感…他没有见过汪匿匿,来之前母亲也没如以往那般发来女士照片,只说,这回你见了就知道。
闵筠视线落在她侧脸,又轻轻转开。原来,他见了就知道。
入口处人多拥挤,十分喧闹和混乱,闵筠皱眉,让她跟紧些。汪匿匿点了点头,却没有凑近,两人依旧保持着社交距离。兵荒马乱后,总算随着队伍拾级而下,进了防空洞。
几乎一进去,所有人都不讲话了,仿佛被真空罩罩住了,连呼吸都轻轻的,缓缓的。
洞内昏黄,唯有几米设一顶灯泛着幽幽的光,好似蜡烛。原始的灰色泥墙上立着一个又一个透明格子,每个上面装有小射灯,能让人清晰看见左下角纸上的小字。一静下来,就能听到熟悉又美妙的背景音乐,是舒伯特的《小夜曲》,旋律优雅,使人安谧、沉思,忘却尘世的喧嚣。
汪匿匿一路静静地走下去,看下去,闵筠跟在她身后亦是…走到深处,渐渐听见了一些低低的啜泣声,汪匿匿心中压抑,鼻子酸酸的。
*
他们没有看完,因为汪匿匿怕耽搁闵筠的时间。
回去自然而然搭了闵筠的车。汪匿匿还沉浸在展中,脑海中不断涌现着问烃的身影,她太想他了。她看到有张纸上写,“那天跟我爱人争执,她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出了车祸抢救无效身亡。当时我多希望死的人是我。”深深的绝望感透过寥寥几字扑面而来,那一瞬,她好想好想见到问烃。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闵筠邀请她共进晚餐,汪匿匿拒绝了。闵筠鼻子碰灰,倒也没失了风度,依旧把她送回了租房,一路无话。
汪匿匿下车,闵筠也下来了,他垂眸凝视着汪匿匿的眼睛问:“汪小姐,我可以追求你吗?”语气太过认真反不显唐突。
工作性质使然,闵筠希望伴侣善解人意。几小时的相处,他认为汪匿匿不像上海女人性格“粢饭糕”,她给他的感觉很舒服,因此他乐意跟她交往试试。
汪匿匿也很认真,“对不起,我有爱的人。”
闵筠懂了。
驱车离开时他在后视镜看到她目送的身影,朔风拂起她的发梢,乌眉红唇,娉婷而立,是如此动人。他自认条件不差,便有些好奇,是怎么样的男人能得云云佳人青睐。
*
年关将近,caa高层不断开会、复盘、规划。今晚也是,二十来个m层领导,齐齐在会议室各抒己见,然后听问总发言。
问烃刚站起来说了几句话,会议室的后门骤然被人推开,动静不小,大家不由转头望去——
但见一个长发飘飘身着淡蓝色大衣的纤纤少女快速跑向问总。他们惊呼不及,便直着眼见到两人紧紧相拥。而一向不露山水的问总脸上居然扬起了畅怀笑容,他们不禁疑心是近期高强度工作引起的错觉。
还没等少女转过头来,总秘lucy已经雷厉风行地请他们出去,众人又惊喜又失望地鱼贯离开。
问烃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为她敞开,汪匿匿眼眶酸涩,吸了吸鼻子,鼻腔里霎时充盈了问烃的味道。她都不舍得放开了。
问烃笑意都从眼里漫出来了,她的宝贝,终于回来了。
不知抱了多久,直到会议室的机械挂钟准点报时,两人才分开。
汪匿匿还是那么漂亮,多了一分书卷气,问烃吻了吻她的唇,“我很想你,宝贝。”
“我也是。”汪匿匿呜咽,眼里闪着漩漩的泪光。
对于两个经历过失去的人,不用再试图去解释什么,证明什么,拥抱、紧握对方的手或者一个吻就足够了。这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
两人耳鬓厮磨了会儿,问烃牵着她出去。汪匿匿步子慢两步,看他迁就地慢下来,与她并肩。
汪匿匿侧目观察他,问烃单手插兜,低调的灰色衬衫,手工缝制的西裤,牵着她信步走着,举手投足都是凝练出的舒雅和高贵,一个正儿八经的绅士。她视线往上移,头发比之前更短了,显得五官更锐利,但他此刻浅笑不语,气质又柔和下来,她知道那是因为他见到她高兴。
汪匿匿笑出声来,问烃莞尔,问她笑什么。
她俏生生地答:“开心,因为你没有怪我的怯懦和逃避。”
问烃捏了捏她软乎乎的手心,“你该怪我才对,是我把你弄丢了。”
汪匿匿怔住,心口长出一朵朱缨花来,毛绒绒的花瓣阒然摇曳、扤动。
“叮”,直梯抵达,发出清脆的到达铃声。
她想起一句话,“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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