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二天下午，李军如约而至。
他拿起桌上的发言稿，摇摇头叹道：“小凡，你这写的不够惨，你知道要怎么博取大家的同情心吗，就是要扮惨啊！”
“你看看你写的，什么感谢同学感谢老师，没啥卵用，你只要讲讲你家里情况就好，有爱心的同学都会帮你。”
江小凡从李军手里夺回自己的稿子，他看了一眼自己琢磨一夜才写出的稿子，感觉怎么读都有些别扭，
“就这样吧，我是求助，又不是乞讨，愿意帮我的会帮，不愿意帮的人，我把自己说的再惨也没用。”
“那好吧，明天学校要开校会，募捐的事就在那时候开始，你记得去学校，老师们要你去台上发言的。”
李军说完后又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口气，“哥们没用，零花钱不多，等我爸下个星期给我生活费，我一定给你出把力。”
见李军有些自责，江小凡笑着给他一根小苏烟，“我知道你在学校一直用心的帮我组织募捐，你的心意和付出我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李军接过烟，他刚想摸火机，又想到这里是医院，只好忍着烟瘾把香烟夹在耳朵上。
经过两天的准备，在第三天的早上，江小凡随身带着自己的发言稿去了学校报道。
江小凡还没迈进自己的班里，他就能感受到几十道目光在直视自己。
“这不是江小凡吗，他怎么回学校了。”
“好像是他们的班主任在给他组织捐款活动，今天来拿钱的吧。”
李军老远就看到江小凡，他跑过去拉着江小凡去了办公室，在路上解释道，“老师们都在等你呢，早自习后校会就开始了，你准备一下。”
被李军拉到办公室，江小凡果然看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有八九位老师在聊天。
聊天的内容，也和江小凡在学校募捐的事有关。
听到门外的脚步，几位老师一同向门外的江小凡看去。
“江小凡，李军应该都告诉你了，一会儿等同学们上完早自习吃过早饭，学校会组织大家去操场开校会。”
“到时候，你上台把自己的难处说一下，然后老师们来为你证明情况。江小凡，这次的捐款是大家自愿的，学校不能保证能给你筹到多少钱，只能说看大家心意。”
几位老师你一言我一语的给江小凡出谋划策，总的来说，就是他们希望江小凡坚强。
等到江小凡离开，几位老师都觉得十分惋惜。
“这么聪明听话的一个男孩子，偏偏父母双亡，如今在家里是给他听呢，反正老子家里也穷，老子家里也困难，老子没钱给他捐。”
听到旁人的指责，江小凡心中虽有怒气，但还没到发作的爆发点。
江小凡只是坚强的笑笑，默默的握紧拳头，和身旁的李军聊着江小伟的病况。
“玛德，他哥不还是打热战作弊被人举报了才去送外卖的吗，这次被车撞了是因果轮回，报应！”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老大打游戏作弊，小的考试作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又是拿江小伟打游戏作弊和江小凡考试作弊来说事。
江小凡暗中咬紧牙关，他最听不得别人对他哥哥的污蔑，不过，江小凡仍打算忍一忍，就当作没听到。
“说真的，撞人的司机不应该逃跑，应该直接把他哥撞死算了。”
“你们想一想，江小伟如果死了，那个司机是治疗费用，这谁也没辙呀对不对？”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个理，撞死人赔个五六十万就差不多了，没把江小伟撞死，只给他治病的钱都不止一百万吧。”
听到他们的咒骂，江小凡终于是忍不住了。
不过江小凡的表现很奇怪，他越是愤怒，他的表情就越是冷漠。
李军看江小凡的身体在颤抖，便知道江小凡一定是听了附近人说的话生气了。
李军轻轻拍了拍江小凡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小凡，这群狗日的有娘生没娘养，那嘴巴比**还臭，你犯不着和这几个臭傻x计较。”
李军刚说完，还没等江小凡回应，他附近的两个男同学就拍着桌子站起来大骂。
“李军你个s妈东西，暗戳戳的和江小凡骂谁呢，你敢当着老子的面骂我不？”
李军刚想出面，江小凡就忽然站起来，抄起脚边的板凳砸向旁边的两个刺头。
那两个刺头还没反应过来，板凳就砸到他们的头上。
嗵——
两个人毫无防备的被江小凡用板凳砸倒，软绵绵的躺在课桌间的地面，一个人的额头被金属板凳腿砸出一个血坑血流不止。
另一个人的鼻梁骨也被板凳迎面砸塌，他只觉得自己鼻头一酸，一阵巨大的疼痛从面上传来，散发着血腥味的鼻血就从鼻孔中无声的流淌出来。
“卧槽！”
全班的学生都震惊的看着鹤立鸡群的江小凡，此时的他神色冷漠，好像搬起板凳砸人这件事和他没关系一样。
被打倒的这两个男生抱着脑袋在地上哀嚎，他们万万没想到瘦弱的，斯文的江小凡敢在班里打人，而且出手这么不顾后果。
还没等这两个人多说什么，江小凡又猛的抬脚踹在其中一人的头话。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那两位同学的医药费，就从江小凡筹到的捐款里面扣！老师再说一次，这次的捐款，是学校和老师组织的，不是江小凡！有不愿意捐款的，可以不作声的不捐钱！”
“但老师要大声的声明以下一点：敢在班里捣鬼的，挑拨同学关系的，恶意攻击同学的！被我发现，就等着警告吧！一而再再而三的同学肯定会受到留校查看的处分！”
说完这些以后，班主任不经意的瞥了江小凡一眼，而后匆匆离开教室，去医务室看那两个被江小凡打伤的学生去了。
班主任刚走，班里顿时如炸了锅一样，同学们大体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江小凡矫情还考试作弊，大家不能给这种败类捐款。另一派则认为人命关天，给江小凡捐点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拉拉，你打算给江小凡捐多少钱？”
嘈杂的人声中，忽然有个女生问了这样的问题。
不少人的目光顿时凝聚在杜拉拉的身上。
杜拉拉却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低头看书，她厌烦的捂着耳朵，并没有回复那个女生的话。
杜拉拉是他们的班花，并且学习成绩又好，还和江小凡走的比较亲近，所以大家才会重视杜拉拉的看法，想知道杜拉拉会给江小凡捐出多少钱。
见她好像没听到自己的问题，那个女生又大声地问了一遍，“杜拉拉，你和江小凡玩的好，你打算给他捐多少钱？”
江小凡也不由得眉头一紧，他清楚自己已经主动断绝和杜拉拉的关系了，但这一次，他还是有些在意杜拉拉的说法。
“我自己都吃不饱，还给他捐钱呢？你们要捐钱的可真是嫌钱多。”
杜拉拉头也没抬的盯着课桌上的习题，漫不经心的回复却让班里的学生们有些惊愕。
听到这话，江小凡心中有些不痛快，不过旋即他又感到如释重负。
自己搞的杜拉拉和她男朋友关系紧张，而且还害的她男朋友拉不下来脸，后来在学校，江小凡又刻意冷淡杜拉拉。
这一切是江小凡造成的，所以杜拉拉说出这样漠不关心的话后，江小凡就觉得自己不亏欠杜拉拉的感情了。
但其他人听到杜拉拉的回复后，有人好奇有人暗喜，大家口调不一，又开始激烈的讨论着。
“她不是和江小凡处对象吗，怎么说这种话啊？”
“处啥呀，江小凡家里这么穷，补课费都交不起，人家杜拉拉能同意他？”
“你们还不知道吗，不久前江小凡向杜拉拉表白，被杜拉拉拒绝了，所以后来杜拉拉再去向江小凡请教学习，江小凡直接睬都不睬杜拉拉。啧啧，杜拉拉看人真准，江小凡就是那种渣男！”
江小凡心中犹存一丝火气，不过他只是冷静的坐在课桌上，静静的等待着校会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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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学校经历了早饭时间后，广播中就通知大家来到操场集合，学校有事要通知。
四千个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走到操场，在操场最前方，学校简单的布置了一个演说台。
校长，副校长，年级主任等等校内的高层领导，在高台上站成了一排，居高临下的和学生们面对面。
“同学们，我校一直秉承着友善互助的校训，因此在我校建立的五十多年历史上，走出许多声名在外的慈善家……”
“今天，高三年级的一位同学，他成绩优异，前途光明，家庭却不幸的遭遇变故……”
“古时的屋有没压力是不可能的。
等到前面的几位老师发言完了，班主任便低声道：“江小凡，待会上去讲两句，让同学们认识你一下。”
“同学们，学校讨论后决定啊，组织了这次的募捐活动，本次捐款全是自愿，学校只负责代收，钱会一分不少的交到同学的手中。”
“为了做出表率，学校决定以学校的名义为这位同学捐出五千元善款，每位老师呢，最低捐100，”
学校的目的坦白后，场下的几千名学生就开始喧闹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后，江小凡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上高台。
面对着下方如人海的学生，江小凡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出第一句话。
“我是江小凡，我需要大家的帮助。”
场下的学生们看到是江小凡，便都不以为意了，因为江小凡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穷，还偏偏要省下饭钱去网咖打游戏。
江小凡还未接着说话，场下的情绪就逐渐暴躁，有许多学生在人堆中告诉大家千万不要给江小凡捐钱。
更有甚者，已经有学生大吼：“不捐！他哥的事就让他自己想办法！”
“就因为他家穷，就要我们出钱给他哥看病吗？”
“我们高三的学业这么紧，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时间浪费在捐款上！”
“我们要时间复习，不要浪费时间开校会捐款！”
江小凡只说了一句话，台下就已经激起一波又一波的仇视情绪。
以致于场下的许多学生统一口径，大喊着：“不捐！不捐！我们要复习！！”
虽然这些人只是人群中的极少数，但对其他学生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眼看着人群中有学生故意为难江小凡，一群老师赶紧下场去制止他们的叫喊。
后来，许多不知情的学生也跟着大吼“不捐”二字。
台上的老师们面面相觑，台下的学生们群情激昂。
看事态无法控制，校长只好垂头丧气的走下台，和江小凡的班主任交代两句。
“看来同学们对捐款这件事有很大的抵触情绪，这次的捐款，就不统一了，通知各位班主任，让老师们组织班会，以班级为单位进行捐款。”
江小凡用了一夜写出的发言稿，他刚读了一句话，就被老师们带到台下，这也成了三中有史以来最快结束的一次校会。
李军穿过人群，来到江小凡身边破口大骂，“这群狗日的不安好心！我们是怎么得罪他们了！”
江小凡心中酸楚，他还是强笑着安慰李军，“没事，捐款是自愿的。”
“可他们不能阻止其他人捐款！”李军闷着一口粗气叫道。
沉默了很久，李军咬着牙说，“这是我跟我爸商量一下，让他多给我点钱，另外，在咱们班里叫的最狠的那几个畜生我记住了，等毕业后老子一定要找人狠狠的干他们几个一顿！”
“完全没必要。”江小凡和李军并排走着，他深呼吸说道：“钱的事，没这么要紧，我还有这么多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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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会结束后，江小凡一刻不停的就回到市二院去看护江小伟。
刚到医院，李军就打来一个电话。
“小凡，九元女又来问我咱们为什么不上线打游戏的事了，这次我直接把你哥的事告诉了她，她说她会想办法帮我们筹一笔钱。”
江小凡倒了一杯开水，他面色平静的回道：“告诉她心意我领了，钱我不要。”
“靠，你不要我要，你哥的伤……还不知道花多少钱能恢复。”李军略带歉意的说：“对不住了兄弟，她在上班，手头肯定有钱，等我收到她的钱就转给你，这钱你一定得要。”
李军匆匆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陪护室的门被几个医生推开。
他们刚进来，就一脸严肃的把一份诊断单交给江小凡。
“小伙子，你哥的大脑创伤没有改善，我们预计在后天会再给你哥进行一次手术，手术难度依旧很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根据我们的经验判断，你哥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还需要经过几道手术，才有可能醒过来，手术费用，保守估计需要三十万。”
“不过，每一次的手术都对病人的生命有威胁，你要做好花了钱，人救不回来的思想准备。”
前面的几句话，江小凡还能接受，但当医生说出最后那句话时，江小凡的意识在短短的一瞬间忽然消失了。
啪——
江小凡手里提着的烧水壶坠落在地，滚烫的开水浇洒在雪白的地板上，流向医生的脚底。
“救不回来？”江小凡清醒后急忙贴近隔壁病房的玻璃，绝望的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江小伟。
此时的江小伟心率只有47，浑身赤罗的他脸上全是血疤，却显得十分安详。
玻璃上映着几位白袍医生的身影，他们似乎就站在江小伟的病床边为其默哀。
屋中没人说话，隔壁的病房只有仪器细小的滴滴声。
这感觉，安静到好像江小伟已经死去多时。
“哥！”
江小凡心中一阵绞痛，现在仅仅过去三天就传来这种消息，他不清楚江小伟还能在各种药物和仪器的帮助下撑几天，能不能挺到脱离危险期。
几位医生通知江小凡以后，每个人都拿出一万块钱，总共五万块放在江小凡的桌上。
他们安慰道：“小伙子你别着急，这只是我们的初步判断，具体的，还要看你哥的恢复情况。”
说完，几位医生带着护士默然离开陪护室。
等江小凡稳定心绪后，他才发现桌上放着一摞红色钞票。
江小凡急忙拿起钱追出去，还给没走远的几位医生。
他一言不发的把钱塞给医生，然后又躲回陪护室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坐在床上一个人发呆。
到了晚上，江小凡的手机上忽然收到一通陌生人的电话。
或许又是推销的人吧。
江小凡茶饭不思，把手机放在桌边没有理会。
不久后，电话再次响起，江小凡心情烦闷的按下拒接。
再接着，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看着屏幕上的号码，这个人已经打来三次电话了，江小凡赶紧按下接听，害怕会错过什么事情。
“喂，你好，请问你是江小凡吗？”
手机里，传出声如天籁的柔软，语气中带着一丝疑问，还有一点与生俱来的俏皮。
这个声音是李柔柔！
江小凡说不出话，足足愣了有半分钟的时间。
嘟——
电话被挂断，江小凡还在感动中没有回过神来。
可以说，江小凡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得病的奶奶和江小伟，还有唯一的哥们李军外，几乎没人会这么关心他。
就连他的亲姐姐江小涵对他都不怎么上心，而李柔柔都未亲眼见过他，竟然会这么友善的联系自己。
江小凡放下手机长出一口气，他不敢给李柔柔打回去，他不知道如何给李柔柔解释，李军收了她钱的事。
约莫五分钟后，李柔柔再次拨通江小凡的电话。
这一次，江小凡好像早有准备的点了接听。
这让另一头的李柔柔有些惊讶。
“喂，江小凡，我刚才问过军大爷了，这就是你的手机号，你干嘛不接我的电话，而且接了还不说话？”
江小凡打着哈哈笑道，“终于被你知道我的手机号了。”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我问你，你哥是不是真的出车祸了？”李柔柔怀有疑虑地问。
“嗯。”
江小凡轻嗯一声。
“你！”李柔柔气的想骂几句，但被她自己憋了回去。
“军大爷骗我说你们在努力学习，但我经常能看到军大爷在游戏上，唯独你已经三天都没上线了。所以我有直觉，你一定出了一些事情！”
江小凡无力的轻笑，“你猜的真准。”
“严重吗？”
“什么严重吗？”
“我是问你哥，你哥伤的严重吗？”
江小凡望着隔壁的病房，在病房里，有两个护士在为江小伟输送葡萄糖和各种药物。
“唔，挺严重的。”
“军大爷说你家里条件不好，很需要钱……我没你的微信，所以我刚才用支付宝给军大爷转了三万块。你记得让他取出来用。”
江小凡听了眼睛瞪得老大，他不可置信的叫道：“你疯了，疯女人！”
原以为，李柔柔。
“我告诉她的，我说我哥的治疗费用只要几万块。”
江小凡看着这些帖子觉得十分不对劲。
“那你姐以为几万块就能治好，她却说要二十万……你姐这是……”李军也猜到了江小涵的想法。
江小凡长出一口气，他不情愿的给江小涵打去电话。
片刻后，电话被接通，江小涵冷着声音问：“有事吗？”
“姐，我看到你在金陵报纸和其他地方的帖子了。”江小凡想着这是他姐姐，态度还是放尊重一些好。
“姐，我告诉你的，哥的手术费只需要三四万，你为什么要报道说二十万？”江小凡顿了一下，他又说：“你是想诈捐？”
“什么诈捐？”江小涵忽然生气道：“我说要二十万，就真的能筹到二十万？反正我到时候能筹到多少钱和你没关系！”
想着江小涵说的不错，她还真不容易筹到二十万，所以江小凡只好低声劝道：“姐，你可别把好心人捐来的钱私自挪用，社会是要监督这些钱的去向的。”
“你别废话了，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你少管！”江小涵大声的叫着，然后挂断电话。
李军把姐弟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楚，他也觉得没多大的关系。
“小凡，现在这些募捐方法没多少用的，你姐筹不到几个钱，你放心吧。”
在李军的安慰下，江小凡才逐渐放宽心，安心地等待江小伟第二次手术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