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地有缺
凤阳城城头。
张小凡站在一众青云门弟子的边缘，目光时不时的朝着那远方的天际深处看去。
从青云山离开之后，张小凡便一路往南，本来打算要大战一场的他，刚刚和一众青云弟子汇合，便听到了来自南方的消息。
兽妖死了，被祖师以无上神通道法给杀了。
紧接着，张小凡便跟着那一众青云弟子来到了南方的这座小城，凤阳城。
张小凡在这凤阳城已经呆了大概五六日光景。
每天都会习惯性的来到城头去看看祖师爷的风采。
不过，张小凡都是尽量躲着自己的师父田不易。
田不易每日见他都不会给他好脸色，只因为他那日因为碧瑶受了伤。
张小凡因为碧瑶刺了他一剑，和他恩断义绝痛心不已，但是当他回到青云门之后，得知大师兄宋大仁在西方大沼泽时受魔教妖人暗害，受了重伤，若不是救治及时，恐怕早已殒命。
张小凡知道这情况之后，当即就有些傻眼了。
这么多年来，张小凡虽然一直知道正魔不两立，但是他初次下山所经历的种种事情，给了他一种感觉，让他在不经意间模糊了正魔之间的界限。
甚至和鬼王宗的碧瑶生出了感情。
即便是十年前，魔教四大派大举攻上青云山，张小凡其实也对魔教的恶没有多大的认知。
因为，那些人都死了，都死在了祖师爷的手中。
直到，他得知宋大仁差点被魔教妖人害死。
张小凡这才猛然间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来，师父和师兄弟们说的魔教妖人凶恶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他从前受到的伤害不够而已，体验的不到位，再加上他心中因为普智和尚的那件事，其实心中一直对正道中人也不是太感冒。
张小凡和宋大仁的师兄弟感情一直都很好，因为宋大仁曾经在他初入青云门的那段岁月当中，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所以，宋大仁险些丧命于魔教妖人之手这件事，对张小凡的触动很大。
本来有些颓丧的张小凡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屁股应该坐在哪一边。
不是首鼠两端，不是摇摆不定。
一日为青云弟子，终身为青云弟子。
至于那段情，就算了吧。
张小凡割舍掉了碧瑶，脑海中虽然还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但是他知道，美好的回忆终究是回不去了。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身份，他和碧瑶，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在那个时候，张小凡想到了祖师爷曾说过的一句话。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从一而终。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情根若是断了，也就断了。
何必自己跟自己较劲。
所以，张小凡释然了。
张小凡的嘴巴里叼起了狗尾巴草，只希望祖师爷早点醒来，他还有些事要和祖师爷说。
就在张小凡百无聊赖之时。
他的鼻间突然传来了一股清新的香味。
张小凡看到了身着一抹白衣的陆雪琪。
“你是在躲田师叔？”
陆雪琪的面容依旧清冷，她看着张小凡轻声说道。
张小凡闻言，有些尴尬的瞅了瞅那边的田不易，又将目光落在了陆雪琪的身上。
“你怎么知道......”
陆雪琪道：“我观察了你好几日，你每日都是躲在田师叔看不到你的地方。”
张小凡挠了挠头，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陆雪琪看着张小凡这张熟悉的脸，道：“听说你被祖师派去天音寺取了普智和尚的尸骨，这一次天音寺上青云山，普空神僧可是没少和田师叔因为这事儿抬杠。”
“看来......你的修为长进很大，当年七脉会武时，我就知道，你日后的成就肯定是要比很多人都强的。”
说到这里，陆雪琪的目光之中多了几抹异样的情绪。
张小凡嚼着狗尾巴草，有些不太敢直视陆雪琪，他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你知道吗？焚香谷的云谷主前些日子和我师父提亲了。”
陆雪琪看着张小凡，一动不动。
张小凡闻言，有些结巴的问道：“啊......提亲啊，给谁提呢？”
陆雪琪道：“给谁提不重要，我师父已经拒绝了......我也不愿意。”
张小凡“哦”了一声。
陆雪琪看着张小凡，幽幽说道：“我喜欢的......是你......”
张小凡听到这一句，猛然抬起头来，看向陆雪琪，眼中有些惊愕。
陆雪琪继续道：“在十年前，和你第一次比武时，我就注意到你了，后来......我们一起下山历练，经历了那许多事后，我心里便有了你。”
“这十年来，你我同在青云，虽然未曾谋面，但我的心里一直只有你......”
张小凡愣住了，他突然有种十分凌乱的感觉。
就在这时，只听得旁边有人喊道：“快看，祖师回来了！”
“是祖师回来了！”
张小凡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忙忙的回头，朝着那天边看去。
果然看到了祖师的身影。
张小凡回过头来，朝着陆雪琪道：“那个......祖师爷回来了，咱们赶紧去拜见祖师吧。”
说着，张小凡大步流星的朝着那边的人群中挤了过去。
陆雪琪看着张小凡有些踉跄的步子，嘴角微微上扬。
……
陆凤秋落在凤阳城城头，收了三柄劫剑。
“弟子拜见祖师！”
此时，城头之上的一众青云门弟子已经尽数朝着陆凤秋拜倒。
而在那凤阳城之中，已经有不少凤阳城的百姓回到故土。
此刻凤阳城中的百姓也开始奔走相告，挽救了一场浩劫的仙人祖师回来了。
一时间，凤阳城中人声鼎沸。
……
陆凤秋抬手让一众青云弟子起身。
然后看向城头站着的一众正道中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田不易的身上。
只见田不易朝着陆凤秋躬身道：“田不易见过祖师......”
一众正道中人也纷纷朝着陆凤秋躬身道：“见过真人！”
陆凤秋道：“浩劫已去，诸位请随贫道回青云一叙。”
“贫道有事要与诸位商讨。”
一众正道中人闻言，当即喜不自胜。
天下第一人邀请他们齐聚青云，这是何等荣耀之事。
这时，焚香谷谷主云易岚却是说道：“青云真人，您回来就好，您回来我这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只是这浩劫虽然去了，浩劫造成的伤害还未去。”
“我焚香谷受那兽潮侵袭，在谷中呆着的弟子十不存一，如今既然真人已经平安归来，那我也就能安心回焚香谷平息浩劫余烬去了。”
“至于青云之事，就让我师弟代我前去，还望真人海涵。”
云易岚朝着陆凤秋拱手。
陆凤秋看向云易岚，微微颔首，道：“云谷主不必客气，此番浩劫，南疆损伤巨大，云谷主既然归心似箭，那贫道又岂能让云谷主为难。”
“云谷主，请便。”
云易岚朝着陆凤秋再拱拱手，然后和一众正道中人道别，然后带着一众焚香谷弟子直接飞天而去。
陆凤秋看了看云易岚离去的方向，心中暗道，云易岚这老家伙心里有鬼。
不过兽神已死，青云门在这一战中大放异彩，云易岚这老家伙即便是背地里再搞什么小动作，也是无济于事了。
云易岚带着一众弟子刚刚离去。
站在一旁的普泓和尚也开口道：“阿弥陀佛，真人既然已经回归，那我也该离去了。”
陆凤秋闻言，看向普泓和尚，道：“哦？这是为何？莫非天音寺也有要事处理？”
普泓和尚双手合十，道：“真人误会了，这一趟兽妖大劫，让我着实感到了人力之渺小，若非真人在世，单单凭借我等修真炼道之辈，在这浩劫面前，恐怕是犹如螳臂当车。”
“想一想，修行到底是何苦来哉，我前些年就已经萌生了退隐之意，但一直贪恋这凡尘俗世，如今一场大战，生灵涂炭，反倒是让我彻底下了决心。”
“这几日，我已经将天音寺方丈之位传给法相，如今，我只是一无名老僧，这青云山的热闹，我就不去凑了，免的再生出不该生的心思。”
“真人保重，诸位同道，后会有期！”
说罢，普泓和尚双手合十，脚下金光泛起，朝着北方飞去。
普泓和尚这一走，倒是引起了不少正道中人的惋惜。
天音寺四大神僧之名在正邪两道传扬多年。
如今，普泓和尚归隐而去，有不少人感慨万千。
陆凤秋看着普泓和尚离去，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吩咐青云门的弟子将后续的事情给安排好，然后便直接朝着青云山方向飞去。
……
翌日。
青云山，通天峰，幻月古洞。
陆凤秋坐在石室之中提起笔来，在石桌上铺好的金箔上写下了两个字。
这金箔材质特殊，难以摧毁。
是陆凤秋特意让人寻来的，陆凤秋要在其上将十卷天书给写下来。
就在这时，周一仙走了进来。
周一仙看到陆凤秋在那金箔上刚刚写下的两个字，不禁讶然道：“这是？”
陆凤秋闻言，直接说道：“天书第六卷。”
周一仙闻言，当即惊讶道：“天书第六卷？天书不是只有五卷吗？”
陆凤秋放下笔来，微微一笑，道：“你游历世间多年，但是这天地间的事，你不知道的还有不少。”
周一仙闻言，当即说道：“请祖师赐教。”
陆凤秋笑着抬手道：“坐下说。”
“你知道这一次那引起浩劫的兽妖是什么来历吗？”
周一仙道：“不是天地间的凶戾之气所化吗？”
陆凤秋笑道：“天地间的凶戾之气多了，为何他能诞生出灵识？”
周一仙道：“莫非跟天书有关？”
陆凤秋摇头道：“说起来，这也是一桩旧事了，和天书倒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和长生有关。”
周一仙讶然道：“长生？”
陆凤秋道：“没错，便是长生。”
“那兽妖本是由以前一个唤作玲珑的巫族首领以巫法秘术，收化南疆里的天地戾气，从中提炼精华所造。”
“那玲珑不是一般人物，其生前巫法造诣放眼天下，没有敌手，而巫族之中，所有人更是对她敬畏如神。”
“但即便是她巫法造诣无双，但依旧没有参透长生之谜，于是，她便想到了一个法子。”
周一仙好奇道：“什么法子？“
陆凤秋悠悠说道：“人之所寿，皆有所限，纵然修道有成，也不过多活个几百年罢了。”
“但非人之物，却往往性命更加悠久，而天地造化、阴阳戾气等等，更是天地开辟以来，恒久不灭者。”
“于是，她便收化南疆里的天地戾气，从中提炼精华，造出了一个兽妖。”
周一仙道：“原来如此，莫非那玲珑之所以能造出这兽妖，便是和这第六卷天书有关？”
陆凤秋微微颔首，道：“的确有些关系。”
“你可曾听过女娲娘娘的传说？”
周一仙闻言，道：“有所耳闻，女娲娘娘是上古大神，是传说中的人物。”
陆凤秋不禁慨叹一声，只觉这方天地也是颇为有趣。
当他洞悉天地之秘后，便了解到了一些古老的传说。
而他着实没想到，天书居然是由这方天地的女娲娘娘所创。
“话说上古世纪，天地初生，世间只有天地，伴随的天地而来的是女娲娘娘和各种神灵。”
“后来又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天地间各种生灵随之诞生，而另一种具有特殊智慧的生物人类也出现了。“
“女娲娘娘给与人类保护和仁慈，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了人类，人类在女娲娘娘的批护下繁荣起来了。”
“可就在这时，以火神祝融与古神蚩尤为首的一些大神们却认为人类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神所赐于的，神应该是人类的主人。“
“女娲娘娘反对这种说法，女娲娘娘和祝融蚩尤争论了很许久。”
“祝融蚩尤一气之下，跑到了人间妄想通过神的力量统治人类，于是他们和人类的统治者黄帝展开了战争。”
“只是那时候的人类不通道法神通，又怎会是神灵的对手，结果人类大败，差点被灭了全族。”
“后来，女娲娘娘率领众神与祝融、蚩尤展开了决战，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火神祝融和他七个兄弟的元神被女娲娘娘用以火精法宝玄火鉴引动八凶玄火阵所禁。”
“而蚩尤的元神也被女娲娘娘用炼制五彩神石补天的伏龙鼎所禁。”
“伏龙鼎禁锢蚩尤所用之力乃是此鼎吸取的天地万千生灵的灵力，而具有强大神秘灵力四大上古神兽却是伏龙鼎的克星。”
“蚩尤元神被伏龙鼎禁锢，集齐四大上古神兽，以天书解禁之法方可破解禁锢。“
“女娲娘娘通过这次大神之争，明白了人类的命运应该与其它生灵一样由自己选择，任何神灵也不能破坏这法则。”
“于是女娲率众神，离开了这方天地，不知所踪。”
“女娲娘娘离去时，她的小女儿睿颍留恋人间，想留在人间，女娲娘娘劝阻无效，也就同意了。”
“女娲娘娘把自己毕生领悟天地万物玄机的秘法十卷天书传给了自己的女儿，还将八凶玄火阵和玄火鉴也传给了自己的女儿。”
“女娲娘娘离开之后，她的小女儿睿颍去了蛮荒圣殿，把其中五卷天书交给了当时人类的领袖黄帝。”
“后来，睿颍游历于世间，到达了神州的南边，也就是南疆。”
“在南疆，睿颍认识了当时南疆一族的首领云啸天，后来，睿颍和云啸天坠入爱河，结婚生女。”
“而且，睿颍将其中两卷天书传给了云啸天，希望能让南疆一族繁荣。”
“睿颍和云啸天生了一个女儿，名叫玲珑。”
周一仙听陆凤秋说到这里，忍不住惊讶道：“原来这玲珑居然是女娲的后人。”
“那后来呢？”
陆凤秋接着道：“云啸天看到天书后就入了迷，不吃不喝数个昼夜，终于把其中一卷天书与南疆法术结合，创出了焚香玉册。”
“后来，他把睿颍母女抛弃，创立焚香谷，并把女娲娘娘镇压八凶的玄火阵，搬到焚香谷火山口研究，希望能控制八凶的力量，雄霸天地。”
“睿颍被云啸天抛弃之后，带着女儿深入南疆十万大山，和当地的土人相居，后来，由于睿颍天性善良和乐于助人，便成为了当地土人的首领。”
“睿颍去世后，她的女儿玲珑成为那族群的新首领，玲珑和她母亲一样善良，人们为了纪念她，所以当地的人们都叫其为玲珑娘娘。”
“黄帝修习五卷天书成为神州中土的领袖，最终成为一代天帝，后来不知所踪。”
“天书十卷包括会天，晓地，融物，超然，化无，通宇，结世，窥心，知意，归灵。”
“我参透天地奥秘，这十卷天书也尽数由我推演而出。”
“如今，我准备将这十卷天书传下，留给青云门后辈弟子。”
“一仙，你可知为何如今人间修真炼道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却无人参透长生之秘吗？”
饶是周一仙见多识广，听到这一段远古秘辛，也忍不住心神失守。
听到陆凤秋问他话时，他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太确定的回道：“莫非是因为道法传承出现了断层？”
陆凤秋摇头道：“并非功法传承的问题，而是因为......天地有缺。”
“天地有缺......”
周一仙愣住了。
陆凤秋点头道：“没错，就是天地有缺。”
说着，陆凤秋走出了石室，周一仙见状，也急忙追了出去。
陆凤秋负手而望，看着那笼罩在青云山的无尽云海，道：“神州浩土，广瀚无边，九天之上，已无神灵，九幽之下，阎罗殿堂，亦早已是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