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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十万两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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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珠坐在小木屋里,揉着被麻绳勒得通红的手腕和脚裸,委屈的直流眼泪。

大约三个时辰前,被捆成八宝粽的她被自己的少爷和少爷的一把手下连说带笑的扛进了这个被打扫的非常干净的小屋里,她满以为到了这地方自己的少爷就会屏退众人然后放了自己,可没想到,那个坏蛋少爷竟然将自己往床上一扔,然后拍着手和他的那帮小弟们一起去花天酒地去了,直到一个时辰前才跑回来,整个人喝得都是醉醺醺的。

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自家那个疯子少爷完全不能喝,一喝就咳嗽,一咳嗽就醉,一醉就欺负自己...果不其然,自己被少爷狠狠地欺负了一下后才被粗暴的解开,丢弃在了小屋中——少爷又去接着喝去了。

想到自家少爷的事,艾珠就哭得一抽一抽的,她总是在想,自家少爷到底是不是有施虐倾向?

就在这时,屋门开了,黄安提着两大包东西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床边,艾珠赶紧压住哭声,轻声问:“少爷,您回来了。”

“回来了。”黄安打哈欠,扭头,“怎么,哭了?谁惹你了。”

您还真好意思问,艾珠心中轻轻地骂,然后摇头:“没有没有...”

黄安伸手,摸摸少女的秀发:“抱歉,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事出有因,那大当家说出了要将你活埋的话,我若太关注与你,必定让此人心生不安,那家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货色,难保不会干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勾当,他虽嘴上说是我黄家门徒,但却完全感觉不出真正的敬意来,而且,他若真要杀了我们,芶城也轻易查不出来。所以只好委屈你一下,现在咱们该低头且低头,但...总之,抱歉。”

少女想了想:“少爷说的都对...”

黄安当然听得出少女语气里的意思——虽然你是胡言乱语,但既然你都说出来了,那我都信。

于是黄安很罕见的有些哀伤,他把包裹打开,里边是一些吃食,主要是牛肉和鸡翅膀。

黄安随手撕下一绺牛肉,嚼了嚼:“能吃,没毒,不算凉,趁热。”

艾珠于是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黄安打开第二个包裹,艾珠看过去,直接里边是铃铛和细线。

“少爷,您这是准备干什么?”艾珠问。

黄安压低声音:“布个警报机关阵,这个土匪窝不简单,我总怀疑会出事,我从来没听芶城说过,我麾下还有个能隐形的土匪团伙...”

艾珠皱眉:“可是我记得您过您听说过吴中山上有来无影去无踪的土匪团伙呀...”

黄安郁闷:“你能不能不要关注那些没用的言语?我是说过,可那又不代表这些人是我的人...我只是听说,听说你明白吗?我听说吴中山上有常人看不见的山匪,还听说吴中山山匪藏着名家大师的书法,山神会吃掉假冒山匪头子的人...我去,我怎么能想到这些破玩意居然有些会是真的?哎,你说着山匪头子手上不会真有名家墨宝吧,我去,我得想办法偷过来...”

这话说的,艾珠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黄安接着说:“而且方才在酒宴上,那个大当家三番五次地提要我留下来,又是说要开七天庆典,又是说七天后南陵城有特色庙会,总之,很奇怪的是他似乎要拖着我在这里呆七天,也许七天后会发生什么吧...总之,一切都别大意。”

艾珠点点头。

“对方既然能隐去身形,那就很不好对付,所以我要摆下这铃铛阵,毕竟你眼神不比我,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对你有意思...”说着,黄安又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在艾珠手里:“海蓝香,如有人隐形进来,就会使得铃铛响动,到那时,你别吝啬,该用就用,但用的时候小心点,你上次傻傻地用在了唐家少爷身上貌似折腾出了一些祸事,幸亏剑神大人帮咱们处理了...”

艾珠吓了一大跳:“还有这样的事情呀。”

黄安点点头:“总之明天我要下山去看看转转,你小心一些,记住,一切谨慎行事。”

“知道了少爷。”艾珠乖乖地点头,然后就被黄安拍了一巴掌。

“傻,要叫我五羊大人!”

艾珠一边抱头一边嘟囔着五羊大人,而黄安则起身:“早点睡,明天我去山下转转,哦,对了,我要借你一件东西...”

南陵乃南方大城,繁华远在细江之上,有数不尽的亭台楼阁,看不完的绿树红花,车水马龙是一刻不停,人声喧嚣是此起彼伏。

今朝,虽过清明方才数日,天却热了起来,明晃晃的一轮太阳在空中照彻这座大城,在人群中稍稍走上两步,背上也就出了汗水,风一吹,丝丝凉意,却也有些说不出的爽快。

黄安挤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随着人潮漂来漂去,同时思考着一个颇为重要的问题,上午吃什么呢?

就在这时黄安突然发现身旁有个卖萝卜干的,于是走上前去,要了一包,顺便问道:“老哥,问一句,这附近哪里有卖好吃食的?”

卖萝卜干的中年汉子麻利地包好一包萝卜干,递给黄安:“吃食啊,有,有,只不过不知道你好吃哪一口。”

黄安呵呵一笑:“南北大菜,地方小吃,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只要味道到家,我来者不拒。”

闻言汉子也笑了:“那你一定尝尝我的萝卜干,味道是挑大拇指的好,对了,你要是想找馆子,这附近有南陵城最好的兰轩楼,里边大菜三千三,小碟六百六,全是好菜,我们这里有一说啊,那叫兰轩饭菜香,神仙都断肠!可就是要价也高,一小碟子菜要我大半年的收成,哦,还有那边,有个做好鲜鱼的,那味道,真是绝了!另外,你要是想吃点简单的,附近还有个馄饨挑子,那味道,嘿!”

黄安一笑:“有意思,那么酱萝卜也给我来一包吧。”

告别了卖萝卜干的汉子,黄安想了想,按汉子所说,往兰轩楼去了。

转过几个繁华的街市,眼前出现了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河面不宽,也没有船只,但水却非常清澈,在河的两岸,还有很多柳树,其中有一棵格外的粗大,主干雄壮,枝叶垂髫,经风一吹,发出些许细碎的声音。

看着这棵大柳树,黄安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心思似得,他飞起一脚踢上去,这一脚颇为凶猛,只将树踢得来回摇晃,就连那新生的叶子也落下了数十片。

“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真是让人不省心啊...”黄安抚摸着大树,嘟囔着,往前走去,直到走出很远他还是在回头去看这棵倒霉的大柳树。

又走了一会,来往的人渐渐没有了,周边的环境也生了些变化,房屋和院落都不见了,剩下的唯有树木和隐藏于期间的一些不知年代的石雕。

这地方倒是安静些,黄安心想,顺着河流往上看去,但见绿柳如云,层层叠叠,一高楼从绿云中拔起,八重,高可在百尺之上,灰檐褐柱,白墙黑瓦,一层层挂着一排排大红灯笼,甚是夺人目光,那便是兰轩楼。

似乎有些意思,黄安心想,简单整整衣服,往兰轩楼走去,不多时,便到楼下,还没来得及往里进,就被一个看门的小伙计拦住:“你干什么呢你,离远点。”

在青州细江,黄安就见识说不少狗目看人低的势利眼,当下也不以为意,反而感觉有些好玩,他随手一指:“我听说你这里有大菜三千三,我今个想吃上一半。”

伙计看看黄安手里提的萝卜干,鼻子里哼出一声:“吃,吃什么吃,想吃就吃,猪吗?我告诉你,这家店被南边的大爷包了,识相的,快快离去,不然赶你的时候再滚可就不好看了。”

黄安笑的龇牙咧嘴的:“好啊,我最喜欢看人滚了。”说着,他摸出一块大银,随手丢在地上,“这点碎银子不够在你这里喝汤也够让你滚一个了吧?”

见了大银,伙计顿时变脸:“大爷瞧您说的,小子该死,该打,您快快把银子收好...”

这次轮到黄安一愣:“收好?算了,你打滚吧,打滚这钱算赏你,现在快带我进去。”

伙计苦笑:“您说哪里的话,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大人您,可今个是真不方便,有大财主把这地方包了您看,要不,您过个半个月再来?小的一定伺候好您...”

黄安冷笑:“好个腌臜奴才,是小窥我王大爷不是?我告诉你,爷这钱海了去了,就不信他人能包,我就不能?你且去,给那些家伙们说清楚,他们掏啥价,我二倍给!”

伙计小心翼翼地说:“哎呦,瞧您说的,怎么会小瞧您呢?要是小瞧您,我就把眼珠子挖出来和羊眼一起给您爆炒咯端上去,可这次的主来头实在是大,您那儿海,可在人家看来真不是个钱,非是小看您,可您也不能浪费钱和他们抬不是?”

黄安仔细琢磨了下,顿时感觉不太妙,他问伙计:“我今个只带了银钞十万两,够不够让里边那位滚?”

伙计一脸苦瓜样:“大爷,是小的刚才该打,可这钱真不算个钱,在那几位大人眼里...”

黄安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见黄安不语,伙计凑上来:“要不,我给您滚一个?”

黄安摆摆手:“罢了,也是我不对,凡事先来后到总是要讲的,不过...”他压低声音:“说真的,我这是肚子着急要出恭,你给想想办法,那锭大银子全是你的。”

闻得此言,伙计也是出了口气,他也低声说:“明白,大爷,这人有三急,不过您进去可别乱跑,茅房就在西北角,您去了后赶紧出来,改明您过来我一定招呼厨子给您整两个拿手的稀罕菜。”

于是黄安低着头进了兰轩楼,之前他答应了看门伙计不乱跑,可没答应不乱看,于是进去之后黄安就开始左顾右盼,四下张望,却没有看见什么,因为大厅里是空的,不管是大财主还是跑堂的伙计一个都没有。

人都哪去了?难不成自己花那么多银子跑进来只为上个茅房?黄安皱眉,已经摸到茅房门口的他琢磨着是否应该打破承诺,跑上去看看,可就在这时,突然从二楼传来一声咳嗽,然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接下来则是嬉笑喝骂和莺歌燕语。

黄安眉头一紧,赶紧躲到茅房里,却又推开门,偷偷去看,只见一群妙龄姑娘走出,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簇拥着当中的两个男人。

黄安直接捂脸,虽然他早想到这种可能性,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后,还是令他胃疼。

这俩男的黄安都认识,一头是齐函,另一条黄安虽不知道其姓名却也认识,正是那位曾扬言要杀他夺金子的主。

怪不得不拿钱当钱,原来是天下数得着的富家子弟,饶是黄安这会也感觉人穷志短。

可,怎么会遇见这俩菜?黄安不由不郁闷,可想想又感觉可以理解,自己屁滚尿流逃出细江城,虽留了后手,震慑齐家,又干翻了宋家,但这两家要是没有一点表示那才是真真见鬼,齐行山虽不得不和自己合作,但暗中指不定打着什么主意,而今看来,这位青州大财主是打算走全面合作局部摩擦的路线了。

如此想着黄安将门关上,他环顾四周,发现有个气窗,他想了想,突然冷冷一笑,低声说道:“使个坏吧。”

言罢,他把身子一纵,跳上气窗,翻身走了出去。

而大厅中,齐函并没有发现刚才有人窥视,依然在哪里谈笑风生,和那些风尘女子一起说着些不靠谱的话。

“哎呀齐少爷,喝我的酒啦。”

“喝我的啦。”

“少爷,您吃这个点心。”

“少爷您别摸那里呀!”

“呵呵呵哈哈哈。”

“呀,这位小爷,您也别苦瓜着脸呀,来喝一个呀。”

“唉,阿三,你就喝一个吧,好不容易出来了就放松一下吧!”

“唉,齐爷您也真心大,那位可是缠上你我了,虽是机缘,可...”

“闭嘴,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街头睡,哎呀,小骚蹄子,我咬死你!”

就在这时,本关得好好的茅房的门突然自己打开了,随后,一股风吹进其中,可就在这时,一包酱萝卜凭空被丢了出来,然后莫名其妙地在半空中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极其难听的响动,汁液四散开来。

纵然是在玩乐之中,齐函到底不愧是齐家的攻城略地的急先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不正常的动静,他一脚踹开身边撒娇的女子,胳膊一动,早摸出了腰间盘着的长鞭,甩手就是一鞭子,将茅房的门一下打了个稀烂。

然而这一下后齐函却愣在了当场,半天出声不得。

哦,瞧他看看见了什么,茅房门口,有一滩酱萝卜,而在酱萝卜的中间离地六尺半的地方悬浮着一团酱汁,那酱汁隐约勾勒出一张模糊的人脸。

“鬼?”徐三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还是说这是酱萝卜成精?又或者...”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刚才还说着要和他长相厮守的那帮妙龄女子此时一个个尖声高呼,同时将他撞倒在地,踩着他的脸,撒腿就跑,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兰轩楼的外边,河对面,一棵大柳树上,黄安打了个哈欠,听着屋里那一阵又一阵的闹腾,摸出一个萝卜干,很开心地吃了起来。

其实从一开始,黄安就怀疑那帮山匪派了人在跟踪自己,于是就有了踢柳树那一幕,当黄安看见柳树的落叶上留下人的足迹后,他就开始琢磨如何坑这个跟屁虫一把,而巧合的是他正好在这里遇见了齐函,于是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心态,黄安在茅房里多待了一会——他知道跟踪者一定会好奇进来查看,果不其然,不多时,那个看不见的透明跟踪者就推开了茅房的门,而躲在暗处黄安瞄准其脑袋,随手就是一包酱萝卜砍过去,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唉,真是倒霉的孩子啊,谁让你闲了没事想偷窥老子来着...黄安把萝卜干咽进肚,摇摇头,那齐函虽名为败犬,但既然能和宋家供奉以及自己的魔犬其名,那就说明还是有些手段的,如此看来,那个倒霉的透明人下场不会太好。

不过,有透明能力庇护,至少逃走应该能做到吧。黄安摇摇头,不再多想,起身就走。

可在他扭头的一瞬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黄安扭头,只见兰轩楼的最高层的窗户被撞破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惨叫着冲出,向下坠落,然而他却没有落在地上:空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股涟漪,男人就这样落入了涟漪中,就好像是一粒火星落入了寒冷的静湖,一下子就消失了。

黄安突然一头冷汗,一种不祥的感觉席上心头,就在这时,半空中那飘忽的涟漪突然扩散开来,速度之快,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黄安吓得惊叫一声,那波纹早已荡过了他的身体。与此同时,数十声惨叫炸开在黄安耳边,转瞬却又安静下来。

波纹扩散后很快就消失了,黄安喘着粗气后退了数步,这才站稳,他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检查自己的身体,检查被波纹扫过的地方,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妥——那波纹完全没有对他造出任何伤害。

难道那道波纹并没有什么害处?黄安琢磨,但马上想起那个染血的汉子落入那虚空涟漪时的绝望,连带着想起的是那些惨叫声。

那些惨叫声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黄安四下去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当然不会看到,那些家伙一下子就被我放逐了,连存在都会慢慢消失的,虽然你和其他一些旁观者的脑海里会留下他们存在过的残渣吧...”懒懒的声音响起在黄安的耳边,“小安安,你和之前不一样了,变得有些笨蛋了,之前的你虽然喜欢胡乱搞吧...但还有些脑子的,可现在你只会胡乱搞啦,比如这次,你就没想过对方会派多个人跟踪你吗?这种只坑一个人的局可不是之前的你会做出来的啊。你这样子粗心大意,到了死者之国可是会被捉弄的很惨的。”

黄安整个人都木了,似乎过了好久,他才回头,随后,腿一软,真一点没有坐到地上去。

兰轩楼第七层的窗户不知何时竟然修好了,不,看那样子,完全是从来都没坏过,当然,这不是黄安恐惧的重点原因,令黄安两股战战的根源在于那扇窗户现在正是洞开的状态,有个小小的身影依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

她身披素白的衣衫,却好像一朵怒放的红莲一般,带着繁盛和荼蘼的味道,她的面容倾国城,气质出凡尘,在黄安看来,就算比之艾珠也不逊色,可偏偏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就好像是一束美到极致的纸花,那是烧给冥府的芳华,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是的,那个少女是一具尸体,是恐怖的尸祸。

但她同样拥有伟大的名字,那名字在修士耳中如太阳一般,天威煌煌,不可触犯。

这是位在太古时代被讴歌为诸神之列的大尸鬼!

少女看着黄安,目光温和而淡然,就好像是一位走了好久好久的朋友,在已经忘却后,却于某一天突兀的重逢。

“朱色帝...”黄安的牙缝里挤出这样的名字。

于是,尸鬼笑了:“这么多年了,你已经长大了呢,而且...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啦。”

“好久不见,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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