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狗的故事其二
艾珠有个坏习惯，那就是在她急躁的时候总喜欢干干家务事，干活能够让她的心情得以平复。
可惜，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的家务可以做，于是艾珠在扫完地后就开始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整理行李，然而行李一共也没多少，艾珠翻来覆去地整理，打包，解开，整理，打包...到了最后，连耿神仙都看不下去了。
“姑娘，你要是真的闲，你就去睡觉啊，你睡了老朽也就能睡了...”耿神仙唉声叹气，“别在这里瞎捣鼓了行吗？”
“我不睡你也可以睡呀。”艾珠一边叠刚被她抖开的衣服一边说。
“你弄那么大声音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啊！”耿神仙气愤道。
艾珠停下来，想了想：“那我可以小声一点，或者，算了，我去喂驴子...”
“驴子你才喂过好吗？”耿神仙无奈，“得了，我教你一个解闷的方法，看书吧，看书能够增长见识。”
“书？”艾珠一愣，“这个我不太喜欢的...”
话虽如此，可艾珠却又想起了云见君，那个小姐姐和自家少爷在星空之下吟诗作对的景象回忆起来总是让艾珠感觉心里酸酸的...
想到这里，艾珠伸手：“那好吧，我看书好了。”
耿神仙看着被打开的包裹：“我给你瞧瞧啊，咱都有啥书...这个是大夏帝见闻，这个是...万象妙城图册？这是什么书，万象妙城，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一样...还有，这个，呃，这个是...嗯...铅汞宝篆？铅汞宝篆，这不是青州宋家的秘术吗？怎么会在黄安手里？等会，我记得这书是谁送的来着？”
“是苏生大人。”艾珠说，“我记得当时少爷看见这本书的时候也很吃惊的样子。”
“废话。”耿神仙表情凝重，“我在细江城的时候听人说过，这铅汞宝篆是一本妖书，这本书里的妙术威力很大，但是...使用者每次使用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艾珠点点头：“是这样呀。”
耿神仙却摇摇头：“不只是这样，和寻常修道经典不同，铅汞宝篆不只是修士可以使用，其中的部分内容连寻常人也能练，也就是说，这本书某种意义上是一本违逆了仙俗之间约定的书，因为这本书可以轻易地赋予常人超越凡俗的力量...而且不受仙府规矩的限制。”
“也就是说，这本书我家少爷也能练？”艾珠颦眉，“真不吉利呀。”
“谁说不是呢？”耿神仙表示同意，“所以，给你家少爷这本书的人八成没安好心。”
艾珠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是的，不是的，苏生大人不会害我俩的，他要是想害我俩的话，一根指头就可以送我俩往生了...他之所以给我俩这本书应该是另有原因。”
耿神仙叹气：“唉，你这妮子，完全不知人心险恶...等会，我想我知道这本书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了，这本书可能不是你那位苏生大人主动送给黄安的，而是黄安自己要过来的，因为这本书不需要修道就能使用，黄安可能想把这本书当成是自己的一件必要时候的杀手锏，他想，在必要的时候使用里边的秘术。“
“若是这样的话...”艾珠有点厌恶地看着这本书，“那可真是太糟了。”
“所以。”耿神仙将铅汞宝篆拿起来，塞入自己的怀中，“这本书我先为他保存了吧，到时候你家少爷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丢了，要是他实在想要或者的确有必要用这书上的秘术的话，我再还给他也不迟。”
艾珠想了想感觉这个处理办法不错，于是同意了。而耿神仙想的却如何利用这本书把黄安手上的那块愚者图的残片骗到手。
处理完这本妖书之后，艾珠继续收拾包裹，而耿神仙因为有了新的机会要回愚者图，所以也是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突然想起一事对艾珠说：“姑娘啊，你不是无聊吗？要不听我给你讲几段故事如何？”
艾珠则想起了自家少爷给自己讲过的那个鬼故事，顿时摇头：“不听不听。”
耿神仙无奈：“那你这，长夜漫漫，该有多无聊？”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长夜无聊？那我陪陪你们好了。”
耿神仙吃了一惊：“谁？”
艾珠却脸色煞白：“怎么会？难道少爷？”
艾珠的少爷目前依然在满江楼下的金窟里，他的处境看起来可不太好。
此时，黄安的左右前后都站着一群人，男女老幼皆有，一个个手持利器，冷脸相对，似乎在下一刹就会一拥而上，将黄安剁成一滩肉泥。
黄安对此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一个好的狗腿子是绝不会允许别人将自家的主子和狗放在一起比较的。
不过黄安也不担心，因为狗腿子咬不咬人同样取决于主人的意思，而高台金椅上的那位似乎并没有想动手的意思。
高台上的人盯着黄安，他这样看黄安已经看了小半刻钟了，而那些持刀拿剑的狗腿子围着黄安也围了有小半刻钟了。
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要看着的那个人，一动不动，也没有一句话，时间似乎凝固在了这一刻。
这时，一个最细微的动作都可能打破这个平衡，然后就是刀光剑影，血肉模糊。
谁的血？谁的肉？
没人敢保证。
金台上的青年突然笑了：“黄安先生，您该不是认为人真的能活得比狗强吧？”
这句话显然是个问句，可也是个命令，于是剑拔弩张的众人闻言一一收起了自己的兵刃，向两边让开，于是黄安和青年再一次面对面地彼此相望。
黄安挠挠头：“人不如狗？这种事情我遇到过一些，可如此自豪地拿出来说可是头一回见。”
青年闻言又笑：“那我保证，下面这一幕你肯定也没见过。”
说罢，青年手一挥：“诸位，给咱们的狗哥行个礼！”说罢，带头就跪下了。
随后，除了黄安，这个地下金室里的所有人都跪倒在地，无论男女，皆口中称道：“我等见过狗爷！”
整个金窟里也就是黄安和那条狗还站着，好吧，其实那条狗是坐在那里的。
众人喊完又叩首，直到那个跪在金椅前的青年喊了一声“礼毕！”后才一一站起，随后彼此相望，哈哈大笑起来。
黄安晕了，是真的晕了，机智如他也猜不透眼前这荒诞的一幕究竟是在搞哪一出，只不过有一件事情他算是明白了。
“你不是中州王吧？”黄安询问那个金座前的青年。
“唉，鄙人什么时候说我是中州王殿下了？”青年的表情还是那样，带着点奇怪的笑，冷静又有点戏谑，“在下是中州王府内的负责养狗的小卒，您可以叫我狗剩。”
黄安的表情说明他心里现在有三千只狗剩正在奔腾而过。
狗剩也不在意，他对黄安行礼，道：“请黄少爷原谅鄙人的一时莽撞，近来总是在殿下耳边听见您的名号，一时好奇，故而设下了个局子，此局全是玩笑，若有得罪还请黄少爷您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黄安哭笑不得：“那么，你说赦免我三罪那事情也是说笑的了？”
青年表情严肃了起来：“那可不是，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既然在您身上取了乐子，就一定得给您一点报酬，您只要发个话，我保证，您做的那些事情就根没发生过一样。”
黄安冷冷地说：“宋家背后可是通着北疆王的，擒龙尊者背后可是连着雕玉师的，这你也敢说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青年笑了笑：“您放心，北疆王大人也好，雕玉师大人也好，都是明白事情轻重缓急的人，您看，您虽然废了北疆王的人，杀了雕玉师的挂名弟子，可这两位大人有撕破脸和您斗吗？不过只是派一二杀手，遣三四修士而已，他们有将您的名字添上大承必杀缉拿令吗？他们有派遣黑指杀手前来取您的人头吗？他们展现自己是神威，亲自将您轰为尘粉吗？没有，都没有，可见，在他们眼里，您办下的事情其实真的不算个事儿。”
黄安乐了：“有意思啊，今天我才知道我办下的那些个荒唐事儿，原来在某些人的眼里还真不算个事儿。”
青年躬身：“您知道的，再严重的事情，再伟大的人，也会在某个尺度上变得渺小以至于可以忽略不计，您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黄安想了想：“说得对，这话是谁说的？”
青年再次躬身，当然这次的对象不是黄安：“这是我中州王府里总管家大人所说。”
黄安带着疑问的口气说：“艾叶生？”
青年流露出一脸笑容：“正是那位大人。怎么，您认识？”
黄安打了个哈哈：“正是她让我来此寻找中州王的。”
青年的表情变得很可惜：“唉，真是不巧，您要是早来一刻钟，大人倒是还没走，可现在，只有大人的狗还在这里了。”
黄安看着那只一声不吭的金毛大犬，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方才中州王在的时候，这条狗也是这样坐在金座上的吗？”
青年的嘴角再次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只能告诉您，这个位置除了我们狗爷，没人坐过。”
黄安点点头：“明白了。”
他转脸就走：“既然中州王殿下不在这里，那我改日再去他处拜访就是。”
青年却把他叫住：“黄少爷，中州王大人说了，来者是客，主随客便，您是江湖人，那就按照江湖人的规矩来。”
黄安扭头：“江湖规矩？”
“进山拜神得先过山门。”青年恭敬地笑道，“投名状是少不了的。”
黄安索性转身：“你们要什么？”
青年指着头您是不是有离魂症...嗯，轻度的。”
黄安一懵：“啥，离魂症，我不是——”
他转过头，发现身后是一根大柱子。
黄安得承认，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柱子。
“这里？”黄安指着柱子。
小桃花看样子根本不知道黄安的问题是什么：“大爷，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几分钟前，您给了我两块石头，然后就看着这根柱子发呆，一动不动地停了半刻钟之久，我还以为这是您的兴趣所以一直在这里等您，结果您——”
小桃花的话突然停住了，因为她发现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的表情现在只好用狰狞二字形容。
“以林书恩之名...”黄安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破妄！”
啥事都没有发生。
黄安于是懵了又懵。
小桃花彻底无奈了：“大爷，您要是今天不舒服就改天再来玩，我给您留一次机会，下次优先招待您就算了。”
黄安左右看了看：“小蝴蝶呢？”
小桃花眉头一拧：“什么小蝴蝶？”
黄安比划了几下：“就是那个，那个和你一起送我进来的那个姑娘...”
小蝴蝶呸了一口：“您才给了十万两银子，还想俩人服侍您啊，您又不是西域的胡大人，您想什么呢？”
黄安感觉自从出了细江城后，就属今天他过得最糊涂：“得，我直接问吧，呃，四爷今天在这里吗？”
小蝴蝶冷笑：“四爷何等人物，怎么会屈尊来这里？平时都是我们去拜见他来着...怎么，您要想求见他？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自己，您配吗？您不配！别想那么许多了，赶紧回家睡去吧，等明天你要是还想来我给你弹个曲儿。”
黄安一声长叹：“好，我明白了。”
小桃花总算笑了：“大爷慢走。”
黄安冷笑：“走？当然要走，不过走之前我得要回个东西。”
小桃花感觉到身旁这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下意识询问：“你，要干什么？”
“把我的银票要回来！”黄安没好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