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老鼠
在汉清庙的正殿...或者说是那间当中的土房后边,还有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光头青年将黄安三人带到了茅草屋前,告诉他们:“茅草管够,随便用。”
黄安瞧了一眼草屋,突然问道:“小哥,我方才来的时候,听见有钟声响起,莫不是咱们这里?”
“这破地方哪有钟声啊!”汉子呵欠连天,“连个铃铛都没...”
说完,就离开了。
黄安看看艾珠,又看看唐明明,耸肩:“这,山野之间,有个茅庐住,也算不错了。这茅屋虽破,比起前边那窝棚,也算是大宅了,这...”
唐明明叹了口气:“没人嫌弃这个破屋,除了你。”
艾珠也点头同意:“其实呀,也就少爷你吃不了苦。”
黄安无语。
唐明明瞥了一眼屋子:“你俩进去睡吧,我修道的,不饮不食不息尚可坚持个把月,你们这些凡骨浊躯不成,况且,汉清城遇汉清...这一句是剑神给我说的,我得等等,这是我的机缘。”
黄安打了个哈欠:“那就明天早上见。”
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疑惑,但黄安这一觉依然睡得极香,很快,天亮了,然后日上三竿,这一夜,竟然无话。
阳光从窗户和墙上的缝隙里钻进来,在茅草上落下光灿灿的影子,这影子里浓墨重彩地涂上了夏天的味道,炎热和烦躁的味道,于是,稻草上的黄安也躁了起来,他睡不着了。
从草堆上爬起来,黄安睡眼朦胧地左右环顾,突然,他看见了一对小小的,却精光四射的眼睛。
那是一只灰毛大老鼠,看起来有些个年头了,胡须都白了,身上的皮毛也脱落得这一块那一块的,许是这地方地薄,老鼠吃的也不好,整个身板一瞧就是四个字:骨瘦如柴,唯有那一对小眼睛,依然明亮漆黑,黄安分明看见,那宝石般的瞳孔里,有数不清的狡黠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
“硕鼠?”黄安皱眉,又摇头,“太瘦了,可怜的东西。”
说着,黄安随手摸到了一块石头,丢了出去:“赶紧投胎,找个官仓住进去吧!”
然而,老鼠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青年一肚子坏水,没等黄安的石块完全脱手,就先一步撒腿溜了,被掷出的石子啪地一声,砸在了墙角,落下了一个不浅的小坑,大老鼠吓了一跳,慌忙从墙缝里钻了出去。
黄安一击未中,虽有些吃惊,却也没有在意,他没必要和一只畜生动火气,也没必要赶尽杀绝,于是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稻草。这算是彻底醒了。
唐明明不在,理所当然,她就没进来睡觉,可是艾珠也不在。
这死妮子,该不是又被人掳走了吧?黄安一边在心里碎碎地骂,一边走出房门,万幸,他第一眼就看见艾珠正跪坐在院子中央,捣鼓着身前的火堆,唐明明蹲在她身旁,很好奇地说:“烤红薯不能直接丢进火里烤吗?”
“不能,那样子外皮烤成了焦炭,可瓤子还是生的。”艾珠似乎总算找到了个比唐明明强的地方,非常得意地说。
黄安没打扰这俩姑娘,趁着这两位没看见自己,偷偷溜掉了。
绕到了庙前,只见老树烂窝棚,旧门破墙头,一切与昨晚依旧,唯一不同的是,那位光头青年精神了不少,正手持扫把,慢悠悠地在庙门口扫地,见黄安过来,他停下手中的工作,抬起头:“醒了?”
黄安点点头:“醒了。睡得有些过了。”
“反正没什么事儿...”光头青年继续扫地,“哦,对了,我这里有野菜饼,你要来一块吗?”
黄安拒绝了,他又发现了更好玩的东西:“庙里的灯还亮着啊。”
“那是我师傅。”光头青年再次停下来,“我师傅是个修士,他的理想是写出一本超凡脱俗的道藏来,嗯,我感觉这个理想非常远大。”
黄安却愣了一下:“道藏?正儿八经的道藏,那都是立教大修才能写出来的,您师傅道行不浅啊!”
“谁说不是呢?”光头青年继续扫地。
黄安看着从破庙里传出的烛光,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难不成,这屋中之人,就是唐明明所说的那位汉清城里的汉清?
这个念头一起,黄安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他走到庙门口,准备把庙门推开。
就在这时,光头青年的声音凑他身后传来:“啊。我不建议你去找我师傅。”
黄安扭头:“却是为何?”
“虽然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不好...”光头青年叹气,“但我还是得说啊,我家师根本就是个憨子啊!”
“不妨。”黄安想起了碧余山大修,想起了宋家的老祖宗,“我这一路上来,见到的不正经高人够多了...我想,或许您师傅正是因为太过高深莫测,我们等才无法看懂的。”
光头汉子只是不信,黄安推开门后,还清晰地听见他在身后说了一句:“那有啊,大道至简,复杂到看不懂的...哪里算大道...”
这可不一定,黄安心想,种种修行,越是高深,便越是难懂,要不然普天之下就全是无上大修了。
一边想着,一边反手关门,黄安的眼睛已经看见了庙里的事物。
这是一座非常普通的庙,普通到简陋,庙里只有一座土炕似得神台,上边搁着个掉了漆的神像,神像前是三条腿儿的供桌,上边连香炉都没有,只放了三盘发霉了的果品。
这样供神,还没有遭雷劈,也是够走运的了,黄安心想,他的视线下移,聚焦在庙正中,那个佝偻干枯的躯壳上,那是一位老人,盘腿坐在地上,手持一根笔,颤颤巍巍,在身前的白纸上写写画画,他的旁侧,有一大一小两座山——两座纸山,一座写满了字,一座自然全是白纸。
那座写满字的纸山堆的快有黄安那般高,而无字的白纸却只剩下一点了。
黄安走上前去,躬身施礼:“老大师,晚辈请见。”
那老头根本不理黄安,依然持笔在纸上写个不停,黄安讨了个无趣,却也不以为意,只是走到神像前,先拜了三拜,又转身,微微将目光放在了老人身前的纸张上。
只见,那纸张上用蝇头小楷写了这样的一句话:尝观海边沙,一沙一世界。
这句话写完之后,老人就陷入了深刻地沉思,黄安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因眉头而拧起,变得深如沟壑,不由地摇了摇头,也不敢过多打扰,悄悄地退去了。
关上庙门,转过身,黄安看见树下站着个光头,没错,就是那位青年光头,这光头呵呵一笑:“我家师傅没难为你吧。”
黄安叹气:“反正我机缘不够,大师他根本不搭理我。”
“啊,这很可能不是你机缘不够。”光头说,“只是我家师耳朵不好使,可能没听见你说话。”
黄安有点无语。
汉子又说:“哦,对了,今天晚上,我得出去一趟,去附近镇子上买点吃食,你们要是想走,那就自便,若还想再住一晚...我感觉这个可能性也不大,不过,如果你们留下来,麻烦给我家师傅留一口饭。”
黄安想了想,点点头:“好,若我不走,就叫上大师一起吃饭。”
“不妨事,饿一顿死不了。”光头表示无所谓,“按你的方便来吧,想走就走,不想走就再住一晚上。”
其实黄安的确没想好是走是留,一方面,按照唐明明的说法,自己应该还有一劫未过,而这一劫八成和此庙有关,待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可另一方面,唐明明还说了,那一劫是定数,自己躲不得的,那跑不跑都一样,待在这里还能查查这座破庙,没准会有什么收获。
正想着,唐明明本人从庙后找了过来:“我就说你去哪里了,竟然在这里偷懒,走了,吃饭。嗯,中午饭。”
中午饭吃得很简单,三人蒸了一锅米,又烤了俩红薯,简单一吃了事,吃罢饭,黄安嘱咐艾珠晚上做饭时多做一个人的,然后就躲在了屋子里,继续研习那一本铅汞宝篆。
唐明明进来时看见了,吃了一惊:“你看这干嘛?这书凶戾,观之不祥,习之有祸。”
黄安却摇头:“无法之法,也是没办法。”
“可我能教你剑术。”唐明明举起手里的鲤吹,“不比学这个强?”
黄安苦笑:“我学剑术,到底不能对付修士啊...哦,对了,我这里有件东西想让你给看看...”
说着,黄安就从腰间摸出了一物,可还未递给唐明明,艾珠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少爷,我感觉...不太好...好像要出事...”
黄安眉头一扬:“又怎么了?”
艾珠往门外看了看:“那个,我刚才看见,有个人从墙头外边探出小半个脸,往屋里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