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部分真相
不知为何，这话一出，原本猥琐畏缩的卡瓦猛地弹了起来，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趴在地上，贴着地朝着黄安冲过来，蛇行如风，手掌一翻之间，早抓起一把惨白的骨刀，直直地向着黄安的脚踝刺去。
黄安心里微讶，这套动作和何芷的功夫颇有几分相似，皆是低伏身子，贴地作战，首攻敌方的双腿，以废除对方的运动能力为优先，只不过，相比何芷身法的轻盈流畅，变化多端，这个卡瓦的动作太单调了，速度也慢得多，于是黄安不慌不忙，待到那骨刀切来，随便把脚一抬，躲过一击，又往前一踩，轻而易举地将卡瓦踩在了脚下。
从始至终，艾达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什么动作。
卡瓦被黄安踩在脚下，依然不忘朝着艾达大叫：“奥维菈，你这是要背叛博雅拉大人吗？”
“博雅拉是那位啊？”黄安一头雾水，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在他第一次遇见艾达一族时，和艾达坐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你，发现了呢。”艾达的脸蛋挂着空洞的表情。
“奥维菈，是你的真名吧？”黄安低声说，“我曾在你和大长老前往圣域的路上听到了这个名字，我本以为那是别人。”
艾达点头：“奥维菈是我的真名，是我给你的一个提示。”
“提示？”黄安一愣。
艾达低声说：“我...始终不同意博雅拉大哥的做法。但我不能背叛我们的种族，不能背叛我们的理想，所以我用自己的另一个名字给了你一个提示，若你猜不出来，那就是尊神要收你，我也算仁至义尽，若你猜出来了，那么...就是我们一族合该毁灭。”
黄安听得一头雾水：“不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意思为骗子，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人拿骗子作为名字，如果有人直呼这个词，通过唐明明小姐的符咒，你会听见骗子二字。”艾达的表情里不知为何，从内而外地渗透着悲哀，“这一点，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黄安点头，可眼神里分明还有一丝不确信：“没错，嗯，是的，是卡瓦让我突然意识到，刚才黑暗中的那一声骗子，其实是在呼唤你临时的名字。”
“我们骗了你。”艾达微微一笑，“是的，我们骗了你。从一开始，你们三个人，就是我们妄图用以赎罪的祭品。”
黄安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您好像给您的同伴说过，您的眼里没有欺骗。”艾达低声说，“果然是，是说大话啊。”
摩尔多，是三万五千六百八十一柱最强的战士，能够猎杀比自己大上三倍的食骨兽，而这一次，他的目标却只有一个娇小的少女。
虽然这个少女有着一把奇怪的剑，而且是被选中者，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女人就是女人，血肉之躯里就算凝聚着再大的力量，被刀砍上去也会出血，刀口再深一点，自然也会死人。
况且，这女人虽是被选中者，可自视甚高，想来不会对自己有所防范，再加上，自己还有个伙伴在这里，这里现在又那么黑...
如此想着，在一片漆黑中，摩尔多猛地举起了自己的大斧，生生地砸了下去——
那斧头，伴着一阵风，压在了少女的肩头，然后，少女突兀地消失了。
猛地，黑暗中炸开一道光，炫目而明亮，光线飘摇，突兀地甩了出去，远处传来一声惨呼，而摩尔多持斧的五根指头，突然全断掉了。
那道飞翔的光芒到了空中，突而暴亮，如被拉成细线的太阳，照亮了众人眼前的世界。
在这个狭长的太阳下，有四个人影显露了出来，持剑而立的唐明明，跪在地上惨呼的摩尔多，还有倒在远处的贝莱特恩多，以及原本躲在贝莱特恩多背后的佩特罗奇——贝莱特恩多倒地，他自然就暴露出来。
而这四个人所在的地方，则是一座高高的石台，站在石台边缘处的唐明明往下望去，只见下边石烟缭绕，更下边隐隐闷雷一般的声音传来。
唐明明有四顾四周，却听见佩特罗奇惊呼惨叫：“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唐明明皱眉，她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烟气弥漫的苍穹，嘟囔着：“什么叫我还在这里？咱几个现在都不在...那个圣殿里边了吧？这里...这里是...哪？”
唐明明发现，自己现在处在一个极其奇怪的地方，头上是一片灰蒙蒙的烟气，而脚下的石台下也是一片烟雾，只有自己所在的石台上下不过三四十丈的空间是清明的。
这幅情景让唐明明想起了自己的青梗山，青梗山下为雾海，上有云天，立于山巅，见雾海蒸腾，云天涌动，顿生豪情。
不过这地方可生不出豪情，只能生出压抑、惶恐和不安...唐明明心想，或许...这地方还能生出背叛来。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望向站在石台中央的佩特罗奇，后者哀嚎一声，跌倒在地，唐明明摇摇头，抓了剑鞘，一下子把跪在她面前的，咬牙忍痛的摩尔多砸昏过去，又一脚把这个壮汉踹飞，大步走向佩特罗奇。
佩特罗奇吓得连滚带爬，唐明明走了两步，顿住，又蹲下，捡起一根已经被剑风斩断的箭，随手一甩，那箭就刺穿了佩特罗奇的裤裆，没入了他屁股下的石头里，佩特罗奇吓得一懵，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慌忙用手去摸。
“别摸了，我没打中你。”唐明明握紧自己的宝剑，“不过...如果今儿你不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我下一剑就剁了你的下半身，从肚脐开始往下算！”
佩特罗奇吓傻了，他赶紧站起来，又跪下去，磕头不已：“大人啊，大人，我，我真不是，不是，这，这个主意真不是，真不是我想出来的啊，我，我，是大长老，是大长老，大长老想出来的啊！”
唐明明收剑，走过去，将佩特罗奇一把揪起来：“说，什么主意？”
佩特罗奇目光微微闪了一下，唐明明毫不客气，使剑鞘往下捣，轻轻压碎了佩特罗奇的一根指骨，在佩特罗奇的惨呼中，唐明明冷声说：“叫，你要有一句假话，我叫你叫得更欢。”
不用唐明明动手，佩特罗奇闻言，已经叫得更欢实了。
唐明明没得感情地继续说：“叫，继续叫，叫着你也得把这件事给我说明白咯。”
佩特罗奇还是叫个不停，唐明明只好一指头戳了他胳膊上的麻穴：“可以了吧？能说了吧？不想被我再撇断一根手指就快说！”
佩特罗奇只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絮叨起来：“自从，自从我们见到你们后，大长老就说，你们中有一位被选中者...也就是你，您...还有一位被上天所中意者，而那个黄安，虽然没啥特别，可看起来也算器宇轩昂...”
唐明明噘嘴：“器宇轩昂？呸，啥眼神？不过说起来，果然黄安是最没用的一个啊。”
“那是，那是...”佩特罗奇连连点头，“最没用的一个就是他了，瞎指挥。”
唐明明啧了一声：“闭嘴，没用也是我才能说，嗯，你还是说说你们的阴谋吧。”
“大长老...”佩特罗奇气喘吁吁地说，“大长老他，他其实只想让我们的领袖博雅拉大人和博拉雅大人的妻子艾比利娜活下去，并赎清他们的罪孽，但我们，我们遭受的罪太深重了，就算牺牲剩下所有的人，都不一定，足够清除这两位大人身上的罪，毕竟，我们身上也有同样的罪过，我们是神最次等的，祭品。”
唐明明不喜：“牺牲你们全部，只为了救他们俩人？这俩人也是够了。”
“不是，这样的...”佩特罗奇解释，“那个世界，您也是见过的，已经完蛋了，我们一族，只能想尽一切办法，离开，离开那个世界...博雅拉大人是我们中最聪慧且强壮的一个，而艾比利娜大人，则是，则是我们中唯一一个能生下孩子的人...只要这俩人活下去，我们一族就没有灭亡...”
“生孩子？”唐明明的表情越发地差劲，“就因为这个，你们就要为那俩人牺牲？”
“我们想延续自己的种族..."佩特罗奇语气变得连贯了，似乎这个目标，给了他些许力量，让他有了更多的勇气，“我们想延续我们的血脉，为了这个目标，甚至连博雅拉大人的妹妹，奥维菈大人，也愿意充当祭品...”
“奥维菈？”唐明明对这个名字没印象，突然却意思过来，“那是艾达的真名吧？”
“是的，奥维菈大人是博雅拉大人的至亲，本来博雅拉大人是想让她和自己一起逃生的，但被奥维菈大人拒绝了。”佩特罗奇苦笑，“奥维菈大人小时候东西吃得太少，身体不行，不能生育..."
“你他喵的能不能别提生育了？”唐明明骂道，她心里的一阵恶心冲上来，直接浮出她的面庞，“你们这些人——”
佩特罗奇瞧着唐明明愤怒的眼神，不知为何，却没有闪避：“我不知道您为何愤怒，但，我想问一句，如果你是我们一族的成员，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活下来俩人，你怎么选？如果你选后者，那么你会选两个过一段时间就会死的人，还是选能够延续血脉的人？延续生命，怎么在您的眼中好像成了一件罪恶的事情？”
唐明明无奈：“得，不说这个了，我明白了，你们这些人自己做不了祭品，就想拿我们当做祭品，是吧？”
“我们不是不能作为祭品，而是作为祭品不够格...”佩特罗奇说，“可你们不一样，被选中者和被天所钟爱者是最高等的祭品，但将这两者视为活祭需要在圣域直接执行，也就是说我们必须骗你们到圣域去，才能以你们为祭品举行仪式，于是，我们的第一步就是让你们和我们一起去圣域。”
唐明明点头：“这我知道，当时我就提醒黄安，小心那个艾达的谎言，他还不听来着。”
佩特罗奇苦笑：“不是这样的，奥维菈大人可能是我们中唯一一个不想将你们这些异乡客祸害进来的人，所以她才会叫着那个，那位黄安，叫着他一起登山，博雅拉大人说，奥维菈大人一定给了黄安一个提示，可，黄安好像没有发现。”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唐明明心里怒骂，还说自己不会被骗，呸，全天下被骗得最欢快的可能就是你这个憨蛋儿。
“那你们去圣域时为何不动手？”唐明明对这一点很好奇，“那时你们明明已经把我们骗到了圣域。”
“因为奥维菈大人的力量觉醒了...”佩特罗奇笑道，似乎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自豪，“奥维菈大人解析了你们给她的符咒！符咒是一对，所以她找得到黄安的位置！”
利用符咒进行逆向搜索吗？唐明明心里咯噔一声。
佩特罗奇继续说：“符咒解析后，奥维菈大人竟发现黄安已经早他们一步来到了圣域！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还遇见了，幸亏进入祭坛时，大长老和奥维菈大人想到了会遇见这一情况，先试探性地说了一个让大家都回去的愿望，没有引起黄安的怀疑，反倒把黄安引了出来...接下来，大长老自己一个人留在了祭坛，以自己为祭品，向无上尊神求得了一次机会，无上尊神许诺，只要把你们再次带到这里，并付出三个无辜者作为代价，可赦免博雅达大人和艾比利娜大人身上的罪，并让他俩回归我们的故乡...于是，我们开始准备把你们第二次带到这里，然后，就成了...”
唐明明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了那个坐在山巅上的青年，那个青年扬起一把沙子，任性地问自己：我赌上我的气运，够不够和神祗一拼？
唐明明一把揪起佩特罗奇，将其扯到她的面前，佩特罗奇在惊惶当中看见少女的眼睛，那眼睛是空的，没有感情，好像一个黑黑的洞，可佩特罗奇却分明看见黑洞的最深处有熊熊烈火，在汹涌而疯狂地燃烧，将一切烧得通明，烧成虚无！
烧光一切，所以空洞。
“喂，你知道吗？”唐明明低声说，“如果不是黄安悲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根本不可能把我们带到这个混蛋地方来！”
“可...”佩特罗奇这个仅次于大长老的智者现在也只会苦笑了，“这会说什么都晚了，我们已经来到了圣域...接下来，神会亲手收割自己的祭品。”
唐明明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不对，等等，不对，你说祭品，你一直口口声声说祭品！可，谁是祭品？我现在在这里，黄安和他的侍女不知道在哪，你们和我在一起，少的人不只是三个，谁成了祭品？”
佩特罗奇一愣：“对啊...这，谁才是，祭品？”
话音未落，两人身下的石台突兀地一震，唐明明起身，看过去，只见远处的石烟像烧沸了一般翻滚，隐约有个巨大的黑影，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