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伊卡洛斯的谜团
一号死了。
相比起其他村民来说,一号无疑是那个调皮捣蛋的角色。在其他村民安静,或者说呆滞地留宿在屋里时,他则尝试着不一样的东西。
例如现在,伊卡洛斯目睹着他爬到裂谷悬崖边上,然后自愿坠落到地上。
换做以前,伊卡洛斯对这种不珍惜自己生命的行为肯定是深痛恶觉。但现在,他竟毫无感觉,毕竟死了也应会复活过来,不是吗?
一号村民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掉落到干燥的石灰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发紫的嘴唇歪到了一边,扭曲的胳膊无力地搁在一旁,脑袋后部那混杂着鲜血和脑浆的液体泼洒在地上。
伊卡洛斯慢慢走到他面前,给他做了一次祷告。
而其他村民却依然毫无反应,他们依然慢吞吞地围到一号面前,随后几个人抬到一号自己的房间,扔到床上。之后他们又继续回到呆滞凝望着某处的状态。
在伊卡洛斯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下,他才知道原来一号已经寻死了好几次。伊卡洛斯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号偏偏要不断寻死呢?
对此,二号说了一句:
“凡是反抗永生的人,终将被永生奴役。”
留下这么一句神秘莫测的话,伊卡洛斯只得拖着他这副病恹恹的身体继续生活在这个监狱里。
但这一次,他想探索永生复活的过程。于是,他选择留下来记录这一切,其他村民也并没有任何劝阻的意思,似乎这一切都是司空见惯。
说实话,当你和一具尸体待在一个房间里时,你的第一感觉肯定会是恐惧。伊卡洛斯不安地坐在房屋里唯一的一根瘸腿板凳,望着血肉模糊的一号尸体。
毫无疑问,一号已经死了。他的衣服本来就破破烂烂,而这一下更是直接从左肩斜向下撕开了一个大口,上半身完全露了出来。他的双眼黯淡无神地仰望着裂谷那狭小的天空,骨头的碎片穿在衣服上。
这一次,他注意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一号的胸口上也有一个和他一样的纹身,且图案的边纹已经爬到了胸腔的位置。
整个白天,尸体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在这个偏僻的世界里可能并不存在所谓的蛆,也或许只是蛆都不喜欢永生的味道,于是他的尸体就这么摆在简陋的床板上,颇有展览的意味。
第一天没有任何的动静,伊卡洛斯感觉自己的生命在这浪费了一天。但他又时不时自嘲地想到自己并不缺所谓的一天。
第二天晚上,尸体开始有了从未见过的变化——胸口的图纹开始慢慢发出了淡红色的光芒,逐渐蔓延到全身。过了一段时间,伊卡洛斯见证到了他此生从未相信过的一幕——尸体颤动了一下,纹身的图案如同有了生命,不断地爬行着,来到了后脑勺。
伊卡洛斯的老花眼在这一刻就是最不称职的助手。没有灯光的加持,他很难看清这具尸体究竟发生了什么过程。但他感觉得到,一号的身体就像是拷好了备份,现在就是在进行复制粘贴。
一个晚上过去了,一号醒来了。伊卡洛斯看着他那带着红晕的脸颊,饱满光滑的白肉替代掉了那些几乎不可能清除干净的死肉。
在第三天的晚上,伊卡洛斯看着他的胸口出现了第一次起伏,随后,两次、三次、四次??????
他复活了。
伊卡洛斯跟着一号。现在的一号似乎彻底和其他村民达成了共识:不说话,不做事,整个人就这么呆滞地坐在床边,任由口水吊在嘴边。
没有村民过来看一眼,似乎这一切都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伊卡洛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他回到屋子记录下这一切时,他感觉得到手中的笔杆在不停地颤抖。
他复活了,但他也死了。
他用自己的理智、意识和灵魂换得了这么一个永生的行尸走肉。每一次死亡都会让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让他的行动和村民一样。
伊卡洛斯的笔头猛地停住了,他意识到一个事实:自己虽然得到了人人梦寐以求的永生,但相应的,人类最具有价值的人性和灵魂却从此灰飞烟灭。
“你知道吗?我一辈子投身于对永生的追求中,但命运却仿佛是给我开了个最致命的玩笑。当我实现了毕生的梦想时,却告诉我这不过是一个神的文字游戏。”
“世间的一切都在背后标上了价码。我既然想要挑战生老病死这一最基本的自然法则,那我自然也要受到世界最严厉的惩罚。这是我的罪过啊!”
“我决定为我自己的无知赎罪。在这几天的发现里,我发现痛苦是永生的枷锁,但也是死亡的钥匙。”
“当我尝试着用刀切掉纹身这一块肉时,虽然最后会被迫复原。但我意识到,这种瞬间的痛苦可以让图案在短时间内被压抑下去。”
“那如果这种痛苦可以持续不断地作用在我的身上,我是否又可以获得死亡呢?”
“我想,我有办法了。”
“我很抱歉,赫尔墨斯。这并非我的本意,我原本怀着同样的信仰和追求,但世事难料,没想到这一刻我竟然会与最初的自己背道而驰。”
“我很抱歉,愿你原谅一个老人的罪过。”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庄信鸿、余独行和德怀特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一时间,三人都不知怎么开口。这个故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三人的理解范围。
过了一会儿,德怀特才缓缓开口道:“这就是全部了。”
“所以,当伊卡洛斯寻得永生后,他又选择了死亡吗?太讽刺了。”余独行深呼吸道。
“这听起来太、太难以想象了。”庄信鸿扶额道,“那伊卡洛斯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
“这恐怕得去问赫尔墨斯本人了。”德怀特看了余独行一眼。
余独行接过话,道:“他现在在我们的安排的医院里接受保守治疗。同时,我们也对他的身体进行着进一步的研究。”
“现在他并没有清醒过来,等情况有所转变了再说吧。”
余独行猛地皱了眉,嘴巴张了又闭,似乎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最后,他舒展开了眉毛,站起身,将这些笔记本全部收了回去,并简短地作了告别。
庄信鸿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这家伙肯定又有事情忙了。
他望了眼时间——国庆节假期已经接近尾声,而自己的月考复习却还没开始。
似乎,又要来考前突击复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