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得
不觉间,十数日过去。
莺时渐渐发觉,离尘似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和尚。譬如唯有他的僧舍在华相寺的西北一隅,而其余僧人居东侧,且大多为二、叁人一舍。譬如这些天来,从没有僧人来拜访过他。
虽他每日就如同一个最寻常的僧人一般早晚诵经、午后萨诵戒一次不落,却依然可以称得上是离群索居。
莺时猜测,他可能是某一朝廷官员,亦或鸿商富贾的私生子,因为某些缘故被悄悄养在寺里。
更让她确定这一猜测的是,他曾说过待通缉撤下之后,他可以想办法送她去苗疆,去寻求这“七月苕华”的解蛊之法。这些天里,他也几次劝说过她,皆被她以“尚有未竟之事”给搪塞过去。
若他只是华相寺中的一名普通僧人,是不可能有办法做到这些的。
离尘从未向她着意隐瞒过自己的特殊之处,但也不曾主动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她便也不问,因为她对他,也有太多不能去倾吐的往事。
毕竟人活在世间,谁能没有秘密呢?
七月元日,月似弯钩,窄窄的一轮挂在天际。
莺时毫无征兆昏厥的时候,她正同离尘坐在案边,听他讲到《水经注》中的《浍水》一节。
“水出绛山东,寒泉奋涌,扬波北注,悬流奔壑,一十许丈。青崖若点黛,素湍如委练,望之极为奇观矣。其水西北流注于浍……”
近来,几乎是每日的卯时末,辰时初这会儿,用罢晚餐,就寝尚早,闲来无事,他都会随便同她讲些什么。
这也是莺时自豆蔻之年以来最悠闲安逸的时光——反正千般绸缪在那一纸通缉面前,也是无济于事。
每每讲到山川地志一类,他的样子都和平时大不一样。平日里的他温和而沉寂,虽面上不显愁绪,但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与无望,就像已经从根部开始干枯的一株古木,日复一日,安静地等待着归于泥土的那一刻。
可讲到这些时,他的眼眸中会短暂地闪现奇异的光,墨玉般光流涌动,明似琉璃瓶,荡如横波清。
莺时这才明白,原来他也曾有过某种热望。
离尘似是极爱这《水经注》,讲至中途,他忍不住同她说道:“吾自总角之年始,便仰善长先生(注:即郦道元)之志。先生自幼时,即博览群书。尽毕生之力,访名山大川,志人物掌故,录碑刻墨迹,记渔民歌谣,成浩浩巨着……那时曾立誓承此业,终有一日要踏遍大卫九州,搜罗各色奇观……”
他对于此,显然是比对经文要有兴趣得多。到底是为什么要剃度为僧,日日困于这一小座寺庙呢?
还没等这疑惑在她的心中多转几个弯,眼前便一片花白,意识也变得模糊,终是人事不知,缓缓倒在离尘的膝上。
醒来时已是月至中天,她躺在榻上,而离尘则坐在一旁,关切地看着她。
灯只留了一盏,昏黄如豆,照亮他的半张侧脸,另一半则隐匿在浓稠的黑夜中。
莺时撑起身子,只觉得一切如常,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难受,就好像只是小憩了一会儿。她本以为这只是偶然,可叁日后,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再度醒来后,见离尘望着她若有所思,似是心中有数。
“我是……怎么了?”她问他。
离尘说,他隐约记得据《南域异事》记载,被种下“七月苕华”后,少数人会有其它异状,晕厥便是其中一种,但因年代久远,他也只能记起一个大概。
“可有法解?”她急切地问。
离尘摇头说不知,随后安慰她道他会想法叫人去查阅古籍,四处打听,看是否有方子可以压制昏厥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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