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皇者之战
就在陈霆全力恢复识海的时候,周武帝并没有离开,他的身躯伟岸如山,屹立在山峰之巅,整整七天七夜,似乎根本没有移动过,仿佛已化为神像,在助陈霆稳定神魂之后,他的目光便再没有落到陈霆身上,而是一直看向南方。
十万大山,岂止万里之遥,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强大的妖兽,更不知道诞生过多少传奇和神话,在连绵的群山深处,有一座对妖族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大山。
这座大山并不高大,也并不雄伟,看上去似乎与其他山峰没有什么不同,但却被妖族尊为圣山,在群妖心目中更是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除了妖神和十大妖王,其他妖族都禁止踏足圣山。
遥远的距离没有隔绝周武帝的目光,他的神念似乎已经离开了身躯,注视着妖神的动静。
昆仑镜和炼妖塔出世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传递到了中土神洲,昆仑镜不仅是二十四诸天神器之一,更是能够照见过去未来,从镜光之中窥见命运的痕迹,而炼妖塔,仅仅是名子,便足以引起妖族的警惕。
大周王朝得了这两件至宝,简直是如虎添翼,气运更是膨胀的厉害。
但万妖岭改为绝妖岭,无数妖兽被屠杀祭祀,却无疑是对妖族下达了战书,大周王朝与妖族之间已经彻底决裂,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妖族会不顾一切的展开报复反击的时候,圣山之上却是一片平静。
如此大的动荡,妖神竟然没有现身,而赫赫有名的十大妖王,也只剩下了六尊,整个圣山上似乎涌动着一丝迟暮般的悲凉。
周武帝在绝妖岭外的无名山峰上站立了七天七夜,没有任何一头妖王靠近,群山峻岭间,连妖兽的吼叫声都听不到,空气中也冲斥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秋澜圣女将楚灵儿带走之后,也没有了音讯,没有碧玉谷的高手出现,其他势力也没有人敢将手伸到绝妖岭,除了屠魔军的高手和大周工部的能工巧将在绝妖岭大兴土木之外,几乎看不到其他武者的身影。
夜色再起,寒意正浓,陈霆静静的坐在地上,双眼微闭,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有些迷茫,屠妖大帝残留的记忆碎片已经完全炼化,神魂归位,意志也在不断壮大,神魂虽然还有些衰弱,但道心却已变的通透,看着山巅上周武帝的高大身影,却是有些沉默。
“你的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但有些问题,恐怕你永远猜不到答案。”周武帝没有转身,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移动,声音却已经不再威严,而是带着一股悠远深邃的味道。
“您为什么要救我?”看着周武帝的背影,陈霆却是有些迟疑。
“朕救你,只是为了还一个女子的情,你无需感激,更用不着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周武帝淡淡说道。
山风呼啸,天地似乎都已沉默下来,陈霆虽然早猜测到了这个可能,但听到周武帝亲口说出来,脑海中仍是仿佛有雷霆滚荡,记忆中的母亲似乎已变的越来越模糊,不再是那个久居深宫的淡雅贵妇。
“我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陈霆的神色有些不太自在,数年来的经历,几乎完全颠覆了他对母亲的印象,对母亲的事情知道的越来越多,却从心底生出一种可怕的陌生感,久山部的明珠,流云圣皇的传人,武道修为更是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竟然与周武帝之间也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周武帝思索了片刻,目光终于收了回来,从陈霆身上似乎又看到了叶倾城的影子,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着那丝笑意,陈霆心中却是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沉默片刻之后,向周武帝拱了拱手,便打算离开,他不会、也不愿去批判母亲,纵然周武帝两次救了自己的性命,却也不可能因此而背叛父皇,就算心底还有许多疑问和好奇,但除了离开,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东西本就是你的,拿去吧!”
周武帝并没有阻止陈霆离开,手掌一挥,两道光华飞出,杀戮圣殿和青铜大戟已送到了陈霆身前。
这两件宝物的本体没有什么变化,但却感觉不到黑焰和墨离的气机,恐怕是魂力大损之下,已经陷入了沉寂。
“多谢陛下!”
陈霆微微一怔,这两件宝物都没有被强行炼化的痕迹,所有的禁制阵图更是完好无损,想来以周武帝的境界修为,也没有必要动什么手脚。
收下骨山和大戟之后,身形震荡间,便要纵掠而起,突然间,陈霆的脸色陡然一变,虽然目力所及,什么都看不到,但血脉之中,却涌出一丝悸动。
与此同时,周武帝的神色也是微变,眉眼间显现出一丝凝重,转头看向西北方向。
遥远的天边,一团紫色的云霞凝聚,刚刚还在数千里之外,只是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了无名山峰的上空。
“父皇!”
陈霆心头大震,这团紫云带来的气息,竟然是那么熟悉,这种熟悉与修为强弱无关,而是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
紫色云霞变幻着,显现出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一身儒服,长发随意的飘散在肩上,漆黑的眸子闪闪发亮,面貌俊秀,威武之中却是带着一丝书卷之气,犹如闲庭漫步一般,神态极是安逸。
早在数年前,陈霆便从格桑城外远远的感受过父皇的气机,虽然并不十分清晰,但那股霸道而尊贵的味道几乎与周武帝同出一辙,甚至连武道境界恐怕都相差不远,而眼前的陈恒,显露出来的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儒雅淡然,更充斥着一种冷漠高傲的味道。
“杨盘!”陈恒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武帝,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你终究还是来了。”周武帝似乎并不意外,背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张开,原本便高大的身形似乎再次增长,伟岸如山,气沉如渊,周身更有黄金色的光芒涌动,如同烈日般升腾着。
“若是再不来,恐怕就没有机会了。”陈恒的声音仍是淡漠,冷峻的目光中已隐隐显现出一丝凌厉,呼啸的山风似乎都已经停顿,双手垂落,微不可查的震荡着,周身的空气也在不断波动,一圈圈无形的涟漪向外扩散。
杨盘立于山顶,陈恒站在云端,两位皇者遥遥相对,无形的气浪冲击着,夜色早已被驱散,星光更是变的晦暗,整个世界似乎都已消失,只剩下了这两尊人间帝王。
这是两尊帝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会面,从大周立国以来,两个帝国之间的大小纷争便从没断绝过,两尊帝王的会面,势必会载入史册。
但陈恒一身儒服,似乎是想放下了陈皇的身份,目光中的凌厉,却无疑是对杨盘发出的挑战。
两位皇者之间,不仅仅是因为立场不同,更有着不为人知的私人恩怨。
“朕一直在等着你,可惜,这一战晚了十多年。”杨盘的神色也变的冷峻而凝重,显然是接受了对方的挑战,或者说,他一直在等着对方发出这种挑战。
“不错,确实是晚了十多年,在我知道她是你布下的棋子之时,我便应该向你发出挑战。”陈恒的神色不变,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异动。
“棋子……”杨盘脸上显现出一丝苦笑,直到叶倾城死后,他才明白这枚“棋子”对他有多重要,在他的心底深处,早已有了这个女子的影子。
“我不得不承认,大周王朝的气运确实要在陈国之上,你的实力也已超过了我的预料,但你却不该给我这个机会。”陈恒眼神更为凌厉。
以十万大山为战场,远离陈国和大周,没有王朝气运加持,看似公平一战,但实际上,却是陈恒占了便宜,为了收取昆仑镜,已经让杨盘元气大伤,毁灭屠妖大帝的残魂,更是让他损失了一道分魂,而更大的危机来自妖神的威胁。
谁也不知道这位妖族最强大的存在,会在什么时候发动致命的一击,要知道,妖族可不会讲究什么公平。
“若不给你这个机会,恐怕你还在隐忍。”杨盘说道:“多余的废话就不用说了,既然相遇,自然要战过一场。”
陈恒的出现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没有阴谋,也没有算计,他也在期待着这一战,借助庞大的压力,再次做出突破。
狂风骤起,寒气刺骨,周武帝已向前迈出了一步,衣袖震荡间,强烈至极的劲气向外席卷,黄金巨掌笼罩苍穹,已再次展现出了霸绝天下的力量。
长发舞动,陈恒的身形也生出了变化,手掌微微扬起,无数细密的噼啪声响彻,似乎是骨骼在碎裂,又仿佛元气在崩塌,白色的儒服已被风暴撕的粉碎,但却有浓郁的紫芒在周身涌动,而陈恒的身上已多了一件铠甲。
这件铠甲古意盎然,仿佛一头苍龙缠绕在身上,两只爪子按在肩头,龙头出现在胸口,密密麻麻的龙鳞覆盖之下,更有无数符纹涌动,而迸射出来的紫芒赫然是鸿蒙紫气。
在这件苍龙形状的铠甲覆盖之下,使得陈恒的气息不断攀升,刹那间便从文雅淡然的儒士化为雄霸天下的战神,强横的力量爆发出来,竟然将杨盘的黄金大手轰的粉碎。
“龙鳞宝铠!”
看到这件铠甲,杨盘的脸色微变,立时察觉到厉害,这件铠甲的力量远远超越了法器,竟然已经达到了神器级别,其中更蕴含着纯正而强大的龙元,穿上之后与陈恒几乎融于一体,力量暴涨,几乎是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味道。
“撼世王道拳!”陈恒踏步而行,缩地成寸,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直接一拳轰下,浩荡无极的紫气滚滚而至,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紫色。
自从父皇现身,陈霆的心神便一直紧绷着,但陈恒的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似乎刻意忽略了他的存在。
从两尊帝王的简单交谈中,陈霆渐渐明白了当年事情的真相,心底深处更是生出了一丝寒意,母亲竟然是周武帝布下了一枚棋子,莫非就连嫁给父皇,也是被刻意安排的。
难怪父皇会对自己如此冷漠,甚至有些厌恶,身为一国之君,如何能够忍受自己深爱的女子竟然会是敌国的暗探。
细思之下,陈霆心中更是生出极大的恐惧,莫非母亲的死,真的与父皇有关。
耳边充斥着强烈的轰鸣声,元气的冲击如海如潮,无名山峰更是直接被抹平,两位皇者的交锋,仅仅是余波便将陈霆震飞到百里之外,远远看去,仿佛有两轮大日在不断冲击,金光与紫芒交织,衍生出绚丽而恐怖的画面。
无论是杨盘还是陈恒,无疑都已是九重天的修为,而陈国与大周王朝的底蕴更是深不可测,这场战斗也是陈霆所见到的最强武力的对决,这场战斗,无论谁胜谁负,都注定要震动整个大陆。
陈霆的修为虽然已是不弱,但仍是不足以插手这种层次的交锋,何况在他的心神已乱,甚至不知道该站在哪一方。
强烈的元气冲击之下,陈霆的身形不断的向后退去,感觉不到黑夜与白昼的交替,因为那两轮大日已经颠覆了天地法则,遮蔽了日月星辰。
强者之间的战斗往往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但这两尊帝王的交锋却是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紫芒与金光交替碾压,不知道多少山峰崩塌,多少森林毁灭,绝妖岭若不是有乾坤归元大阵守护,只怕也已受到波及。
一道又一道强大的意识从远处投射过来,但大部分还没有靠近,便被粉碎,整个大陆,能够看清这场战斗细节的人并不多。
陈霆也看不出哪一方占据了上风,在战斗结束之前,他便已经悄然离开,这场战斗无论谁胜谁负,似乎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