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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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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倩扶着墙壁,手指用力地扣住了白色的瓷砖,骨节分明发白,额角也隐隐约约有青筋在跳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在商业这一行做了许多年,在外人眼里也是个叱咤风云、无所不能的女超人,可在面对儿女情长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无可奈何。

在面对外人时,无论对方是什麽身份,有多麽孤僻刁钻的性格,她总是能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用圆滑的语言、精致得体的面容回答,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得心应手,从来没有出过什麽差错。

她一个女人,在这一行做到今天,凭借的不是别的,正是对生活的不甘心,催人上进的,从来就不是什麽积极向上的原动力,而是对这不公平的人世间的虚荣心和不甘。只有从真正的黑暗和绝望中徜徉过的人,才能真正懂得活着的意义。陈嘉倩明白,她不仅仅要活着,而且要活的精彩幸福、惹人嫉妒最好,这样才无愧於自己的心。

当年弟弟撒手人寰,就那麽死了,死的不明不白、十分冤枉,她一直关爱有加的弟媳妇,也突然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了踪影,连警方都放弃了立案,说既然已经成了这个模样,人应该是没有多大希望生还了。一开始,她是不愿意接受这个说辞的,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转眼间数十年过去,在她已经站稳了根基,一切都终於结束,黑暗的时代走到了尽头,即将迎来光明的时候,那个女人却又出现了,可是却变得六亲不认,简直让她怀疑,从前的河清海晏都是刻意装出来的。

一想到自己当年的孤立无援,陈嘉倩就恨得牙根痒痒。她怎麽可能不怨不恨?!

而事到如今,张雨绮看到自己,竟然也不问问关於自己的只言片语,就算不问她,好歹也应该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连孩子都能随随便便抛下不管不顾,真是个畜牲!

陈嘉倩在心里暗自唾了一口,努力深呼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勉强直起腰来站好。等她回过神来往楼梯口看的时候,张雨绮已经不见了。

我在洗手间里用烘手机把袖口沾上去的汤水烘干,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再一次提醒自己,陈海淩,你现在是一个警察,你一定要做到最好,不管面对的是什麽,你都要加油!

这样想了之後,我又笃定地点了一下头,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洗手间。

刚走出来,我就看见姑妈现在医院大厅的一根柱子旁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一急,赶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扶住姑妈的手臂:「姑妈,你怎麽了?你不舒服吗?脸色怎麽这麽不好。」

姑妈似乎是在出神,先是微微一楞怔,才挤出个笑脸来对着我,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啊…我没事,刚才在想事情。」

我看她神色躲躲闪闪,心头起了疑惑,正要再接着问下去,姑妈却不动声色地推开了我的手,脸上挂着十分勉强的笑意,眼神也不再看我,而是落在地板上不知道什麽地方,说:「姑妈刚才接了个电话,公司有急事,我得赶快把闻见给送过去,就不和你多说了,你自己把汤喝了,晚上早点回家啊,我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长椅旁边,从长椅上拿起她的包,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外面快步走了过去,没再多看我一眼。

我的一声「哎」卡顿在喉咙口,手还僵在半空中,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眼睛楞楞的看着她的连衣裙衣角已经消失在了旋转玻璃门的一个角度中。

楞怔了一会之後,我抬起眼睛,看见墙上挂的钟表,指针不知什麽时候已经指到了「10」的刻度上。

十点了!

我一惊,膝盖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也没空去想刚才姑妈的那个不太正常的表情,赶紧抓起我的饭盒和笔记本,往医院外面冲去。

昨天才第一天上班,就没能按时打卡下班,今天又没打卡上班,照这样下去,就算我是因为公事耽误了正常打卡,估计在警察局的那群领导面前也没什麽道理可讲。

警车又偏偏昨晚上被那个好色的饭桶给开回去了,我愤愤地跺了一下脚,在马路牙子旁边张着胳膊拦出租车。运气还算不错,很快地就有一辆绿色出租车停在了我的面前。司机说话很和气,可能是我身上穿的这一身警察制服的作用,我敏锐地感觉到司机跟我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明显的谦卑。这让我心里有些不好受。

我当警察,本来是姑妈给我的安排,可是後来,随着我慢慢成长起来,渐渐地有了自己的思想,深深地感觉到警察这个职业的神圣和高尚。我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不单单是为了争气和光宗耀祖,或者为了对得起我那素未谋面就死去了的爸爸和妈妈,更是为了实现我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可是我才刚刚离开校园,进入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不过两天,就开始缓慢却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个行业与我先前一直期待的并不完全相同,甚至还有很大的出入。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俗世界中,警察这个光荣而神圣的职业也被扯下了神坛,被金钱和谎言供奉起来,原本高雅的外壳被铜臭渐渐腐蚀殆尽,变得污浊不堪。原本为人民服务的初衷,现在却为人民所害怕,甚至战战兢兢。

我想到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心情不由得沈重起来。

没一会工夫,就到了警察局门口,司机坚持不要我的钱,脸上一直挂着谦卑的笑容。我看的心里不是滋味,从钱包里抽出来二百块人民币放在了车後座上,就赶快推开车门下来了,一路小跑地跑进了警察局,没有回头。

我害怕看到这些生活在社会大众中的劳动人民面上沟壑纵横的皱纹,他们的皮肤,浸透了汗水和血泪,越来越粗糙不平,他们眼窝深陷,瞳孔暗淡无神,颧骨高耸。

那二百块人民币对我来说并算不得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哪来的这股子莫名的冲动,打开钱包就把剩下的整钱全拿了出来。

想着想着,再一抬头,人已经到了警局大厅里面。

外面的寒风凛冽被一扇玻璃门隔绝开来,警局的里面很是暖和,全然没了冬天的感觉。我也没怎麽敢磨蹭,迈开两条长腿快步往领导办公室走去。

片刻之後,我把自己的笔记本放在桌子上,老老实实地汇报道:「这是我昨天和今天做的所有笔录,情况已经分类,写的很清楚,前面的是前天发生在帝都酒店的枪击案件,後面的是昨天在造纸厂做的群众调查,请您验收。」

办公桌的後面,依旧坐着那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脸颊肉在空气中一晃一晃的,皮肤油腻,面色红润,头发梳的油亮油亮的,从他那架金丝眼镜的镜片後面翻了一下眼皮看着我,手都没碰那个笔记本,就说道:「嗯,干的很好。」就这麽敷衍了一句之後,就迅速地扭过头继续对着电脑和手机,不时哈哈大笑,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什麽。

我想着自己的打卡任务,总不能就这麽不明不白,扣了工资倒还没什麽,万一影响整体考核可就真的划不来了,於是咬了咬牙,忍着对面前这个大胖子的恶心,接着说了下去:「昨天傍晚我从造纸厂准备回来的时候,碰巧在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里面发现了受伤的张雨绮,就把她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的结果诊定,她是身上受了多处外伤,又吃了麻醉药物。我想着,这件事情可能会和枪击案件有关系,毕竟她当时也在场,所以就在医院里等到了今天早上,重新做了一份笔录才回来。」

我自觉得这一番话说的从容不迫、条理分明。

办公桌後面的肥腻中年男人这才微微有了点反应,撇了我一眼,慢慢伸手翻开我的笔记本看了看,冷冷地笑了一声,抓住我的笔记本重重地往前一摔,两只肥腻得像猪蹄一样的手碰在一起,像苍蝇一样互相搓着手,对我说:「第一天上班,表现不错嘛!还学会互相联系了?不愧是警校毕业的高材生啊。」

这几句话说得却是非常的阴阳怪气,让我听的一阵恶心反胃,却又敢怒而不敢言。就是因为有这些渣滓存在,才真正地毁了警察这个干干净净的行业。

我憋着心头的一口气,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他翻了一下眼皮,看见我脸色波澜不惊,也不吭声,撇了撇嘴,把金丝眼镜从鼻梁上拿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放在光下看,又举起到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去,似乎是在借着天光看些什麽,凑到嘴边哈了一口气,透明的镜片上又蒙上了一层白色的朦胧雾气,很快地消散开来。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後,中年男人才重新看着我,声音听起来有些玩味:「既然你对这个案子这麽上心,那就交给你好了。你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不用再每天都来警局报道了,你的任务就是全天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张雨绮小姐,务必要保证张小姐的人身安全,同时把案件给我查的清清楚楚水落石出,听明白了吗?」

我听完他这一番话,不禁觉得很是好笑。这麽大的一个警察局所有人都解决不了的案子,就丢给我这麽一个好欺负的新人?哈哈哈。真是欺人太甚。

见我半天没有说话,他重新戴上眼镜,粗大的手指把镜框往上面推了推,两片肥厚的香肠嘴唇张了张:「怎麽,你还有什麽问题吗?!」

我深知跟这种官僚阶级的腐败人物没法讲道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一身的怒火,脸上努力地扯出个难看而勉强的笑脸来,伸手过去,把他刚才扔到一旁去的笔记本重新捡了起来,在桌子一旁轻轻磕了磕,把刚才他那只油腻的爪子沾染上去的污秽气息抖落了个干净,紧紧地捏在自己手心里。

这是我的劳动成果,是我一天一夜的战绩,没有人有资格能否定我的宝贝。

我在心底冷冷笑了一声,看着面前这个肮脏肥胖的男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恭候圣听。」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就走了。推开办公室的门,毫不犹豫地转个身下了楼,先去更衣室找到了我自己的柜子,换上一身便装,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我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把警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手轻轻抚摸在深蓝色的警服上,将那一点褶皱给抚平了,把帽子放在最上面,收拾的很赏心悦目,用两只手一起捧着放进了我的作衣柜里。

我又检查了一遍,最後提着一个饭盒和一个笔记本走出了警局。

摆脱了制服的我,站在外面凛冽的寒风中,感受着风雪往我袖口和领口钻进来,雪片接触到温热的皮肤,霎时间融化成为冰凉的液体,顺着肌肉和骨骼流下来,寒气入骨,却让我刚才躁动不安的心情很快地平静了下来。

我就这麽站在寒风里吹了一会,浑身的疲惫感都渐渐地消散了个干净,筋骨和肌肉一寸寸地松爽下来。回想着刚才在办公室里发生的那一幕,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丝毫没有被影响,决意要做一个好警察的信心似乎更加蓬勃坚定了。

雪花还在漫天飞舞着,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些洁白的雪花就变成了无数黑灰色的大块尘埃,往下汹涌地砸过来。

我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睫毛和头发上都落满了雪。过了一会,我低下头,把笔记本和饭盒的提手握的更紧了些,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等回到了家,我放下饭盒和笔记本,把身上的雪抖落了大部分,直接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加上上级领导的精神施压,让我头疼不已、四肢疲惫。在热水中泡了一阵子,我才觉得自己整个人恢复了过来,每一个细胞才缓缓地放松了下来,如获新生。

洗过澡之後,我回到房间里,一下子倒在自己的床上,皮肤贴着柔软的床铺,很是舒服,没一会工夫,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就渐渐地睡着了。

窗外飘着一点小雪花,房间里暖气开的很足,我裹着一条柔软厚实的毯子,睡得很踏实,厨房里的定时咖啡机自己亮了一个绿色的光点,「叮」的一声,不一会儿,空气中渐渐弥漫起咖啡的苦涩味道,夹杂着一点淡淡的香气。整个气氛仿佛是在空气中倾倒了一杯甜蜜的蜂蜜水,包裹着焦糖的滋味,一点点蔓延开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在梦境中掉下了万丈深渊,这才突然惊醒了,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嗯…」

我模模糊糊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甚大的哈欠,才从床榻上起来,揉了揉一团乱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闭着眼睛从床头柜上摸出来一只手表看了一眼,指针正好指到四点三十分的位置。

还早。

我站起身,拖拉着拖鞋走进客厅,看见了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身影,穿了一身小洋装,眉头紧锁着,垂着头,一条手臂放在膝盖的位置,另一条手臂抬起来扶着额头,不时地叹着气。

我微微一楞怔,走的近了一点,叫了声:「姑妈,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啊。」

姑妈坐在沙发上,却好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似的,依旧眉头伸缩、愁容满面,五官都皱了起来,似乎正在想什麽烦心的事情,没有搭理我。

这样的情况可是很少有。

我有些疑惑地皱起一点点眉头,又往前走了几步,试探着提高了嗓音叫到:「姑妈?你怎麽了?」

她仍然不说话,保持着刚才的那个样子,几乎没有改变。

我又走的近了点,索性超级大声地突然冲到她耳朵边上大喊:「姑妈!!」

姑妈这才微微地楞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我,眼底似乎有些泛红,哑着嗓子问道:「淩淩?你、你醒了?」

我眉头锁的更深了些,在她旁边坐下来,关切地问了句:「姑妈,你今天是怎麽了?在医院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陪你去看看?」

今天她在医院的时候那个反应,已经叫我很在意,现在回到家,却好像更严重了,让我怎麽能不担心,刚才起床的那股子起床气一下子就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姑妈听见我这麽一说,却是立即否定了,冲着我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脸来,语气听起来也很疲惫:「我没事,就是太累了,你别担心。」顿了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转过来看着我,脸色变得有些担忧,问道:「淩淩,你饿了没?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吃吧,我没买吃的回来。」

说着,她转过身去拿放在茶几上的包,却依旧是两眼无神、目光空洞的样子。

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长气,伸手去把她轻轻地重新拉回沙发上坐好,问道:「姑妈,你今天是不是在医院里面遇见什麽人了?」

今天上午在医院里,我去卫生间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可我不过吹了个衣服,前前後後顶多十几分钟,再出来的时候她脸色就突然间不对了,语气也结结巴巴的。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面,应该是发生了些事情的,而且我出来的时候,大厅里并没有任何骚乱,如果真的是有了什麽事情,在医院那种气氛那麽沈重的环境中,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我猜想,姑妈很有可能是看见了什麽人。

可是究竟会是什麽人呢?

在我的印象里,姑妈一直都是一个温柔善良、聪明能干的女强人,她就像能穿着高跟鞋和小礼服徒手爬上东方明珠的女蜘蛛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她总是那麽大方得体、谈吐优雅,我陈海淩在跟随姑妈长大的这麽二十多年时间里,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种表情。

既痛苦,又失望,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憎恶和仇恨。

一个这麽温柔的女子,究竟是遇见了什麽样的人,才会流露出这麽可怕的神情来?

陈嘉倩听见自己的侄子这样问她,不由得也是微微吃了一惊,她这个侄子一张头脑精明、反应敏锐,肯定是已经猜出来了什麽,不过应该也还没有想到那一步才对。

想到这里,陈嘉倩又略略地思量了一下,对着自己的侄子面不改色地说:「没什麽,只不过是一个混账而已,一个做了鸡的女人罢了。」

我听见姑妈这样说,更加不解,接着问了一句:「这个女人是什麽人啊?姑妈,她以前跟你有矛盾吗?」

话音落地,陈嘉倩脸色一下子又变得煞白了岂止两三分,手上不自觉地微微抖动了几下,随即立刻攥成了拳头,脸上努力扯出个温柔似水的笑容来,看着自己双眸明亮清澈的侄子,费尽心思地把残忍的事实外面裹上甜美的糖衣外壳。

我看着姑妈,看着她额头上已经渗出来的一点汗水,听见她一如既往的声音说:「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你才刚生下来,还什麽都不知道呢,不过这麽多年也都过去了,那些恩怨情仇也是时候该放下了,我今天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让你担心了,淩淩,姑妈给你道歉,你也不要再纠结了,好不好?」

我若有所思,心里揣测着她这一番话有几分真实几分虚假,可是一看到她略带求饶和歉意的表情,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这是我的亲姑姑,是从小抚养我长大、比亲妈还要亲的女人,是我们陈家的顶梁柱,她那麽温柔那麽好,对我从来都没说过半句假话,我竟然怀疑她现在是在对我撒谎,这…这简直不可原谅!

惭愧很快地化成一股波浪,把我心里的那一点疑惑和怀疑给席卷走了,什麽也没留下。

我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嗯,我知道了,姑妈,只要你没事就好,是我想多了。」说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这两天在警局遇见的烦心事,长叹了一口气,整个身子往沙发上一趟,像一滩融化了的烂泥。

姑妈关切的问:「怎麽了?是不是饿了?我们现在就出去吃饭吧。」说着,就往一旁的衣帽间走去,很快地给我拿出来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和一件厚实的毛衣放在我旁边。

我摇了摇头,原本就乱的很的头发这一下更是变成了真的鸡窝,欲哭无泪地抱怨道:「唉,上班才两天,我就觉得自己快」死「了。」

姑妈听我这麽一说,「噗嗤」一笑,脸色松下来几分,跟我开起了玩笑:「你这孩子,又胡说八道了。你现在也是个大小夥子了,成年人就该有个成年人的样子,别整天不想吃苦,稍微干一点活就叫苦叫累,这样以後怎麽找女朋友啊,难道要把脏活累活都扔给女孩子去干?」

我躺在沙发上,两眼绝望的望着天花板,眼里含了一包晶亮亮的泪水,回答道:「唉,哪有这样的脏活累活啊,简直是没天理,要我怎麽干啊。」

姑妈笑了一下,眉眼微微弯起来,像一弯好看的新月,打趣道:「什麽脏活累活啊,把我英明神武的大侄子为难成了这个样子?难不成你领导还让你去上刀山下火海啊?」

我欲哭无泪地「啊」了一声,说道:「要是他真让我去上刀山下火海倒好了,一了百了,总比现在下的这破任务强不知道多少!」

姑妈眉头一皱,有些好奇地问我:「怎麽了?你们领导到底给你安排了什麽任务啊?」

我掰着手指头数了一数,想一想我也就只是个普通的人类,长这麽大还没谈过女朋友没娶过媳妇,没能把我们老陈家的优秀基因给传承下去,我的命可以说是十分金贵的了,可是我要是真成了张雨绮的贴身保镖,随时都有可能挨枪子死了,那也太划不来了。我又不是猫,能有九条命,我陈海淩堂堂七尺男子汉,长了这麽大还是头一回感受到性命的重要性。

想到这里,我又是一股热泪涌上来,抽抽搭搭了一会,才回姑妈的话说道:「前两天帝都酒店那边不是出了个大事吗,咱们帝都的头号商业巨贾郭深,还有他的女朋友张雨绮,两个人在这场事故里面受了伤,局里安排我去做笔录,然後昨天,我去郊区一个造纸厂里调查另外一个案件的时候,在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里面发现了张雨绮,就把她带回了医院,所以昨天晚上才会守在医院没有回来。今天我回局里复命,不过就是多说了几句话,我那个领导就故意刁难我,让我去做张雨绮的全天候私人保镖?!姑妈您说,那张雨绮和郭深都是黑社会的人,她身边那麽危险,竟然把我一个人给派过去,分明是看我好欺负嘛,真是欺人太甚!」

我嘟嘟嘟地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完了这一大堆话,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後语,心里的委屈就像开了闸的黄河水,哗啦啦的一口气全流了出来,这麽说完之後,心里好受多了。

陈嘉倩听完这几句话,原本在衣柜里翻腾的手突然间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血色又流逝了几分,最终却还是轻轻地说了一声:「既然领导派你去,就没有办法了,淩淩,你记住,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麽,没有走歪路,这就够了。不过,既然你说了,那两个人是黑社会,你就要多长个心眼,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格外小心一点,姑妈相信你肯定会做好的。」

我翻个身起来,抱着姑妈给我挑好的衣服,跳跑着进了自己房间去换衣服,不管那麽多三七二十一,我现在饿了,得先去吃东西才是。

我走的太快,而且没有回头。

如果我能稍微走的慢一点,或者能稍微停顿一下脚步,回头去看一眼,我就能够看到,姑妈从衣帽间里慢慢探出来的侧脸,眉头微蹙着,神情满是悲悯和挣紮,眼角隐隐约约有一点微弱的泪光在闪烁。

医院里面。

张雨绮冷静地把陈嘉倩甩在了身後,没再去看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憎恨神情,摇曳生姿地扶着楼梯间的扶手往楼上走去。

高跟鞋刚刚踩到郭深病房门口的地板上,张雨绮就听见里面传来郭深的怒骂声:「这点小事都他妈办不好,老子养你们都是干什麽吃的!啊!你他妈说话啊!」

伴随着的,是不知道什麽东西碎裂开来的清脆声音,和小声的求饶声。

对於这种场景,张雨绮已经见怪不怪,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郭深脾气一向火爆急躁,又十分好面子,现在闹了这麽一出,心里受不了也是很正常的,不过现在听他这个骂人的动静,应该是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样也好,不用自己太过担心了,事情也会如计划一样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

张雨绮闭了一下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充满了风尘气息的笑容,推开门走了进去,对着郭深柔声细语道:「呦,深哥,你醒了?」

郭深坐在病床上,脸色很难看,白色的被子和枕头已经被蹂躏得乱七八糟,看见张雨绮进来,微微楞怔了一下:「玫瑰?!你怎麽在这!」突然间头又转了个方向,冲着刚刚被骂的那个人吼了一声:「你他妈刚才不是还说玫瑰被抓走了吗?!现在都敢不说实话了是吧!是不是嫌命长啊!」

那个人被郭深寒光射影的眼神和毫不掩饰的咄咄逼人的语气吓得大气不敢出,趴在地上,小声哭叫着:「深哥,深哥饶命啊…」连为自己辩解都忘了。

张雨绮笑得春风拂面,扭着纤细的腰肢走过去坐在病床旁边,涂了鲜艳的正红色口红的饱满双唇轻轻张开,柔若无骨的手往郭深手上摸过去,语气有些娇嗔道:「深哥,你别因为这种小人物气坏了身子,你才刚刚恢复,可不能再意气用事了啊。」

说着话,身子还往前一扭一扭的,胸前的波涛汹涌往郭深面前又凑了凑,郭深眼神暗了暗,又抓起一个白色的烟灰缸往地上砸了过去:「今天算你运气好!还不快滚!」

地上的男人爬起来,不住地点头哈腰,很快地跑了出去,把病房的门重新关上了。

郭深的手开始不老实地往张雨绮身上上下摸来摸去的,把张雨绮直接按倒在了自己怀里,勾起一边唇角邪笑着说:「刚才那狗东西还跟我说,你被成子那老流氓给抓走了,我还以为,你现在应该会在他的床上,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好好的回来了,玫瑰啊玫瑰,我真是没看错人。」说着话,手已经从张雨绮领口处伸了进去,开始拨弄张雨绮雪白的乳房上面的那一处傲然挺立的红梅。

张雨绮早已经习惯了郭深的这种恶俗趣味,他本来就是一个骨子里藏着兽性的人,一旦兽欲上来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身边有什麽人,他都不在乎,也不管张雨绮是不是在乎,就会扯下张雨绮身上的衣裳,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他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解开了一条拉链而已,每次结束之後,都还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

张雨绮迎合着郭深的动作,身体又故意往上挺了挺,把自己的胸往郭深手里送了送,娇嗔道:「深哥你说什麽呢,我现在是你的人,别人谁敢惹我。我只不过是略施雕虫小技,就好好的回来了啊。」

郭深低下头,在张雨绮的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了怀里的女人身上强烈而甜美的女人香气,身下的某一处已经起了反应,额头青筋开始微微跳动,但他今天却出奇的有耐心,手还在那一处用力地揉搓着,把柔软雪白的双峰捏成各种让人脸红心跳的形状,一双眼睛里却不夹杂任何的性欲,只透露着狼性的凶狠和敏锐,语气中满是质问地说:「哦?那你是怎麽回来的呢?」

张雨绮心头一紧,脸上笑意依旧:「这次的事情牵扯到了警察,我被成子绑架,扔到了郊外的一个废弃工厂里,你猜怎麽着?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是被一个路过执勤的警察给救回来的。深哥,你说,这事情讽刺不讽刺啊?哈哈哈…」

郭深听见警察两个字,十分不屑地哧了一声,有些粗糙的手指肚抚摸过张雨绮娇嫩饱满的嘴唇,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邪邪地笑了一声:「那也就是说,没让成子那狗东西得逞?」

张雨绮故作娇羞地目光躲闪了一下,手臂却是主动地抱上了郭深的脖子,语气满满的撒娇:「当然没有了,我既然是深哥的人,怎麽会让别人占走便宜呢?」

郭深揉搓着张雨绮的嘴唇,语气森冷得如同来自地狱的死神修罗:「不过就算真的被那老东西占了便宜倒也没事,我腿中枪了,现在行动也不方便,」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张雨绮的眼睛,手上又加大了力度,挑了挑眉接着说道:「你听懂了吗?」

张雨绮在心底冷冷地一笑,她当然听懂了。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经习惯了郭深脾气的变幻莫测,从一开始的床上恶趣味,每天都把她蹂躏的要昏死过去,到後来的随时随地做爱和口交,甚至是在郭深正在吃早饭的时候赤身裸体地跪在地上给他口交,就算不喜欢,经过这麽长时间的强迫自己去接受,现在也早就已经麻木不仁了。

心里虽然这麽想着,张雨绮脸上却还是作出一副娇羞的姿态来,轻轻推了郭深一下:「深哥——你好坏啊——」

郭深让张雨绮从自己怀里下来,自己从身後拿了两个枕头垫好,两条长腿一分开,双手放在脑後,挑起一边眉毛看着张雨绮,轻轻扬了扬下巴,一句话也不说,张雨绮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张雨绮爬过去,慢慢绕上郭深的腰部,轻轻解开郭深的皮带,俯下身子去,用牙齿咬住郭深裤子的纽扣,动作十分熟练,几乎没费什麽力气就把扣子用舌头给灵巧地解开了,又故意用胸去蹭已经高高的耸起的那一处,看得出来郭深的性欲已经被完全挑了起来,阴茎的位置,裤子布料都鼓出来了一个大包,饱满的一大团膨胀着,蠢蠢欲动,在张雨绮脸前面几寸的位置耀武扬威地招摇着。郭深靠在两个枕头上,脸色很是轻松随意,就那麽低着头看着在自己裤裆前面卖弄风骚的张雨绮。

她今天穿的裙子很恰到好处,身子微微弯下去一点,就能看见她的两朵丰腴诱人的、像盛开的大朵百合花一样的胸脯肉。此时她跪坐在郭深身上,不但白花花的酥胸呼之欲出,就连屁股高高的撅了起来,臀部的肌肉圆滑而紧致,如同两块精致诱人的点心在郭深炽热的眼神里摇摆着。

张雨绮把海藻般的长发往身後一散,露出明晰白嫩的半边侧脸来,轻轻地拉开了郭深裤子上的拉链,只剩下一条内裤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手伸了进去,把郭深的内裤也一点一点地脱了下来,顿时,一根紫黑色的大肉棒就顺势「唰」的一声弹了出来,正好弹在了张雨绮的嘴唇上,顶端分泌出来的透明的液体也沾了一些上去。可是张雨绮却似乎一点都不生气,一只手抓着灼热而坚挺、表面有青筋突出的阴茎上,另一只手往下可一点,隔着茂盛的黑色森林伸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一颗卵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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