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煌煌天下
缓缓张开枯槁的手掌，端勃尔身上同时传来炒豆子般的脆响。
小老头很没形象地拍拍屁股上的沙尘，如同拾荒老人般捡起地上那根不起眼的一截“树枝”，笑意盈盈地看着夜旭。
夜旭挑眉，大祭司显然知道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顽劣小子怀着什么心思。摇摇头，似有些无奈，随后他如同打了个哈欠般呵出一口气，气息如雾，团而不散，竟幽幽浮在空中。
那根“枯枝”就这么顺势往雾气中一挑，霎时间团雾中延出两缕无名指般粗细的白柱，汇入枯枝上那颗袖珍狼头中。
狼头狼额上的那根迷你小角顿时蒙上一点金光。
金光闪烁。
似有所感应般，夜旭只觉血管中流动的血液都加快。
密室外，体型较周身青狼更壮硕一圈的头狼仰头长啸，狼嚎悠扬汇入北漠上空。
狼群呼嚎，交相呼应！
帷帐前红阳单漆跪地，她的眸中带着说不出的狂热，女人撕嗓，声音别有狂野风情：“天狼夜旭，吞天下，驰九州！”
整个部落的战士同喝，皆单膝下跪，攥拳扣在胸前。随着第一声狼嚎闪逝，身侧通人性的战马低下高昂的头颅。
韩初雪看着这一幕，怔怔不知所言。
眼前北漠部落独有的风景似乎在这一刻更加明亮。
跟她曾经所在的大梁不同，这里没有青石铺就的官道，没有路上叫卖的糖葫芦，没有山清水秀，也没有那个面容比女人还精致的负心人。
有的只是无边的疆域，黄绿交杂的牧草，大风，狂沙。
部落人腰佩弯刀，兽胃制成的水囊，在图腾上的天狼号召下，聚成自由的一团火。
美人似有些疲惫地闭上水眸，朱唇轻启似喃喃呓语。
“我大梁兵卒热颅，融下这柄弯刀否？”
无声间，似干涸河川的丹田底部，一股白色的雾气如甘霖滋润皲裂的土地，以肉眼不可见的缓慢速度修复着韩初雪的丹田……
一老一少走出密室，夜旭暗自咂舌，身上哪还有平日里的桀骜不驯。
当老头翘着胡子给夜旭摸脉的时候，北漠夜幽烈之子，堂堂天狼星转世的夜旭心虚地像个作案被当场逮住的毛贼。
“臭小子！一看就净知道玩去了，我说过多少次了，修行之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反退……”
“我是天狼星转世的北漠少主，如此修为成何体统，对吧！”夜旭撇了撇嘴替老头接完这句话，闭关太久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的老头哑口停了三秒，硬是憋出一句“嗨！你个臭小子！”
然后夜旭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瘦骨老人蹦起来一巴掌就落在夜旭的脑袋上，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巴掌扇得夜旭一个趔趄。
夜旭这个窝囊啊，按照他的秉性，谁要敢像老头这么打自己，非得拔下皮腌成 人干不可，可这人是端勃尔！
北漠为数不多的几个大祭司之一，连父亲夜幽烈遇见都要礼待。天知道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战力更是在几个大巫中稳排第一！
熟悉的骂咧声让族人都会心一笑，也就只有这一刻他们能肆无忌惮地隔岸观水。
夜旭冷不丁瞥见边上的族人捂嘴偷笑，正欲发言治罪就被老头踹了一脚，整个人往前展飞。
这下更引得族人放肆大笑，老头适时冷哼一声，才止住了笑声。
“臭小子，在族人面前就暂时给你点面子，老头我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夜旭闻言，心中悲愤难言，只得讨好地带着大巫往韩初雪所在地走去。嘴上说着给端勃尔一个惊喜，更多的其实是让韩初雪帮着吸引火力。
“韩初雪，本少主给你介绍个人！”
夜旭掀开帐幕，入眼的确是一片青灰，他本能地想往后躲开，察觉到这抹青灰碰不到自己后，就止住了步伐。
见这一幕，端勃尔微微点了点头。
青灰带着微风落地，是一只身形矫健的北漠土狼。
就见韩初雪抱着胸，嘴角带着自信的笑意越过端勃尔看向夜旭：“怎么样，给个评价？”
“不怎么样。”
夜旭冷哼一声，心中却是掀起波澜，训狼，可从来不是件易事，尤其对象是北漠独有的青荒狼。
“这女娃子……”
端勃尔自见到韩初雪的第一眼，眸中就冒着精光。
“我北漠的青荒狼，向来孤傲无主，唯有天狼星转世之人得到认同，有资格与之相伴。”端勃尔顿了顿，干皱的眉毛下弯，脸上扬起了和善的笑意。
“臭小子，还不给我介绍一下传闻泣血荡天下的凤凰之女？”端勃尔背着的手不为人知地微微颤抖。
“她叫韩初雪，是我偶然在西域的一处娘……子窟中虏来的。”夜旭看着面色平淡如水的韩初雪，微笑中带着可察的傲气。
无视夜旭的挖苦，韩初雪落落大方作揖对端勃尔道：“在下韩初雪，久仰北漠大巫端勃尔前辈。”
端勃尔眼睛微眯：“久仰？不敢不敢，能被堂堂大梁皇后韩初雪放在眼中，已是老头我一大荣幸啊？哈哈哈。”
夜旭一愣，翘起的嘴角缓缓抚平后，猛然翘起，弧度比之前更甚！
韩初雪耸了耸肩，在门外听声音她就料到了当下的情况，对对方能道出自己身份并不意外，因为眼前的这个端勃尔曾是她韩初雪的手下败将。
五年前北漠初露峥嵘，派大巫侵扰大梁边境，试探大梁底线。
功成而初出江湖的某巫族圣女面覆白纱，放话可单人却北漠，竟真杀得北漠大巫弃甲而逃，也正是那一次北漠部落开始有了涣散的趋势。
“大梁什么时候连皇后都敢这么儿戏地送到别人家里了？”老头自顾抄起桌上的酒坛灌了一口烈酒。
“煌煌天下，放眼皆我大梁土壤，我韩初雪又何处去不得？”韩初雪淡淡道，语气中带着让人信服的理所当然。
她是巫族圣女，一国之母，说傲，谁比她更有资格？
眼下的端勃尔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在确定韩初雪的身份后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护住夜旭。
他此次闭关出关修为上涨，却依旧看不穿眼前这个女人。
“大巫不用如此谨慎。”夜旭扭了扭脖子，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轻描淡写道：“这女人要是当年大败我北漠的圣女，估计我已经死了不下百次了。”
韩初雪自顾弯腰，拍了拍那头垂着尾巴的青荒狼，后者亲昵地蹭了蹭韩初雪的脚踝，款款走出大帐。
抬头，韩初雪笑魇如花：“的确，如果是之前的我，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