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看不见底的深渊
陆南山极其艰难的迈动脚步到了4楼，经过龌龊腌臜的走廊，到了407门口，轻轻推门，门竟然没有插上。
房间里有微不可闻的血腥气息。他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床头小柜子上的台灯，因为瓦数不高，发出昏黄幽暗的光线，那是这房间里的唯一光源所在。阳光长年累月的透过窗户照射在上面，蓝色灯罩几乎褪成白色。
台灯的旁边放着喝了几口的纯净水，仿佛喝水的人极度匆忙，连瓶盖都没盖上。
外卖的袋子扔在地上，却没有来得及打开，也看不清楚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食物。
他目光再向旁边搜索，看到了她，昏黄的光线下，躺在床上的女人面无血色，几乎没有了声息。
他缓缓走过去，轻轻叫她的名字。
她睡的很沉，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她轻微的呼吸声，他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死在他面前。
他喃声低语，“陈清平，你是死也要找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吗？”
低头看见了掉在床头的病历，他弯腰捡了起来。
他一页一页的翻到自己想看的那张纸，现在的大夫多数不再手写病历，而是用电脑打印出来。
所以他无需费力便能轻易的认出大夫写的是什么，可他还是专注的看着那张纸，一个字一个字的辨别着，他看了许久，整个人也一动不动的坐了许久。
曾经萌芽而出的某些希冀，随着这张纸，就此没入看不见底的深渊。
去年初冬他们在老宅子里相拥而眠，他也产生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他们生个女儿会不会长的像她。
长的像她最好，但性格不能像她那样孤冷，捧着一颗心去讨好也融化不了她心中那重叠的雪山。
他还真是自作多情吧。
她对他那短暂的温情相待，不过是因为陆志阳的去世，她对他唯一的施舍，可怜又可悲的施舍。
又或者是暂时的安抚，长久的利用。
她这个人不一向如此吗？
新婚之夜，他在楼下车库听见她的通话时，曾是如何一种绝望。
那时候他明明已经心死了，他觉得自己无法再相信她，哪怕她对他笑，他也会想，她背后的手是不是藏着一把血淋淋的刀。
可只要她微微对他示弱，他便会忘了身上那难以示人的伤疤，不顾一切的朝她奔去。
他就这样一次一次被她呈现的假象而自我选择忽略事实的真相。
直到今天这一步。
他还不愿相信吗？
她连一个孩子都不肯留下，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承认？
他痛苦的闭上眼，仿佛看到了他们结婚的那一天。
她在酒店的房间里梳妆打扮。
据说新娘化妆最少要3个小时，他不知道这三个小时要把她化成什么样，他的清平已经这么美了，根本不用化妆。他实在是忍不住，偷偷的跑房间里去看。
她从镜子里看见他走过来时，冲他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那时的她笑起来真好看，眼睛里仿佛有星星一样，闪呀闪的。
旁边的化妆师们笑着打趣，“新郎着急了吧。”
他没说话，却与镜子里的她目光对视，他笑问：“你高兴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旁边的人，低声道：“你看你问的什么啊。”
“跟我结婚，你高兴吗？”
她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
……
这样做，
你真的高兴吗？
……
陈清平。
你真的高兴吗？
……
他轻轻合上了病历，站起身，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再也没有回头。
……
陈清平这一觉睡的及其漫长，她从来没有这样疲倦的睁不开眼。
这一夜，她在不停的做梦，她梦到了自己小时候在表姨家里住过的小床，旧旧的床单上还放着她抱过的毛绒小熊。
从她离开那里之后，她再没买过任何毛绒的玩具。
她梦到了陈瑛第一次伸出手抱她，陈瑛在笑着叫她的名字，那怀抱冰冷的让她颤抖。可她却如何也挣不开，仿佛她注定的命运。
她梦到学校的那次演讲，陆南山侃侃而谈，从容不迫的样子，遗世而独立，仿佛并世无双的公子。他满面柔情的挽着一个她没见过的女孩的手，那女孩也在看着他笑。
她梦到婚礼那天陆南山给她戴上戒指的情景，只是在梦中，陆南山低下头吻她的时候，却在耳边恨恨的道：“你死也要找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吗？”
泪珠在不知不觉中滑落，她喃喃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潜意识里，她多希望这一觉再也不要醒来。
就这么睡过去，对她这样的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终于睁开眼，转过脸看着天已大亮的外面，然后是空荡荡的房间。
她伸出手摁灭开了一夜的台灯，忍不住自嘲的牵动嘴角，原来一切不过是幻觉。
尽管她心底会有不切实际的期盼，但不是所有愿望都能达成。人生在世向来是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又何况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哪怕做个美梦都是一种奢望。
太阳已然升起，光晖顺着窗户洒进来，被隔成一块块的金色碎片，铺在床单上，仿佛给床铺笼了一层金纱。
她拿起枕头下的手机，刚打开，便有电话进来，把她拉回现实。
电话是赵新宇，简单向她汇报了南城的进展。她心不在焉的听着，电话还未断，却又
有电话进来，这次是王力均。
王力均一向是有事直接找陆南山，今天这么早打电话给她，显然是有与她有关的事发生。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她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陈总，bd杨总刚才打电话通知要我们准备第二次招标。您觉得会有什么情况。”
这个消息不能不算震惊，没想到邵申明行动这样快，显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
她没有说话，静静听着王力均的汇报。
“我听小道消息说，bd好像要废标，你说也怪了，不知道是他们内部的什么斗争，合同都要签了，竟然又出这样的事，说是什么按新规定，不能取最低价，要按最高分，我都纳闷了，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别又是逗我们玩吧。”
王力均喋喋不休说了一通，才发现电话这边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疑惑的问，“陈总，你有在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