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嗯,是很高兴。”贺邵承的眉眼柔和了许多,目光中满是温柔,唇瓣则又靠了上去,轻轻地贴了贴陆云泽的唇角,“只是忽然发现,我爱你,比我想得还要深。”
怀里的人眨了眨眼,白皙的面孔上逐渐露出了酒窝。
这会儿他们都在被窝里呢,说点黏糊的话也没什么。陆云泽心里居然还挺受用,蹭着上去和贺邵承又贴了贴脸颊,“就你会说话……好啦,我真要睡觉了,昨天被你折腾到凌晨,今天六点多就起来了,我现在头都晕呢。”
“你既然过来,那就陪陪我,下午我们再看看公司那边的情况……今天周六,我估计王哥肯定在加班,李良生那个组不好说。论坛的系统好像弄得差不多了,估计再过一个星期就能正式上线……”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依偎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嗅着那股熟悉的味道,整个人的神都十分放松,“基础的产品有了,我们现在也不用着急往前赶,就在这几个应用上面继续扩展吧……”
“嗯,”贺邵承搂着他,吻已经落在了那垂下的眼皮上,“睡吧。”
怀里的人是真的困了,昨夜才眯了四五个小时,这会儿又靠在了温暖的怀里,只过了片刻就彻底睡了过去,嘴唇还微张着,打起了那熟悉的小呼噜。但贺邵承却始终都没有闭眼,就这样凝视着面前的人,仿佛这张面孔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过往的记忆不断地在他脑海里浮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一世的人生能够有这么大的改变,能够这样幸运地遇到一个爱着自己的人……
因为他的么儿,也是从前一世回来的。
薄唇又一次印在了那眉心上,贺邵承垂下了眸,满胸腔都蓄满了对这个人无限的爱意。
陆云泽睡得很沉,之前又吃饱了肚子,到午饭饭点的时候那是一点都不饿。腰背被轻轻地揉着,他舒服地靠在贺邵承怀里低哼,就算已经睡足了,也依旧不大愿意起床。彼此的平安扣连带着戒指落到了衣服的外面,陆云泽胸前的那一枚已经和他的肌肤一样光滑质润。他终于扭了扭身体,换了个平躺开的姿势,但接着就又被贺邵承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搂着。
“几点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因为窗帘什么都拉上了,还真不知道这会儿到了什么时候。
“一两点。”贺邵承低沉地回答着,“起来吗?”
“行吧……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个小西瓜来着,不想吃饭,就切一半西瓜……”陆云泽又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哎,歇了几天骨头都散了,之后还是回上海去,不如在公司里多待待……我在家里总是浑身发懒,不想动。”
“嗯,过两天就回去,这个周末再陪陪姥爷。”贺邵承带着他坐了起来,自己先下床拉开了窗帘,接着又去床头的抽屉里拿了防晒的面霜出来给么儿涂。
他的么儿面孔嫩,夏天都必须这样照看着,否则一不留神就会晒红晒伤一小片肌肤。陆云泽就仰着头让他给自己擦,擦完了之后再和贺邵承啵一下,下床扭扭腰,推开门出去找自家姥爷。
虽然夏天的太阳格外炎热,晒得汽水儿都没力气乱跑,但只要一家人在一块儿,那就怎么都舒坦。
曾国强也特别乐意陪两个孩子,晚上还出去买了不少凉菜,开了瓶啤酒和小贺一块儿喝。吃饭的时候陆云泽提了一下回上海的事情,老头一点意见没有,还挺支持他们回去。
他如今自己也是个厂长,一到工作日事情多着呢,也没空陪外孙两个——曾老头辣酱如今名扬全国,曾国强过两天还有一个出省的会议,要去交流交流辣酱生产和企业文化建立的经验!
“咱们家就各人干各人的事儿,姥爷这里也不需要你们操心。”半瓶啤酒喝下去,曾老头的脸颊都飘着一点红,“么儿天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呢,反正有手机,没什么需要着急的。小贺,我觉得你们那云聊做的也挺好,到时候我把办公室那台电脑连上网,咱们就可以直接在电脑上聊天了。”
“嗯,等之后网络传输速度上来了,云聊里面应该还会加入视频功能。”贺邵承笑了笑,一瓶啤酒丝毫没有改变他的面色,仿佛喝的只是一瓶矿泉水,“有了远程视频,就更方便了。”
“好嘞好嘞,姥爷都等着。”
曾国强高高兴兴地和小贺叨叨,陆云泽在一旁已经把一盘凉拌菜吃完了。他也不要吃饭,就喜欢吃凉菜,再将一整瓶汽水喝下去,肚子已经明显地圆了起来。
视频聊天的事情他和贺邵承也聊过,不过目前先要开展的还是语音功能,保证语音传输稳定了,再去进一步扩展线上视频。不过说起来,云端新闻网上或许也可以提前开一个视频子网站了,把像素和视频做小一些,放一点新闻录像或者电视连续剧上去……
国内的互联网产业目前才开发了太少的区域,随便想想就有做不完的事情。陆云泽咬着筷子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就差拿张纸过来把要做的事情记下了。只可惜现在他们公司就已经够忙的了,看样子还是需要进一步招聘人员,多扩展几个工作组出来。
那边曾姥爷已经把啤酒喝完了。
他吃得舒坦,接着就要去冲把热水澡,发一发身上的汗。贺邵承转头喊了一声身旁的人,成功地把陆云泽从思绪里唤了回来。
“在想什么?”
“在想招聘的事情……”陆云泽眨了眨自己乌溜的眼睛,“我觉得我们公司人还是太少了,得再去招一点员工。”
“嗯,这件事确实很重要。”贺邵承点了点头,同时站起身,帮着把桌上的餐盘都去了厨房,“我已经让人事部在上海的人才博览会招聘了,交通大学有电子计算机专业,目前谈了几个,应该再过一两个星期就能入职。”
“但上海这边的对口毕业生还是不够。”陆云泽揉了揉自己的腰,也把几个没吃完的菜到了冰箱里去,“刚好广告在做嘛,到时候我让广告公司在最后面添个招聘联系方式,这样应该能吸引一点其他省市的人过来……”
“嗯。”贺邵承的目光又一次深邃的落到了陆云泽的身上,凝视了片刻之后才端着盘子进了厨房。
他想要告诉么儿,自己也想起了一切。
但很显然,平县并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周末曾姥爷一没什么事儿,天气又来着个热,去外头溜达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和外孙一样,好好地睡了个懒觉,然后在家里头把电视调到电影频道,吃着西瓜看了一场电影。汽水儿就在他的身边,他随手就能摸到热乎乎毛茸茸的狗头,心情那叫一个美丽。
陆云泽和贺邵承手里事情多,倒是没能来陪着,都在书房里面忙呢。
他星期一就要上班了,见两个小伙子实在是事情多,也不主动留他们,去街上买了点平县这儿的特产塞到车里,挥挥手就让小贺和么儿回去上海去了。
走的时候外孙还和他抱了一下,把老头弄得嘿嘿直笑,虽然嘴上嫌弃,但手却忍不住地在外孙肩膀上多拍了几下。小贺也过来和他打招呼,看着那长到一米九的年轻人,曾国强都得微微仰起头了。
“你们两个,好好干!”
“嗯。”贺邵承垂眸点头,“姥爷你也注意身体。”
“老头子身体好着呢,每年都在体检的,放心,绝对长命百岁!”
虽然已经上了七十,但曾国强如今依旧身体结实,瞧上去也就六十出头的样子。他现在日子过得好,已经彻底褪去了那种农村老人的沧桑感,每天都笑眯眯的呢。把两个孩子塞到车里,瞧着轿车开出去,他还最后挥了挥手。院子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他也不觉得寂寞,还转身切了个苹果扔给汽水儿吃。
“又要去上班咯,汽水儿你一个人看家噢。”曾国强去拿上了帽子,过了一会儿手机就响了,是他的司机快要到门口了,“好了,关门了啊!”
他们家的大铁门被锁上,汽水儿站在院子里甩了甩尾巴,接着就叼着苹果跑回阴凉的屋里去了。
平县到上海是真的很近,早上出发得又早,十点不到就已经抵达了洋房。陆云泽手里有不少要做的事情,一边把行李拎回屋里,一边和贺邵承叨叨着要去公司。额头上出了点汗,他的鼻尖都跟着泛起了一点红——“你觉得我昨天说的视频网站怎么样?目前新闻网还都是图片和文字内容,其实视频也可以跟着开始放上去……”
“嗯,是可以,这一块的技术也比较简单,刚好交给新入职的几个员工去成立一个开发组。”贺邵承应了一声,思考事情时的眸色似乎比过去要更成熟深邃几分。不过这些事也都是小事,他此刻却更在意自己的么儿。
把东西都放好,喜桃喜粽冻到冰箱的冷藏柜里,陆云泽顺手拆了一个空的塑料罐子,将姥爷买给他的地瓜干放进去。这回他们还带了好些瓶曾老头辣椒酱回来,有最普通的油泼辣子,也有新开发出来的牛肉酱、辣子鸡丁酱、红油辣酱等等,之后估计吃饺子馄饨有的蘸呢。
呼吸都因为回家后的一阵忙碌而急促了几分,他接着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镇的矿泉水出来,拧开一瓶咕嘟咕嘟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那行,那我们等会儿就去公司吧,也好一段时间没认真上班了,广告那边好像有新进展,我也想快点去看一看的……”他眨了眨眼睛,脸上的酒窝跟着露了出来。
但贺邵承却并不想去。
“不急。”他拿过了冰水,却没有喝,“么儿,我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陆云泽又眨了眨眼,唇角的弧度也往上翘了几分,“你是不是又要说喜欢我?贺邵承,你现在怎么总黏糊糊的,比小姑娘还要黏糊。”
贺邵承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他。
大掌伸了过去,将那软绵纤细的手拉住了。陆云泽有些微怔,但接着就被拉到了对方的面前去。贺邵承也并没有打算在厨房里说,不过此刻他还是低下了头,让彼此的面孔紧紧相对。
呼吸都贴在了一起,鼻腔中忽然嗅到的都是对方身上的味道了。陆云泽仰着头看他,还没反应过来,嘴唇上就被吻了。
是深深的那种吻。
唇齿被撬开,舌尖被勾过去缠绵,他低低地“唔”了一声,推搡着那肩膀的手就没了力气。
尽管更刺激,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在接吻的时候,陆云泽每次都会被吻到大脑发晕,身体发软的地步。他在路上还吃了一粒糖,这会儿嘴里所有的甜味就都被贺邵承品尝了一遍,让彼此的津液都带上了甜味。彼此的唇瓣紧贴在一起,他的舌尖被亲吻吮吸,接着又被含住了唇珠。心灵仿佛都融合在了一起,心脏的跳动都清晰可闻。
手慢慢的紧了,他眨了眨自己的眼眸,终于乖顺了下来。
“你……你有什么话要说啊?”刚刚被亲吻过,陆云泽说话都软着,还带着一点急促的呼吸。
贺邵承低下头,让彼此的额抵在一起,然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去楼上……好吗?”
两个人一起回了卧室。
卧室的空调也已经开了,不过时间还很短,那股热意依旧残留在房间里。陆云泽坐在了凉席上,摸着那竹片才觉得舒服了一点,不过这会儿他的注意力当然还是放在贺邵承身上的。眼眸眨了眨,浓密的睫毛跟着扇了两下,他的面孔始终都很白净俊秀,此刻没有阳光直射,更显得白皙了几分。
看着贺邵承走到他面前,他伸手就拉住了对方的袖子:“你到底……怎么了呀?”
“我感觉从前天开始,你就有一点点奇怪,老是盯着我。”他对上了那褐色的眸子,“我们又不是才在一块儿……”
“么儿……”贺邵承蹲了下来,拉着他的双手,换成自己抬头的姿势。他如今的长相已经十分成熟,基本与前世无异,唯独额头上那一道长长的刀疤没了。他又一次露出了那种凝视的神情,但接着则拉起了陆云泽的手,在那中指指节的位置落下了一个吻。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陆云泽露出了怔怔的表情。
“其实,这场梦……很早就有了一些片段,只是当时的我,醒来后……都忘了。”贺邵承吐出了一口气,指腹则继续摩挲着那纤细软绵的手,“让你一个人独自带着这份记忆这么久……对不起。”
那柔软的,纤细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卧室里的空调在吹着,但室内的气温还是有些高。陆云泽刚才还觉得热,此刻却什么温度都感觉不到了。他的眼眸瞪大了,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但他绝对没有听错……
呼吸急促了几分,他死死地看着面前的贺邵承,那个已经和前世基本没有差别的贺邵承。心脏跳动如鼓,他甚至丧失了说话的能力,过了片刻才终于能够吐出一两个沙哑的字眼——“什么……记忆?”
“我……都想起来了。”贺邵承拉着他的右手,又一次亲吻了一下,“上辈子的事情。”
大脑像是被榔头狠狠地敲了一下,陆云泽已经彻底僵硬了身体。
他已经做好了此生只有自己记得前世的准备,只要这一世,他……贺邵承,还有曾姥爷,他们三个都好好的,他就别无所求了。前世的自己和贺邵承已经身亡,他根本不愿去多想其他的……
但现在,贺邵承都想起来了。
“差不多一个月前,我先是做了一场很短的梦……梦到了我们的车,坠在了山崖下面。”他凝视着自己的爱人,“我还以为那是预知梦,因为国内目前还没有宾利牌子的轿车。”
“你……你看到了什么?”陆云泽哑声问着,“贺邵承……”
“看到,我们都去世了。”他紧握着陆云泽的手,紧到将那白皙的掌背都捏出红痕的地步,“消防员拉着绳索下去,从车里救出了你的……遗体。”
陆云泽已经落下了泪。
他根本没法控制自己,呼吸都带上了喘。鼻尖泛起绯红,他哽咽着摇头:“这不可能,当时的你已经……你明明已经……”
贺邵承比他走得更早,怎么可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呢?
“是,我知道,我已经死在了车里。”贺邵承跟着抿紧了唇,“但我就是看到了。救护车过来,他们检查了你的身体……”
“么儿,你是心脏骤停。”
陆云泽的泪更汹涌了。
“所以你之前……非要带我去,体检……”他的嗓音都在哆嗦,泪顺着下巴落到衣服上,在衬衫上留下了一个一个潮湿的痕迹,“怪不得,怪不得当时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让树枝也穿透了自己的胸膛,可哪里会那么容易呢?几乎就是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就回到了1990年,在曾家村的土炕上醒来了。他知道自己是重生的,这么多年也一直都知道,可现在的贺邵承……
“然后,就是在我们结婚的那个晚上……我把一切都想起来了。”贺邵承伸手过去,帮他擦拭着面孔上的泪,然而他越是擦拭,陆云泽就哭得越多。蹲着的姿势到底不方便,他重新站了起来,伸手搂住了自己的么儿,紧紧的把这个人圈在怀里,“来到这一世的时候,我被张红盼用棍子敲在了头上,对不起……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对不起……么儿。”
陆云泽已经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他一直不愿意让自己去想,不愿意去猜想前世的贺邵承到底去了哪里。他重生了,可是那个贺邵承已经死了,死在了山崖下面,或许就这样彻底地消失了……
但是,没有。
原来贺邵承也回来了。
“呜……贺邵承……贺邵承……”他也紧紧地搂住了对方,眼眶都已经哭红了,嗓音更是带着哽咽,“你也回来了,是吗?我一直……我一直以为,你就再也没有了……我总是不敢想,我怕上辈子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上辈子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嗯,我回来了,我一直都在。”贺邵承也闭上了眼,嗓音低哑地哄他,“么儿……从始至终都是我。”
陆云泽靠着他,已经哭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
前世最后的记忆一直深埋在他的心底,此刻却尽数被翻了出来。他怎么可能忘记呢?贺邵承被树枝穿透了胸膛,腥气的鲜血充斥了整个车厢……
“你不准再丢下我了……你不可以的。”他带着哭腔,泪水已经把对方的肩膀都打湿了,“贺邵承……我不准你再丢下我了……我们这辈子,已经结婚了……求婚,结婚,我都答应了……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走……”
“再也不会了。”臂膀绷紧了,贺邵承沙哑地答应了,“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