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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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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子元穿着一身青黑色劲装,背着一柄长刀,看上去精强干练,哪里还有半点商人的市侩气?他利落地跳下马背,向程宗扬敬了个军礼,“程少校!”   程宗扬左右看了看,“老俞,没认错人吧?”   俞子元朗声道:“团长孟上校前天晚上已经抵达江州,宣布命令,授予公子少校军衔,任一营营长。同时一营、六营设为一团,由公子暂领,四营、五营设为二团,由侯中校统领,二营和三营为三团,由孟团长协助月小姐统领。”   孟老大着手将星月湖大营交给岳帅后人,将部队重新编成三个团是第一步,看来一营和六营就是小紫的嫁妆了。   程宗扬道:“怎么是你们打头阵?来了多少人?”   俞子元笑道:“是我向萧少校要的差事,都是我们一连的兄弟,当然该我来接应。城中人手不足,我这趟只带了一个班,十名兄弟。”   程宗扬道:“十个人就敢打一二百骑的伏击?”   “我们接到的命令只是袭扰,萧少校要求将宋军进驻三川口的时间拖延两到三天,若不是遇见大伙,也打不成这样。”   俞子元笑道:“何况顺利接到长官,属下已经立了一功。”   程宗扬偏着头掏了掏耳朵,“长官?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臧修大声道:“程长官!多听听就顺耳了!”   旁边的军士发出一片笑声,程宗扬板起脸,挺胸凸肚地说道:“严肃一点!注意军纪!”   “是!长官!”   笑声中,俞子元道:“属下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陪长官回江州,先派一名兄弟给长官领路。”   “你们人手本来就不多,还派什么人呢,我们自己去就行了。”   臧修挺胸道:“长官!不如让我带一半兄弟留下,反正都是我们一连的人!有两个班,也好照应!”   “臧和尚,你能不能不叫长官?”   “是!长官!”   “你以为这样我就让你留下了?休想!老吕,你带十名兄弟留下。”   程宗扬告诫道:“记住,保命第一,其他的都是小事。”   吕子贞喜形于色,臧修垂头丧气,接着俞子元带来的军士也赶了过来,同袍相见,场面更加热络。   趁众人说话的工夫,程宗扬敲了敲轿子,“死丫头,你没事吧?”   小紫懒洋洋道:“好气闷呢。”   “就快到江州了,等你好一点了,我带你骑马。”   这场伏击前后不过一刻钟,捧日军丢下的尸体就有三十多具,俘获了近四十匹战马,对于缺乏骑兵的星月湖大营不无小补。众人收拾完战场,又砍来树枝做成轿杆,用四匹马前后驮着轿子,一行十余人带着剩余的马匹赶往江州,与大营会合。吕子贞则带领十名军士留下来,与俞子元一起执行任务。……   第二天中午时分,程宗扬一行终于看到江州城的轮廓。早己闻讯在城外等候的一彪人马立刻迎了过来,当先一骑金冠束发,锦衣白马,风流英武,正是小侯爷萧遥逸。   “程兄!”   萧遥逸远远叫道:“你可来了!想死小弟了!”   程宗扬露出笑容,这小子一点没变,被王茂弘踢出建康,宋军又大兵压境,还是一副神采飞扬,牛气冲天的样子。   萧遥逸跳下马,先向轿子揖了一礼,“紫姑娘一路可好?”   小紫掀开轿帘一角,笑盈盈道:“奴家好,小侯爷可好?”   萧遥逸笑道:“万事俱备,只待宋军!”   小紫嫣然一笑,放下轿帘。   臧修立正向萧遥逸敬了个军礼,“萧长官!”   萧遥逸还了一礼,“臧连长,好久不见了。”   臧修昂然道:“能在岳帅旗下与诸位长官并肩作战,是卑职的梦想!”   “好!”   萧遥逸叫道:“苏骁!”   他身后一名军官踏前一步,正是自己在晴州见过的抛弃秦军右庶长爵位,奔赴江州参战的苏骁。   萧遥逸道:“带臧上尉和各位兄弟去大营报道。”   “是!兄弟们随我来!”   苏骁翻身上马,带着众人驰入江州城。   萧遥逸转身结结实实给了程宗扬一个拥抱,大笑道:“此番我们兄弟又可以联手纵横天下!”   程宗扬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怕啊?我们刚和捧日军交过手,比建康的禁军只强不弱,别说七八万,就是两三万这样的精锐,你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萧遥逸道:“你看我的江州怎么样?”   “好地方。一马平川,连树都没有几棵,都是没开垦过的良田呢。”   程宗扬道:“不过打仗就惨了,无险可守。宋军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几万人随便摆个什么大阵,当场就要你难看。”   “程兄说的不错。”   萧遥逸举着马鞭道:“从烈山西麓一直到大江,一百余里都是平原,大军尽可以从容布阵,易攻难守。怪不得王茂弘这么大方拿出来,原来老家伙又摆我一道。如果不是有程兄帮忙,我只好带齐人马,到山中拼死狙击宋军了。”   程宗扬讶道:“我帮什么忙了?”   萧遥逸笑道:“你不会是忘了吧?看!”   程宗扬顺着他的马鞭望去,只见江州城前多了几个奇怪的东西,头大底小,形如哑铃,颜色灰扑扑的,怪模怪样矗立在城门前。   驰近看时,才发现那是六座城堡,每座相隔六十余步,分成两个品字形,排列在城墙之前。城堡形状与他见过的完全不同,底部呈圆形,直径不过两丈,高度却将近五丈,比后面的城墙还高出一丈,顶部呈方形,上面还有城堞和哨楼。   城堡通体看不到门窗,也没有石块堆砌的痕迹,粗糙的表面呈现出深灰的颜色。   “士敏土?”   “没错!要不说你帮了我大忙呢!”   萧遥逸道:“江州的城防几十年都没修过。进城的时候我都担心吊胆,生怕城门倒下来把我砸死。”   “有哪么夸张吗?”   “骗你是小狗。”   萧遥逸道:“卢五哥见过你之后,从建康把祁远带来。我们先在城门试过,本来城砖都松了,也不用拆,把你弄的那个士敏土,掺了水和沙子,往缝隙里一灌,比新建的还结实!”   萧遥逸道:“多亏了祁远,那家伙没日没夜干了两个多月,在城外建了十座城堡。南门这边有六座,北门有三座,东面没有城门,也在城外建了两座,还有西边靠近大江的水门,也有一座。”   “十座?这么快?”   程宗扬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本来还能快一点。但开始耽误了。最初建的一处,过了两三天发现,抹好的士敏土一晒干就会裂开。最后还是祁远琢磨出来,要往上洒水才行。要不是耽误了半个月时间,还能多建两座。”   程宗扬仰望着城堡顶端突出的方形堡塔,“这东西结实吗?”   萧遥逸“呯”的一拳砸在城堡的墙壁上,士敏土粗糙的表面纹丝不动,“里面都是一尺宽的条石,每层用士敏土浇灌,外面打了两层网状的竹筋,然后填进混过碎石、沙子的士敏土。我们试过,比一般的青石还硬,只要厚度足够,用一般的石弹根本砸不动。就是太耗材料了,像这样一座城堡,单士敏土就要近两千石。”   程宗扬估算一下,这差不多是一百吨的重量,“有这么多?”   “你不知道吧?”   萧遥逸笑道:“云家出了十几条货船帮忙运石灰和沙子,我招募民夫把周围几十里的树木都砍了,拿来烧士敏土。”   “我还是不相信,你们两个多月能建成十座这样的城堡。这也太快了吧?”   “士敏土、沙子、石料、木头、竹子都是现成的,人力我手头有的是。”   萧遥逸道:“我招募了两万民夫,几千人昼夜不息,二十多天就能建成一座,最多的时候五座城堡同时开建。晚上烧窑的火光几十里外都能看到。”   这完全是用人堆出来的,一座城堡几千人同时开工兴建,难怪能这么快。   “建得跟柱子似的,连门窗都没有,你的人怎么进去?”   萧遥逸大笑道:“连你也瞒过了。江州的护城河都淤成浅沟了,我索性让人把它填平,在城内挖了地道,通向各堡。我把城堡建到五丈高,一般的云梯只有三四丈的高度,连上面堡塔的边都摸不到。宋军不来则罢,要敢强攻,我非打他们个灰头土脸!”   程宗扬想像着如果自己是攻城的宋军,在距离第一座城堡一百步的时候,就会受到弓弩的劲射,再往前走四十步,便进入另外两座城堡的射程,当接近城堡的时候,更会受到周围四座城堡,甚至城墙上的射击。如果自己运气够好,能活着冲到城堡下,还要面对一个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攻击和攀爬的怪物。   如果绕开城堡,直接攻击城门,来自城墙和六个城堡的弓弩组成一个没有死角的射击区域,使进攻方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而城堡下的地道可以提供源源不绝的给养和补充,想掘断地道,难度恐怕比攻破城门更高。   萧遥逸道:“每座城堡只需要三十名射手就能守住,宋军的床弩、石炮在堡下毫无用处,只能拿人命来填。这几座城堡,宋军几千人也未必能攻下来。”   程宗扬相信他的判断,在没有火炮的时代,这六座士敏土怪物,将会成为江州城下宋军最可怕的噩梦。   “他们若是弃堡攻城,我这里还有悬楼。”   萧遥逸指着城墙道。   城墙上每隔一百步,就有一间小型堡垒,像蜂巢一样悬在墙外,这种东西自己从未在任何资料上见过,看来也是江州获得士敏土后的创举。   “走!到城上去。”   萧遥逸拉着程宗扬进入江州城。高大的门洞全部用士敏土砌过,看不出以往摇摇欲坠的破败模样。顶部开着两尺宽的闸槽,可以在敌军进攻城门时,放下石闸阻挡。由于原料充足,整个石闸也换成了竹筋的士敏土板。城门内侧左右各有一道台阶,此时一群民夫正扛着盛在柳条筐内的士敏土往城上运送。   萧遥逸老老实实待在一边,等民夫经过,才带着程宗扬上去。   程宗扬道:“我没看错吧?在建康纵马狂奔的小侯爷,居然会给人让路?”   “这些可都是我的人啊。”   萧遥逸一脸正经地说道:“替我们种田、干活,还替我打仗,能不客气点吗?”   说着小狐狸又肉痛起来,“你不知道,江州城总共才五六万人,加上周围的村镇也不到三十万口,说是一个州,还不及一个大县,能招募两万丁,我可是掏了血本了。一日两餐管饱,加上每日的工钱,两个月花掉我一两万贯,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钱啊……”   “你自己掏钱?”   “可不是嘛。”   六朝赋税各有不同,但大致分为三类,一是田租,按田亩向官府缴纳田税;二是兵役,成年男子按规定自行准备兵器用具到指定地方服役,第三是力役,为官府提供铺路、挖渠之类无偿劳动。修筑城墙属于典型的力役,像萧遥逸这样掏钱雇工的官府绝无仅有。   萧遥逸肉痛一会儿,又得意起来,眉飞色舞地说道:“不过这钱花得也值,民夫们听说有钱可拿,干活也肯卖力气。一个月的活半个月就能做完,对士敏土看得比我们还金贵。像这悬楼,就是他们想出的主意,算下来还是我们赚了。”   那群民夫正在赶筑悬楼,他们先用木板伸出墙外三四尺的距离,然后在城墙和悬楼的结合处架上条石,免得断落,接着倒上掺了沙子和碎石的士敏土,再铺上用大毛竹劈开扎紧的竹蔑,又倒上一层沙石士敏土,形成一道简易的混凝土地板。   墙壁则是竹筋编成笼状,两侧打上木模板,再灌沙石士敏土,做成一个半圆状的垒巢,周围留出射孔。   这种悬楼结构虽然简单,但在没有士敏土的情况下,想造出这样的悬楼需要熟练的工匠精确切割、拼接石料,两个月也未必能造成一个,而现在几十名民夫十几天便能建成,而且比石堡更精细。有了悬楼,可以从侧面攻击攀附在城墙上的敌军,守城的威力不言而喻。   程宗扬站在城头四处观望,城墙上的门楼、城堞、女墙、射口都用士敏土加固过,一眼望去,整整齐齐的城堞透出一派萧杀的灰色。朝远方望去,辽阔的原野从遥远的烈山山麓延伸过来,像地毯在眼前一样铺开。六座粗糙的士敏土城堡在城池前森然矗立,像巨兽一样守卫着江州的城墙。   萧遥逸满脸遗憾地说道:“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我还想把整个江州城都抹一遍呢。”   “这都够结实了。”   程宗扬拍了拍士敏土城墙,虽然没有磨光抛平,表面显得很粗糙,但掺过沙子和碎石之后,已经和自己见过的士敏土混凝土相差无几。   程宗扬道:“咱们手头有多少人?”   萧遥逸道:“星月湖大营共有一千七百八十五人。带上今天到的,有一千八百人。雇佣兵两千人。另外从民夫中招募了五千人。其中三千人已经训练两月有余,拉出去也能打上一场半场。”   “雇佣兵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程宗扬记得孟老大计划拿五万金铢招募一千名雇佣兵,现在翻了一倍,比星月湖大营的人都多,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啊。   “听说江州要打仗,晴州的雇佣兵就像苍蝇见了血,都飞了过来。有几个大团还说打完仗再拿钱。”   萧遥逸摸了摸下巴,好像还觉得晴州佣兵团的大方不可思议。   程宗扬想起敖润和冯源,“雪隼团来了吗?”   “你猜雪隼佣兵团来了多少人?”   萧遥逸比出拇指和小指,“六百人!占整个雪隼佣兵团的六成!”   “副团长石之隼带队的吧?雪隼团这么卖力?”   “雪隼团的老大薛延山和云六爷交好,听说江州的事云家也有份,当即就拍了板。再则月姑娘以前在雪隼团待过,他们得知月姑娘是岳帅的后人,有心来攀交情。”   这和风险投资一样,雪隼佣兵团在星月湖身上押了重注,一旦江州之战星月湖得胜,作为武穆王的嫡女,月霜就相当于江、宁二州的女主人,对雪隼佣兵团的好处不言而喻。但一口气派来六百名雇佣兵,这样大手笔,还是超乎自己的想像。   “江州城并不大,南北长两千步,东西宽一千七百多步。”   萧遥逸道:“因为城小,只在南北两面开了城门。大江由北向南从城西流过,西边开着水门,船只可以直接驶入城中,只要水路不被切断,宋军就不可能彻底围城。”   “一旦宋军兵临城下,我们打算在北、东、南三个方向各投入一个营,二到三百人,雇佣兵五百人,民夫一千人。这样城中还有三个营,五百名雇佣兵和两千民夫随时调度。”   萧遥逸倚仗坚城,对这一仗信心十足,程宗扬仍有些担心,提醒道:“别太大意了。再怎么说,宋军也有七八万人。比你招的民夫还多几倍。”   萧遥逸笑道:“宋军来得越多越好。眼下已是腊月,只要我们支撑半个月,宋军便要在城下过年。以江州的储备,足以支撑到三月。到时单是军中的耗费,就能把贾师宪压死。”   这倒不是空话。大军在外,吃喝作战都要消耗大量物资,况且是千里转运,宋国储备再充足,也难以支持。贾师宪调动大军,就是想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解决江州的事端,免得打成消耗战。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至少孟非卿、斯明信、卢景、萧遥逸等人就不会答应。   “贾师宪真是猪油蒙了心,在临安老老实实斗他的蟋蟀,我们不去找他麻烦就不错了,还跑来江州找打。”   萧遥逸意气风发地说道:“走!我带你到城中看看!”   江州城内并没有忙碌备战的气氛,除了几队民夫在修葺城防,城中静悄悄几乎看不到人影。萧遥逸告诉他,一个月前,江州的居民就陆续迁往对岸的宁州,如今除了不愿离开的几千人,江州城已经成为一座纯粹的兵城。   萧遥逸一边走一边指点,“城中南面是民舍,东西各有一座市坊,西北方向是粮仓和军械库,从晴州运来的粮食兵甲都储存在这里。”   城内房舍密度并不大,不少田地都种着菜疏,看来还有很大的居住空间。说话间,前面出现一片空地,只剩下泥土的台基上,整整齐齐扎着帐篷。   “这是什么地方?”   萧遥逸道:“江州官署。”   程宗扬左右看了半天,“官署在哪儿?”   萧遥逸笑嘻嘻道:“我把江州的官署和庙宇都拆了。没办法,石料不够。你总不能让我去拆民居吧?”   “然后你就把大营扎在这儿了?”   “免得扰民嘛。”   萧遥逸扬鞭道:“雇佣兵都在东市,里面有客栈、酒肆、赌坊,一到夜间就热闹非凡!”   说着他凑过来,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说道:“里面还有家妓馆,前些天新来一批娼妓,嘿嘿,我换了便服去过,比建康的也差不了多少,热辣得紧。上了床包你腿软……”   “不会吧?这时候还有娼妓来做生意?”   “挣钱的生意谁不来?真要宋军打进城里,她们也照样做生意。说不定生意还更好呢。”   萧遥逸小声道:“程兄要有兴趣,我先包两个美人儿,今晚咱们去乐乐。”   程宗扬沉吟道:“我走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到了江州,就一头扎进妓馆,好像从晴州几千里地赶过来,就为了到江州嫖妓。是不是有点不好看?”   “名士风流嘛。”   萧遥逸道:“也就是程兄你,换作别人,我才不跟他一块儿嫖呢。”   “干!”   程宗扬道:“少扯这些没用的!你答应我的地呢?”   萧遥逸大笑道:“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早就给你备好了!”   “这是西市!”   萧遥逸带着众人来到城西一座坊市,指点道:“虽然不及东市大,但地势极好。北边是府仓,西边紧邻码头,南边都是江州富户的宅阺。坊内客栈、酒肆、商铺一应俱全。”   整座坊市被一个十字形街道划分成四块,由于商户都迁往宁州,各间商铺都空着。萧遥逸指着西北一片铺面道:“这一块是官营的铺面,都是你的!”   “死狐狸!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把最烂的一块给我。”   “别误会啊!”   萧遥逸道:“其他几处都是有主的,我倒是想全买下来送给你,当作咱们兄弟的定情之物,可这帮没良心的商户要不不肯卖,要不就漫天要价。我这次招募民夫可出了血本,连我从小攒的压岁钱都用光了,就是说想买也买不起,只好把官铺送给你。天知道前几任江州太守都是干什么吃的,房子破了都没人管。这些铺面我一文钱不要,连地契全送给你,然后再免你三年的税,够意思吧?”   “少来!你是想让我给你修房子吧?都破的快成危房了,免税三年你也说得出口?至少十年!”   萧遥逸叫道:“哪儿有那么破啊!最多五年!商铺都给你了,缴点税还这么小气。”   程宗扬道:“那我要士敏土的专营权,利润四六分,我六你四。”   萧遥逸怔了一下,然后像刚偷了只母鸡的小狐狸一样笑了起来,“成交!”   他搂住程宗扬的肩,由衷说道:“程兄,你简直是我亲哥!”   程宗扬道:“别肉麻了。你比我大好不好?”   “那就是我亲弟弟!”   程宗扬那句话其实是把士敏土拱手让出,萧遥逸深知此举对江州意味着什么。   江州地处晋国东疆,人丁稀少,又没什么出产,比其他州郡穷困得多。程宗扬愿意接手官营的商铺,已经是好事,现在又把士敏土交给自己,只要经营权,等于给了自己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一旦开始售卖,江州想不发财都难。   西市唯一一家客栈已经清理干净,一名军官站在台阶前,挺拔的身材犹如军刀。他双脚“啪”的一并,向两人敬了个军礼,“程少校!萧少校!”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认出来,“萧五?”   萧遥逸笑道:“这是我们六营的副官,往后专门负责紫姑娘的安全。”   萧五伤势已经痊愈,气色好了很多,朗声道:“客栈已经整理完毕,程少校和紫姑娘随时可以入住。”   程宗扬道:“客栈只有我们住吗?月姑娘是不是也在?”   萧遥逸道:“月姑娘说习惯了住军营,反而是客栈住不习惯。我在大营专门给她设了处军帐。”   程宗扬放下心来,干笑两声道:“月姑娘一路上还好吧?”   萧遥逸佩服地说:“月姑娘把一路遇到的宋军统计下来,包括军力、装备、将领是谁,至少摸清了宋军一半的底细。”   程宗扬道:“那个好战分子和你们碰到一块,这下算是如鱼得水了。”   “还说呢,老大正头痛呢。”   萧遥逸道:“本来说给月姑娘两个营,月姑娘不同意,她说自己带不了,只要一个班。”   “一个班还不简单?给她好了。”   萧遥逸苦笑道:“她要带一个班亲自上战场。老大那么强横的人,怎么都劝不住她。我看老大都快给逼急了,说不定把军衔一摘,把我们兄弟都给踢到她的班里去。”   程宗扬笑咪咪道:“那也行啊。你们这个班肯定是战斗力最强的班。一个上校,一个少校,再加五个中校,啧啧,这阵容够华丽的。”   萧遥逸埋怨道:“你不能在旁边看笑话啊,我还想让你劝劝月姑娘呢。”   真是个好主意,为什么他们都不怕月霜把自己剁成馅呢?程宗扬道:“劝是不好劝,不行你就给她一个班,到时候再看好了。”   萧遥逸苦恼地摇摇头,显然也对月霜的执拗感到头痛。把众人送到院内,萧遥逸停下脚步,“你们先休息吧。孟老大和月姑娘去察看地形,晚上回来再过来见紫姑娘。”   说着他小声道:“喂,今晚真不去啊?”   程宗扬低声道:“有好的给我留一个。”   萧遥逸伸出大拇指晃了晃,然后作了个鬼脸,打马离开。   “公子!”   一个满身是灰的人影奔过来。   程宗扬转过身,“老四!你怎么这德性!”   祁远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刚从工地过来。老四以前也建过房子,从来没用过士敏土这样的,拌好料浇上,几天就好,又快又结实!要什么样有什么样!”   “我看到你建的城堡了,好家伙,都是士敏土柱子嘛。硬梆梆戳在那儿,影子都能压死人,宋军看着都想尿裤子。”   “打仗用的,怎么结实怎么来,模样就顾不上了。”   祁远拍着身上的泥灰,“哎哟喂,老祁这把身子骨这回可给折腾苦了。”   程宗扬笑嘻嘻道:“听你这口气,不会是兰姑也来了吧?”   祁远老脸一红,“刚来了没几日……”   “还真来了啊?哈哈,兰姑对你真够意思!怎么不一块带来?”   “她在忙着呢。”   程宗扬随口道:“在哪儿忙呢?”   “东市。”   程宗扬一怔。   祁远道:“她在织坊待不住。听说江州来了雇佣兵,兰姑跟芝娘商量,从秦淮河找了些想赚钱的粉头,前些日子一船来了。”   程宗扬忍不住笑道:“刚才小侯爷还谈到呢,原来是咱们自家的产业。兰大姊这怎么说呢……”   祁远道:“兰姑这一行做久了,干这营生还开心些。怎么没见老秦呢?”   “会之带了批货,直接回了建康,过些日子才来。别的兄弟怎么样?”   “吴大刀跟彪子来过两趟,”祁远笑道:“听说吴嫂子有喜了。”   “吴大刀手脚够麻利的啊。彪子呢?”   “比以前好了点。听说江州打仗,我看他也想来呢。”   “好说,会之这趟回去,带他一块来。吴大刀要当爹的人,就在家伺候老婆得了。”   “芝娘她们都好,听说公子无恙,都高兴得不得了。”   祁远口头来得,连比带划,说了建康众人的情形。程宗扬沉默片刻,“那个妖妇呢?”   祁远抿了抿嘴,“没有消息。公子平安的音讯传来,会之去寻公子,长伯找我问了五原城位置,第二天就自己去了。”   程宗扬心头一凛,吴三桂一个人去五原城,胆子也太大了。   “有音讯吗?”   “没有。不过听说有人在竞州的醉月楼大打出手,听情形有些像长伯。”   吴三桂不是个鲁莽人,这点自己可以放心。只要不正面与苏妲己交手,保命应该无忧。   祁远刚待了一会儿,就有人找来,“祁爷!水门的城堡已经晾干了,该浇多少水,还请祁爷赶紧去看看。”   程宗扬笑道:“你去吧,我让萧五给你留间房,就住这边得了。”   “成!”   祁远笑着站起身,“老祁这是天生的劳碌命,到哪儿都闲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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