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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龙刚松了口气,耳中又传来一声柔和的梵唱。 「阿弥陀佛。贫僧圆相请教施主,鄙寺首座圆通,明定、明止两名弟子之死可与施主有关?」说话者白须白眉,正是大孚灵鹫寺方丈圆相。 心念百转间,慕容龙沉声道:「方丈何出此言?」 「圆通师弟三个月前在洛阳失踪,幸得程堡主等人相助,在城外找到三人的尸身。圆通师弟被人一刀断喉,观明定、明止两人的伤势,应为巴陵一枭安子宏弯钩所伤。安子宏自赴施主婚宴后便未出现,因此贫僧才有此问。」 慕容龙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半晌,心知此事难以善了,当下朗声道:「此事有诸多难明之处,巴陵枭又不在此间,无法对证。只凭伤情论断恐怕难以服人。」 圆相暗道这个谦和有礼的年轻人所言甚是,自己只凭两人的伤势和安子宏曾赴星月湖这两条模糊不清的线索,便指责是星月湖所为,确实孟浪了些。 不料慕容龙话风一转,「但在下相信大师非是信口开河之辈。安子宏现已入我神教,此事慕容龙愿为安供奉承担。」说着躬腰深施一礼,「请大师赐教。」 这个年轻人竟然一口应承安子宏已入星月湖,只因自己有此怀疑便全然相信,更愿替属下承担责任——非但有信有义而且有仁有勇,实是难得。星月湖恶名昭着,怎会有这样的宫主? 慕容龙毫无动作,显然是等圆相先动手。圆相略一沉吟,僧袍轻扬,隔空一掌朝慕容龙胸口印去。他有心试探慕容龙武功深浅,这一掌只用上了五成功力。 大孚灵鹫寺建寺六百余年,历代高手辈出,方丈圆相一向少涉世务,此番为师弟之死而亲下清凉山,程一鹏等人才有胆伏击这个神秘莫测的星月湖宫主。见状众人纷纷散开,都瞪大眼睛,看这场邪教至尊与白道领袖之争。 慕容龙不闪不避,任由劲气向胸口要害拍来,圆相心下大奇,他这参禅掌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威力极大,禅心通透下,无论敌手如何反应都会引起掌法的微妙改变,教人无法摸清掌势。但慕容龙的反应却是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像是等着挨掌一般。 当掌风触到衣服,圆相终于明白慕容龙真是要生生挨自己一掌,此时收势已然不及,连忙手掌一晃,呯的打在慕容龙肩头。 慕容龙应手飘飞丈许,勉强稳住身形,吐了口鲜血,喘息道:「多谢方丈手下留情。在下先为安供奉赔礼,日后定让他亲赴贵寺解释此事。」 圆相默然片刻,合什道:「施主舍身饲虎,如此大义大勇,老衲佩服。此事就此作罢。」说罢只怀里掏出一枚大如蛋黄的药丸,「此药是鄙寺灵丹,希望能有助于施主伤势。」他叹了口气,施礼离去。 慕容龙坦然服下丹药,闭目调息。程一鹏等人大眼瞪小眼,拿不定主意是该乘机出手还是讲究侠义。 沉寂中,一个清悦的女声从人群后低低响起,「玲姐,我要回去了……」 「怎么了,小锦?」 程一鹏皱起眉头,扭头看了看那两名女子。年纪略大的是青阳大侠田启东的遗孀段玲,另一个妙龄少女,是与她结伴而来的容锦。 容锦沉默片刻,轻声道:「他不像坏人……」 段玲也有些犹豫,握着柳叶刀扬声道:「流霜剑风女侠是不是在你们教中?」 她受过风晚华大恩,此事非要问个明白。 风晚华入教为奴之事,在星月湖刻意宣扬下早已传遍江湖,但流霜剑声名显赫,武林中胜过她的也没有多少,众人还信疑参半,当下都屏住呼吸,等待慕容龙的回答。 圆相这一掌只用上了三成力,但他功力深厚,早有戒备的慕容龙还是受了些内伤。哼,用这点伤换得敌方最强的几人先后离去,算来还是大占便宜。 见慕容龙默不作声,众人叫声越来越响。 紫玫心下大骂,「这帮只会废话的傻瓜,一会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小心打量着周围的地势,盘算怎么凭自己不足三成的功力逃出生天。 怀里的貂裘微微一动,紫玫暗叹一声,拨开裘领。 萧佛奴听到外面的声响,忍不住小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紫玫将母亲小心地放在鞍前,淡淡道:「没死。」 黑色的貂裘露出一抹艳光,萧佛奴扬起臻首,悄悄看了慕容龙一眼。 「百花观音?」一瞥间,就有人看清了她的面容。 萧佛奴玉脸飞红,连忙躲进衣内。 「嫂夫人!」一个三绺长须的儒雅文士排众而出,惊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紫玫一怔,眼前这人依稀有些面熟,似乎是当日「父亲」慕容卫领自己见过的长辈。 萧佛奴听出是「丈夫」的好友凝光剑东方庆,顿时面红过耳,心里呯呯直跳。 这些日子她屈服在慕容龙淫威之下,早已淡忘了往日的身份。此时被故识一喊,想到端庄圣洁的「百花观音」如今却是与亲子乱伦的无耻淫妇,萧佛奴羞怯难当,险些落下泪来。 「伏龙涧被灭果然是星月湖所为!」东方庆满腔激愤望着面遮轻纱的少女,沉声道:「是不是紫玫侄女?」 一直沉默的少女撩起轻纱,露出一张仙子的玉容,轻启朱唇道:「伯伯……你好。」 东方庆目光停在紫玫微隆的腹上,厉声道:「此人是你杀父仇人,你为何还要委身事敌!这般不知羞耻!」 灵玉挡在两女身前,说道:「这是我宫主明媒正娶的夫人,阁下放尊重些。」 东方庆脸色铁青,高声道:「嫂夫人!紫玫年纪尚小,为何你也不加阻拦!死后有何面目见我慕容大哥!」 无颜以对的萧佛奴早已是泪如雨下。 东方庆心下起疑,长剑洒出点点寒光迫开灵玉,纵身一把扯住貂裘。紫玫连忙抱起母亲,但已晚了一步。 貂皮中分,露出一个艳丽无匹的美妇,与昔日的「百花观音」相比,眼前的美妇艳色犹胜以往,但眉目间的端庄华贵却荡然无存,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圆鼓鼓的小腹,看上去比女儿还大。 东方庆震惊之态无以复加,亡友尸骨未寒,妻女却双双怀孕,多半还是母女俩共事一夫。百花观音和玫瑰仙子都是名门闺秀,却会做出这等丑事! 「放开我娘。」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东方庆长剑微颤,惊讶地朝后看去。 慕容龙面如寒冰,冷冷道:「我慕容家的事,没有外人说话的余地。」 东方庆看看慕容龙,又看看紫玫,最后目光落在百花观音脸上,「嫂夫人……」 慕容龙冷笑一声,「娘,告诉他你现在的身份。」 萧佛奴红唇颤抖,半晌才轻声道:「奴家现在是龙哥哥的小妾……」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哗然,萧佛奴难堪得无地自容,幸好紫玫拉起貂裘,遮住了众人利箭般的目光,她才得以放声大哭。 东方庆哆嗦着把剑放入鞘中,以他一剑迫开的灵玉的功力,此时竟然连剑都拿不稳,回鞘时割破了手指。 他似乎瞬间老了十年,头也不回地提着长剑蹒跚地走下山路。漫天红叶卷起,掩没有凝光剑萧索的身影。良久后,身影消失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凉的大笑,渐行渐远。 「世上怎么有这般下贱的女人!」花源帮帮主曲玉娇鄙夷地骂道。众人群情激愤,纷纷痛斥慕容龙禽兽不如。更有人污言秽语,辱骂百花观音和玫瑰仙子背德失节。 被人当面一阵「淫妇」、「贱货」的乱骂,萧佛奴固然哭得天昏地暗,紫玫俏脸也时红时白。 指责声铺天盖地而来,蠕动的嘴巴连成一片,飞溅的唾沫将母女俩彻底淹没。 「不能哭,不能哭……」慕容紫玫倔强地挑起下巴,漠然冷视这帮义愤填膺的武林白道。 忽然,一股冷得让人血液凝结的寒意涌入枫林,叫骂声像被一刀斩断般消失了。 众人赫然发现,那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正静悄悄立在如血的红叶之间,浑身散着一股阴冷的死亡气息。 慕容龙冷冰冰竖起一根手指,「每人都有一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