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七十九章 怒怼
府佐贰官,甚至还有州县官被请上二堂。
这有二十余人,因堂上椅子已经坐满,他们没有位子坐,故而就站在各自知府的身后,垂手而立。
而巡抚衙门二堂里,唯一坐着的府佐贰官就是林延潮了。
因为归德府正印官付知远负伤在押,林延潮代表归德府坐在这堂上,因为官位稍低,所以只能陪坐末席。
二堂上现在倒有五十余名官员。
众人齐至,杨一魁正要说话,马玉忽说出恭,当即从二堂离去,又过了好一阵方才回到二堂。
早不出恭,晚不出恭偏偏在这时候出恭,众官员都知道马玉是刻意摆谱。
马玉来开封府近一个月都是如此折辱文官,甚至还打伤了归德府知府,大家也是默认了他如此。何况巡抚,按察使也没有二话。
马玉入座后,杨一魁平和地问道:“马公公,可以开始了吗?”
马玉笑了笑道:“当然,不过咱家要先说两句,不知可否?”
杨一魁道:“当然,我等洗耳恭听。”
马玉点点头道:“诸位大人,当年太祖爷大封宗籓,令世世皆食岁禄,不授职任事,亲亲之谊甚厚……”
马玉说到这里有些卡壳,众官员们心想这几句话,说的丝毫不见抑扬顿挫,好似照本宣科,肯定是有人给他抓刀的,否则马玉也说不出这等文绉绉的话。
“以后永为祖制……祖制,世代相传,故而宗室与国同体,天子与宗室,同休等戚,祸福共之……”
“故而璐王之事,就是天子之事,若是怠慢璐王之事,就是怠慢天子,这些话咱家说在前头,尔等放在心头好好掂量掂量,拾掇拾掇,一会议事前,想想你们今时今日之地位,好好念念君恩。”
最后这几句话,就是马玉脱稿发挥了。他甚是满意,觉得说出了一种淡淡的霸气来。
他看向众官员们的反应,却是十分冷清。
辜明已见冷场,立即出声道:“公公说得极是,我等为官自是当思君所思,忧君所忧。定为圣上将璐王就藩的事办妥。”
马玉点点头,见杨一魁等没有表态,他不由在心底轻哼了一声,然后他看向一向十分好说话的龚大器问道:“龚方伯以为如何?”
左布政使龚大器点点头道:“当然,天子高居庙堂,老百姓身处江湖,我们官员夹在中央。”
“天子有命,我们做官是能办就办,不能办也要想办法办。老百姓有民情,我们也是能忍就忍,能瞒就瞒。若是两边夹来,实在不行了,我们就算委屈了老百姓,也不能委屈了皇上就是。”
马玉一愕,龚大器说的话,好像是这个道理,但又好像不是,他听不明白,只能干笑道:“龚方伯这话说的有意思。”
这时候,付知远与林延潮的过,缴纳税赋乃份内之事,而拖欠当罚。这句话不知归德府的林司马可还记得?”
什么叫富裕者,给的更多,贫穷者,连你有的也要夺去。
有的人欲息事宁人,但越是这样旁人会放过他,这临面一刀,早晚就会挥下的。林延潮眼下就是如此境地。
在场众官员也是心知马玉,辜明已是要拿林延潮开刀了。
一切犹如辜明已,马玉预期的那样进行了,否则付知远堂堂知府被打伤,就这么算了?账本不是白查了?户部里的关系不是白用了?
避是绝对避不过的。
众目睽睽下,林延潮正按着脖子,原因无他,坐久了有些发酸而已。
待听辜明已问到自己时,林延潮愣了片刻,然后笑了笑道:“是,是,当初府台有这么一说。”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怎么又是这样。
辜明已此刻的感觉,仿佛吃了一大团屎,不说林延潮身背嫌疑,就说这各府官员,一省大员齐聚,又说得是璐王就藩这么大的事。
你林延潮居然在这么重要的集议上……走神。
辜明已是很注重官员气度的官员,平日那套面上云淡风轻,里面暗流涌动官场作风,现在都给他去他妈的。
辜明已一副很不愿意,但又不得不搭理你的口吻对林延潮道:“当初林司马将多年积欠一清而空,实在令本官佩……佩服。这一次修建王府,归德府是不是多出一些,为其他各府分忧一二。”
辜明已此举等于离间了林延潮与其他知府的关系。
好比你是有钱人,是不是可以拿出一点钱来接济一下没钱的亲戚啊。至少大家吃饭的时候,你给我去把饭钱结了。
这令林延潮答允不是,不答允也不是。
但见林延潮皱眉道:“这有些不好办。”
辜明已冷笑道:“怎么不好办,难道府里没钱?还是有钱,故意说没钱?”
“不是有钱,没钱,而是此事应是付知府定夺,下官身为佐贰官做不主。”
马玉差点又把口里的茶喷出,辜明已的咳嗽又犯了。
林延潮双手一摊:“不如你请付府台来,让他来说话?下官实在是官卑言轻啊。”
马玉拂然道:“付知远负罪已是在押,眼下归德府的事,由你暂署。”
林延潮道:“可是省里没有下令,让本官暂署府事,本官还是没办法做主,此非职责所在。本官看还是请付府台回来再定夺,就算他在押,至少府里有钱没钱,也是可以知道的,公公与其问本官,倒不如问付府台。”
马玉气道:“付知远已是负伤,如何能来此说话?”
马玉话音一落,辜明已不由在心底大骂其愚蠢。
这时林延潮目光陡然一厉,全然不是刚才那打太极的归德府同知,而是当年在金銮殿上死谏那个林三元。
堂中众官员,只见林延潮拍案而起,怒怼道:“付府台受伤了?如何受伤?是何人打伤的?请公公给在场所有官员们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