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何处踪
“小四儿”他伸手一抓,抓了个空。
帘动,风至。
金雁尘猛地翻身坐起,抄起身侧长刀。这次他抓住了。只是身子乏力,全然不像自己的。
毕竟百死之身,不是不能带病战。
金雁尘缩紧腰腹,手肘略压,调动肱、股、臀、背全身肌肉,牢牢稳固身形,长刀指向,一股浑沛的劲风飙飒而出。
却骤然收了。
出刀容易收势难。这一放一收便显出了功夫。
可见他不仅是人醒了,身子头脑也都已无碍。
云央捂住嘴,两行泪珠子缀成行,刷刷往下掉。
她不是穆典可,没有那么好忍功。自金雁尘出事以后,是日也哭,夜也哭,直将一双水杏眼儿哭得几无光泽。
直到后来,徐攸南把副上好柏棺装石沉了水,告诉她金雁尘不日要醒,她这才把眼泪收了,一门心思照顾起金雁尘来。
大约因为女人天生就是水做的,眼泪流了不少,不见枯竭,反如破闸之水,大有越来越汹涌之势。
也不说话,只凝着一双泪眼,把眼前人直愣愣瞧着。
金雁尘只觉得头疼。
他急于弄清楚,在他晕倒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分明不是在槐井街的院子里。
房间的格局变了,陈设也变了。圆顶、木地板,缩了尺寸的桌椅,风湿凉,微有摇晃感。
他在船上!
“你去把徐攸南叫来。”
也是奇怪得很。往常这种时候,徐攸南都是不请自来的,今日却是迟迟不至。
最后是瞿涯来了。
“……在钓鱼。”瞿涯说道:“一早弄了条渔船,划去两里外的鲨口滩,正在兴头上。说关系到四小姐,他出面也不好”
“四小姐怎么了?”金雁尘心中骤然一紧。
“走了。”
瞿涯默一刻,说道:“跟常千佛去洛阳了。这是常千佛救你的条件。”
金雁尘怔忡好一会,抻拉笔直的后背慢慢弯了下去,垂眸遮眼,用沉默掩盖突如其来的失望与疼痛。
她还是走了!
甚至都等不到他醒来。
难怪徐攸南不愿这时候面见他。夙愿以偿,他定是高兴得掩饰都掩饰不住了。泛舟垂钓,多好的雅兴啊!
良久,他沉默如定地坐着,像座雕像。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那一晚恶战之后,穆典可扶着常千佛的手臂上车,四目含情,胶着不散的情形。
他已经决定要放她走了。
只没想到,是这样的分别。
金雁尘起身下榻,走到舱门口透气。
门外阳蒸水汽,路桥隔野烟。一只单雁飞在浩渺烟波里,影子投进碧湖,影逐天上雁,佯作成双。
从此余生,那条漫长而荒凉的道路,只有他一个人走下去了。
“喀沁为了救你,做了所有能做的。”
瞿涯跟上来,站在金雁尘身后,与他同看着碧波万顷的湖面。
“……当时你情况很不好,阿西木和常季礼常千佛叔侄都说不能治。她就是不信,割掌放血喂你,只为了吊着你一口气,等待微乎其渺的转机。
后来不知怎么的,叫她发现常千佛说了谎。
及至你毒入肺腧,呈气厥假死之象。她恨常千佛见死不救,两人彻底闹决裂。”
瞿涯因把金雁尘假死当夜王书圣、翟青等人下毒制造内乱;徐攸南发动金家旧人拥立穆典可为新主;常千佛当场暴揍徐攸南等事俱细说一遍。
“……姑娘决定扶棺去川南,出城不到二十里,常千佛追上来,说他愿意救你。
……
不能怪他见死不救。
丹鹤毒乃天下至毒,他虽解了你的毒,自己也付出极惨代价。此后半生,恐时时受病痛折磨,难享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