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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岳在她耳中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先躲起来,看清楚来人,再做打算。”
柳玉琼点点头,答道:“好。”
柳玉琼还待说什麽,云岳已经示意她噤声。猛然间,庙门被人用力一推,两个人跌跌撞撞的闯入了庙中。云岳居高临下,一时之间看不清楚两人面目,只知道这两人是一男一女,身上似乎都带有伤。
那男的单膝跪地,手中长剑抵住地面,既悲伤又忿怒的道:“没想到昔日的同门师兄弟,此刻却一点情谊也没有。”左手抚胸,不停的喘气,指缝间不断渗出鲜血,想是胸口受了伤。
那女的悲声道:“志浩,都是我不好,才会拖累了你。”
那男的摇摇头,将那女的紧紧搂在肩头,柔声道:“青霜,这不是你的错,我们是同命的鸳鸯,生死都在一起,快别这麽说了。”叹了一声道:“其实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才对,你本来在苗疆生活的很好,无忧无虑,我却奉了师命到苗疆去卧底,还把你拖下水,累的你跟我逃亡,没一日好过……”说到这里,不禁露出忿恨不平的面容,恨恨道:“他们若真的要赶尽杀绝,我就是拼的这条命不要,也要跟他们拼个同归於尽。”
他话才说完,庙外不知什麽时候已经来了数人,多是黄衣装束,想是同一派的。当中一人阴恻恻的道:“是吗?”
那男的闻言大惧,颤声问道:“是夏师叔?”
那阴恻恻的声音冷冷地道:“怎麽,杨志浩,你怕了?你方才不是说要跟我们同归於尽吗?怎麽现在说起话来连声音都颤了?”
杨志浩心念一灰,哑声道:“夏师叔,我们说好的,我到苗疆卧底,为本派取得无形散的解药,你则放过我和青霜,怎麽现在倒反过来要来追杀我们,杀人灭口?”
那被称为夏师叔的汉子冷森森地道:“不错,你是为本派取得了无形散的解药,但咱们要的是解药的药方啊!可不单单只要解药而已,何况你还勾结魔教妖人,为了这个苗女,伤了本派弟子,却又怎麽说?你可别忘了,本派与魔教仇深似海,你的亲生父亲便是死在魔教妖人手下。”
杨志浩红着眼,嘶声道:“杀父之仇,我自然不会忘记。但这件事与青霜无关,她从来没有害过人,也没有杀过人,为何你们连她也要杀?”
那夏师叔冷哼一声,森然道:“她既入毒门,又是金蚕娘的弟子,咱们黄山派伤在这两派手中的弟子难道少了?自然饶她不过,只能怪她拜错了师,投错了门派,何况她并非汉人,乃是生苗蛮夷,豺狼心性,杀之并不为过。”
云岳在梁上听了,不禁大怒,心道:“此人视人命如草芥,强分汉苗,非好好教训不可。”柳玉琼也是恚怒非常,血气一阵翻涌,若非有伤在身,依她脾气,早就提剑下去将那姓夏的汉子打得满地找牙。
说话间,那庙外的黄山派门下已经逼近了土地庙,当先一人身材高瘦,表情阴,脸色僵硬之极,彷佛自出生以来便不曾笑过一般,双目锐如鹰隼,冷冷地在杨志浩身上扫射,就好像杨志浩已经是他的阶下囚,可以任意宰割。身後一众黄山弟子则是面无表情,护卫着那夏师叔。
杨志浩一咬牙,撑剑跳起,表情悲愤,舞着手中长剑,颤动有声,厉声道:“夏师叔,青霜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你要杀她,就得先将我杀了。”手中长剑剑刃震动,幻起了寒光刃影,青森森的闪动。
那夏师叔双目杀意骤浓,冷然道:“杨志浩,你虽是掌门弟子,却也别要以为我”云中雁“夏靖奇不敢杀你,若非看在掌门师兄金面上,要给你一个求活的机会,你道你活得到现在?”
杨志浩心中一动,问道:“什麽活命的机会?”
夏靖奇冷冷道:“很简单,只要你杀了桂青霜,斩下她的首级,同时回黄山向掌门师兄认错,我还可以为你求情,免你一死。”
杨志浩愣了一愣,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悲恨愤慨,满是不平之气。蓦地,笑声嘎然而止,杨志浩庄容肃然道:“我杨志浩岂是杀妻求生之人?今生我既已与桂青霜结成夫妻,生则同生,死则死尔,要我杀妻求生,绝无可能。”最後四字,他以内力发话出声,说得斩钉截铁,语气坚定如山,在场的黄山弟子都是听得耸然动容,知道杨志浩如此说话,那是不愿妥协,要放手一搏了。
各人心中都是一跳,虽说黄山派人多势众,但桂青霜是毒门弟子,下毒之技天下无双,若两人当真不顾一切的豁尽一拼,黄山派在人数上虽占了上风,恐怕也不见得必胜。
夏靖奇不料杨志浩居然敢公然出言顶撞,脸上甚是难堪,不禁大怒,脸色更冷。沉声道:“杨志浩,你最好想清楚,这是你最後的机会,别要自误,否则,连你师父都救不了你。”
杨志浩惨然道:“你们要我杀妻求生,绝无可能,我能怎麽样?”说到这里,顿了顿,提高声音道:“张师兄,许师兄,我妻桂青霜曾两次饶过你们不杀,你们也不出来为她讲讲话吗?”
剑魔81 江湖道
他这话才说完,黄山弟子之中立刻引起了一场骚动,只见两名身着黄衣的汉子,表情尴尬,手足无措,不知怎麽回答。一会儿,其中一人才勉强硬着头皮,也不知道是张师兄或着是许师兄,道:“杨师弟,彼此……彼此各有立场,我……我们也是……是……奉师命,不得不尔。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他起先说话吞吞吐吐,但脑筋飞转,一想及师命,语气便不自觉的气盛了起来。
杨志浩又怒又恨,想起原本同门学艺的师兄弟,居然如此无情,完全不顾昔日情谊,本来他还道桂青霜曾饶过两人两次不杀,两人多多少少还能在师父前为自己美言几句,没想到事到临头,两人居然推得一乾二净,不禁恨的牙痒痒的,心道:“这两个没良心的畜牲,下次犯到我手中,看我饶得了你?”想起自己今日是否逃得了还是问题,有没有下次实在是由人不由己。
紧了紧手中剑,伸手握住桂青霜手掌,将她拉到身後,一剑横胸,挡在桂青霜身前,狠下心肠道:“我是不可能杀妻求生的,你们要杀我妻,就得先杀了我。”
云岳身处梁上,虽然看不清楚杨志浩的面容,但对他宁可与师门为敌,也不愿背德杀妻的行径大为喝采,手指上已经扣了一颗小石子,只要双方一动手,随时便可暗中助杨志浩一臂之力。
桂青霜则紧紧的双手握住杨志浩的手,双目泪水盈眶,将身子靠上去,在杨志浩耳边悄悄道:“咱们生死同命,永不分离。”杨志浩胸中一痛,又是甜蜜,又是凄苦,强笑道:“咱们还有机会,他们未必就能擒得了我们,你可先不能气馁了。”他口中虽如此说,但是心里实在是雪亮,别说黄山弟子一拥而上,他们夫妻两人,双拳难敌四手,光是“云中雁”夏靖奇一人出手,他们夫妻俩联手就未必挡得住。
当下向桂青霜小声急道:“青霜,你还有金蚕粉吗?”桂青霜一怔,反问道:“你……你要我用金蚕粉对付他们?”杨志浩苦涩道:“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选择了。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你有金蚕粉在身,他们未必敢动你,待会儿我引他们攻我,你就破围逃脱,逃得越远越好,他们如果追来,就……就……”一咬牙道:“他们既然无情,我们也不用对他们讲义气,尽管用毒对付便是。”
桂青霜摇摇头道:“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杨志浩急得跳脚,满头大汗道:“这是什麽时候了,你还犹豫不决?快走,快走。”桂青霜神情出奇的平静,缓缓道:“郎君,我是不会一个人独走的。我们苗人,从一而终,至死不改其志,我既然已经跟定你了,你也认我当做你的妻子,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我是不走了。”
杨志浩望着她呆了半晌,忽然狂声大笑道:“好,好,我杨志浩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咱们生不能同日,死也要在一起。好,我们就联手对付他们,纵然战败,有死而已,又有何惧?”
夏靖奇见杨志浩狂态如此,不禁皱眉,心中想道:“毒门毒技,天下无双,他们两人既然起了反抗拒命之心,则难保不会施毒相抗。”瞧了一眼躲在杨志浩身後的桂青霜,暗道:“唯今之计,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出奇不意的先杀了桂青霜,否则让她使出了毒物就麻烦了。”
心中虽顾忌桂青霜毒物厉害,脸色却半点不露,冷笑道:“战死?你想的美?那岂不便宜你了?我偏不杀你,连你老婆也不杀,只斩断她的手筋,脚筋,废掉她的功夫,将她卖到妓院去,任她千人跨,万人骑,嘿嘿,到时,再请你过来也参一脚玩玩,嘿嘿,那时就精采了。”
杨志浩勃然大怒,简直气炸了肺,涨得脸红脖子粗,毛发根根竖起,指着夏靖奇厉声道:“你这无耻……”无耻什麽还没说出口,耳中突然传来一道极细的语音道:“冷静,他这是在激你,别上当。”
杨志浩闻言一呆,眼光就往夏靖奇的手臂看去。陡然耳中又传来那话音道:“别看,你一看他就动手了。听他还有什麽话说?”杨志浩只觉那声音虽然细如蚊鸣,但清晰异常,一字一句,绝无遗漏。心中大震,暗忖道:“是什麽人在跟我说话?怎麽他们好像都没听见似的?”头壳微动,假意怒视夏靖奇,其实在暗中找那传声之人。
夏靖奇方才见他暴怒之时,心情浮动,心中大喜,暗自狞笑想道:“小畜牲,就这麽一点江湖经验也想跟老子斗?嘿嘿,等你心浮气燥之际,老子一剑就结果了你这小畜牲。妈的,这桂青霜长得真不赖,细皮白肉的,比窑子里的娼头强多了,老子玩了不少女人,这苗家女子倒还没玩过,嘿嘿,这次说不定倒可尝尝新了。”
他心中盘算,正待更进一步激得杨志浩发怒,以便将他斩於剑下。没想到杨志浩怒气突敛,变得沉冷镇定,双目直视着他,手中剑已经摆出了“金城壁垒”的守式,剑尖隐动,护住了身周五尺方圆的地方。这一来倒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心中暗骂道:“小畜牲,这麽机灵。”
不动声色,夏靖奇冷然道:“杨志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我也不要你杀了桂青霜,只要你们夫妻俩乖乖的跟我回黄山便成。”杨志浩心道:“跟你回黄山,那岂不是死路一条?师父绝不会容我娶苗家女子,说不定一回去便不由分说,一剑杀了青霜,这麽一来,岂非害了青霜?”
眼角一瞟,看见夏靖奇正邪邪地向桂青霜身上瞧,目光冷沉中带有色眯眯的欲火,他於黄山学艺十年,除了尽得黄山掌门“黄衫绝剑”于长卿的真传外,与一些师叔师伯也处的不错。知道这位夏师叔素行不端,尤好渔色,只要遇到稍有一点姿色的女子,便不会轻易放过,如今见他居然打起自己爱妻的主意来,不禁肝火上升,气冲脑门,厉喝道:“你在看什麽?”
剑魔82 江湖道
夏靖奇被他喝的脸上一红,自觉脸上无光,心中大怒,暗道:“好小子,你敢削我脸皮,看老子饶得了你?”他生性阴沉,向来喜怒不形於色,如今当庭被个後生小辈喝叱,心中之怒实是无以复加。冷喝道:“好小子,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这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话声略停,沉声道:“明伦,你上前去领教领教你杨师弟有多大本事?”
那弟子曾明伦乃是夏靖奇的大弟子,剑法心机,俱受真传,素来就因杨志浩是掌门一支而与其面和心不和,暗中较劲。如今有这机会打落水狗,自然不会放弃,心中窃喜,脸上却不露半分,由人群中走出,步入土地庙,向杨志浩说道:“杨师弟,我看你还是不要顽抗了,乖乖跟我们回黄山向掌门缴令,杀一个苗女,又有什麽大不了的了?”
杨志浩大怒,喝道:“她不是你的妻子,你当然会说风凉话了。说什麽苗女可杀,姓曾的,你还有没有人性?”恚怒中挺剑疾刺,剑到中途,剑尖突然上下左右急颤,剑光点点,斜圈下斩,本来是刺向胸口“紫宫穴”的一剑,居然瞬间变幻,迳扫曾明伦两腰,剑风劲猛,显然贯注了极强内力。
曾明伦出言相激,正是要他如此,只要杨志浩气燥神烦,自己便能得利。倏地回剑相交,青光闪动,“当”的一声,将杨志浩的长剑架开。杨志浩虽非暴燥易怒之徒,却也还是不及曾明伦心机深沉,尤其是关乎爱妻的生死荣辱,更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当下一咬牙,心一横,手腕用力,寒芒乍起,冷森锋锐的剑刃自下翻上,向曾明伦的胸腹撩了上来,又快又狠,如深渊腾蛟,似极地流光,手中长剑圈送,霎时间剑环横来,一招两式,由“起凤腾蛟”化成“力士挥斧”,斩向曾明伦的头颅颈项。
曾明伦虽知激怒了杨志浩之後,杨志浩心浮气燥,於己大为有利,但却没想到也因为这怒气,杨志浩出招比平常更为狠辣,剑招袭至,快如闪电。曾明伦大惊失色,足下倒踩七星,身子急退,手中长剑暴起,一招“千岩竞秀”,挽起激浪剑花,陡然间剑焰暴涨倏长,剑光如孔雀开屏化成了一堵剑墙,叮叮当当,如珠落玉盘,铮铮,似锤钹相击,不得已之下,只好与杨志浩以快打快,斗起快剑来了。
原来杨志浩虽然较容易冲动,却也非胸无城府之人,心知唯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出奇招将曾明伦制住,藉以威胁夏靖奇等人,则两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黄山弟子一拥而上,一来敌众我寡,势难匹敌,二来他於黄山与众弟子同派学艺,实在不忍下手戕杀同门,三来他以快剑之法与曾明伦火拼,彼此移位快速,也叫夏靖奇难辨敌我,不敢在身後出手偷袭,因此半真半假的故做受激,与曾明伦斗剑。
两人出招越来越快,只见土地庙中剑光起落不绝,一道未灭,一道又起,杨志浩剑出如追风逐电,整个人绕着曾明伦急速飞转,每转一圈,剑法就快一分,所激荡出的剑光也就更盛,剑刃所化出的无数剑圈银环也就更窄一分,向内紧缩。杨志浩剑法愈转愈奇,愈奇愈险,彷佛攀登华山,越是往上爬,山路越陡,所见的风光美景也就更雄伟奇丽,险拔峻秀,剑法中的冷森杀意,也就随之增长。
夏靖奇本拟曾明伦再不济,也可支撑到百招开来,不意杨志浩存心拼命,一上来就使出黄山派中最为凌厉的“千回落雁剑”。这千回落雁剑乃是黄山派“松泉云石,雁落天都”这五大神剑之首,可以说是黄山派的镇派绝技,最是奇绝险厉,威力强大。
黄山派自开派以来,各代都曾谆谆告诫门下弟子,除非是生死关头,否则不得使用这门千回落雁剑,原因就是为了这门剑法太过凌厉险奇,一旦出手,必有死伤,也正因为如此,这门剑法向不轻传,就连夏靖奇也不会,只知道皮毛而已。如今杨志浩居然使出这门剑法,不禁令夏靖奇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