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竹笋
“我们谈谈吧，其实我从后山刚回来，竹贤大人和我聊过了，原本我不想说的，可是你好像很在意。”
爷爷背着包袱向着亭子里走去，走到亭中盘坐下来，将包袱解下放在大腿上，右手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后背和腿肚子，竹君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看着爷爷的背影还是心一横走过去了。
“想什么呢，可以站这么久？”
竹君摇摇头也盘膝而坐，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爷爷，一脸漠然，看样子也不打算主动说些什么了，爷爷也不气急，环顾了一边花园后才正视竹君说了一句：“这些花照顾得不错，谢了啊。”
竹君嘴巴一张，无声停住，想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接到：“一些花而已，小事。”
“是啊，小事，什么是大事呢？你的左眼是大事吗？”
竹君没说话，就低着头听着，也没想争辩什么，他很难说过爷爷。
“柳玉和柳男，你还是要带的，葬礼你也是要去的，你可能一直不和人待在一起吗？你这也怕那也怕，你什么时候能做到你想达成的目标，越怕你越难控制它，不要去畏惧它，如果真死了人也不要有愧疚感，弱者生活在这个世道里，本就连死都不如的，如果发生意外没人会怪你的，作为世家子弟你很早就该沾上血了......敌人很多啊！”
竹君哑然，他不知道如何去接，也不知道对与不对，他心底无限的排斥着这种想法，但是现实却告诉他爷爷说的很对，这个世道人如草芥，死了也许都不会有人记住。
“我一直都没问过你眼睛的事，因为我不觉得事情都多大，你的心需要变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想让你接替柳风去虫师会的理由，你和云儿不一样，你心里少了一些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走下去的黑暗，去看一看吧，去迎接那团厉火吧，不被灼烧过，怎么会成为和它一样呢！”
爷爷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只是这笑容和以前的不一样了，让他感觉到冰冷刺骨，他本应该感觉到兴奋才是，他一直所期待的机会已经展开，但是终究心里的刀子比别人的钝了一点。
竹君冷着脸，看着生机勃勃的花园，心底却在咆哮狂怒，这世界所有人其实都是疯子，我也要疯了，我也必须跟着一起疯狂，看着美丽的花，开的多鲜艳啊，地下埋藏着多少尸骨呢，也许和花草一样多吧。
“你就像那竹笋一样，层层粗糙皮壳之下却是洁白纯净的，你这样永远都只能活在竹家做梦，心里不沾染上xue，怎么能在群英荟萃的洪流下保住自己和家族，你该向前再进一步了。”
爷爷走上前拍了一下竹君的肩膀，就拎着包袱走了，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多说太多。
竹君站在原地，心里的怒吼霎时间停住了，这世界本就疯狂，多一个疯子又能如何，在爷爷走上台阶，进入走廊时，竹君转过身笑着问了一句：“爷爷，你还记得你sha过多少人吗？”
爷爷身形一定，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半晌后，竹君才得到他的答案。
“我数不清了。”
竹君看着此时走远的爷爷脸上笑得更开心，就是地上慢慢被沾湿了一块，从空中掉落的水珠，不论空中时多么纯洁透亮坠落肮脏的地面时，它也只能变得肮脏。
和往常一样，早饭按时按点做完，孩子们也被爷爷叫起来，一家人坐在大厅里默不作声地吃喝着，只是所有人都清楚这也许是这么多人在一起吃饭为数不多的机会了，竹云最清楚，因为爷爷的信他看过了无数遍，他心底有着不舍，有着轻松，有着追赶。
饭吃完，所有人都没动，爷爷坐在上位上一个个看过一遍，才开口说话到：“后天柳玉柳男你们要跟着你们竹君哥哥一起回家，明天记得要收拾好行装，后天早饭后出发，竹云你就在家里跟着我好好学习吧，功底太差了，天天偷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你哥哥一样。”
说完，孩子都没有说话，爷爷也不想再说什么，事情已经定下来，那么就没有更改的余地，竹家人的脾气和竹子一样又倔又硬，不论老少男女都是这样，爷爷端着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哼着小曲就独自离开了。
大厅里，柳家姐妹低着头玩着筷子，竹云只是沉默不做声，竹君看不出来喜和悲，但是谁都没想离开，就在感觉空间都停住的时候，竹君站了起来，磨蹭了下左眼离开了，竹云看着哥哥走了，也跟着走了，大厅只剩下柳家姐妹，其他人走完不多时，大厅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开，但是这一次没人再有人上前安慰。
所有人都明白世家子弟该承受的不能去躲避，这是所有世家的规矩，也许没有承受过的人会单纯的劝慰，但是现在竹君在承受，竹云柳家姐妹也要承受，没有能力改变世界之前，你只能像是蜉蝣一样随着水流而行。
竹君坐在屋里，继续研究着那卷竹简，蓝草趴在他的手背上时而跟着竹君看书时而独自睡觉，反正只要它不烦他，竹君也不会去管它，他想要将竹简看完，也许做不到，但是沉浸在书里的世界能够多存在一点就多存在一点吧，等到像面对突如其来的刺杀一样的生死场面，想要再读书又要读不进去了，总是之竹君需要时间去缓和自己。
竹云站在竹君门外，犹豫着进与不进。进，不知道说什么，哥哥他还会回来的，不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一次面，父亲是如此，大伯是如此，爷爷也是如此，难道竹家最后会只剩下我。
竹君也不喊竹云进来，竹家人总会经历这样的孤独，他经历过，竹云也要经历，虽然会无助一点，但是过去了，什么就都过去了。
竹云到最后还是没进，咬着牙转身离开了，沿着走廊向着高处走去，哥哥能够做到的东西，我竹云也能做到，迟早有一天我会证明我也不弱与哥哥。
爷爷站在湖亭捧着茶杯看着这一切，在大风下扬着笑脸，轻轻叹道：“竹家的竹笋又要开始冒尖了，新的竹子又要长起来了，竹家永远不会衰落下去的。”
在着风不平浪不静的湖亭，爷爷待了很长时间才走，不知道在看什么，也许是在看大风吹动的竹叶，也许是在看波浪掀起的水花，只是这一切都只是重复一遍又一遍，或多或少，或大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