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虫
“别说了，不可能的，老爷子比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
竹峰一巴掌拍在床头上，眉头向下眉尾向上，整个人不怒自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哼，就是这样我才要问，你们家老头子到底在想什么？我们柳家不会再陪你们玩这个危险的游戏了。”
白吼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对于竹峰的威胁熟若无睹，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竹峰，心里是古井无波。
“你知道的，当初那规定是由我柳家提出来的，我们不能在再这上面损失亲人了，柳家已经禁不起弥天大浪了。”
褐边白档的木窗挡板咦咦哒哒作响，光线爬落在黑香木做成的雕花茶桌上，茶桌上放着一个盘子，上面有着四个黑瓷茶碗，但是里面却滴水未倒。
两虫一人对落在桌边，微弱的散光沾在他们脸上，一边是无奈的平静，一边是烦躁的阴郁。
床上的少年依然没有动静地躺在那里，凉风时不时地打着旋进来兜一圈，白色的褙子被风儿卷起再落下。
两虫一人久久未语，两虫是已经认命，它们甚至是不愿意相信有其它情况出现，而竹峰却是不甘和不信，竹家人从来都不是信命的人，从草莽之间闯出来的家族，每一代族人都是在尸山血海里走过来，这是竹家人占据在世家显族位子上的底气。
“好了，还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我们就先走了，你也问问你家老头子吧，但有些人就是命已注定，唉！”
脚步咚咚，大约响了三十下，房门的承轴吱吱摩擦起来，伴随着竹峰后背的暗淡而消失。
房里一下子又回到了幽静，竹峰身子渐渐佝偻起来，眯着的眼睛里幽幽放着光，手掌从膝上缓缓抬起向着桌上的茶杯伸去。
茶杯拿到一寸的距离，竹峰眼皮突然一眨，随后再眨，再低头看着抬起来的手和端起来的茶杯，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又啪的一声放了下去。
竹峰看着放下茶杯而无处安放的糙手，又呆了一会，等眼神重新聚光后，他习惯地抬起左手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转头看向沉睡的侄子，眼神内疚又摇摆不定。
待一卷凉风拍打响窗台的挡板，竹峰才幽幽叹息起来。
“是该问一问老头到底在想什么了？这些年到底满了我哥俩多少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在白色衣怀里摸了起来，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想要的，只好又快速拍了拍胸脯。
待人真正清醒过来，才哦了一声，在腰胯的挂袋里拿出来一个圆形的石盒子。
灵虫盒打开，一只白色的长着大喇叭嘴巴的飞虫飞出来，翅膀纤细透明，就像是长着大嘴的苍蝇。
“去吧，回竹家找老头子，我等你的通知，快去快回。”
飞虫翅膀一振，就消失在了窗外的茫茫柳林里，竹峰看了眼挡住飞虫身影的明月柳林，那万条枯落掉绿丝绦的枝条不断飘起飘下。
“哎，这可不是看柳树的时候，先等老爷子来话或者君儿醒来吧。”
喇叭嘴的通话蝇嗡嗡飞出万条垂下的柳林，就快速飞越了宽阔清澈的明月湖，堪堪飞到岸边的时候就直接在空中无影无踪。
等到再出现的时候，天已泛黑，天边只剩下太阳残留的血红。
而竹家此时此刻，竹云正在被爷爷盯着，一丝不苟的在花园小亭里做着灵虫盒，虽然一脸地沮丧，但是明亮的大眼睛里全是认真和刻苦。
一块平凡的石头在竹云的肉手下，不断地被刻刀刮磨掉灰色的粉尘，还未成型的身子被处理成了一个鸭蛋形。
竹云一边想着自己的创意，一边不时问起爷爷，可是爷爷却只是摇着头，带着笑意说着千万遍的一句话。
“这是你自己的作品，你想怎么样它就怎样，不用询问别人。”
竹云只好鼓鼓嘴，又继续埋头于自己的创作灵感里，而且他身边的，是一堆已经毁掉的界灵石。
小亭外，灵力随着通话蝇翅膀的振动不断向外扩散，竹家爷爷竹灵在它进入竹家大院之时就发现了它，等着它自己找过来。
通话蝇一现身，竹家爷爷就站起来向着走廊上走去，竹云则一个人继续埋头在长明灯下努力，而通话蝇却跟在竹家爷爷后面，它一直飞到了湖亭旁才停下。
清清湖水旁，竹家爷爷点了点灰色的头后，通话蝇那喇叭嘴里冒出了竹峰峰声音。
“喂，是老头子吗？”
“是我。”
对象确认后，竹峰的声音明显就急躁了起来，一股脑地将自己想问的都给说了出来，想要知道一个合理的解释。
“君儿到底是什么一个状况？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和大哥？你是不是还有事是我们不知道的？父亲，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君儿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竹峰一边快速而大声地质问着，一边看着床上的侄子，眼泪有点绷不住了，弟子和侄子短短时间之内好像都出现了意外。
“嗯，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君儿会好起来的，他的情况和人虫不太一样，虽然危险但是却也不是死路一条。”
竹家爷爷声音很是低沉，但是却很有力量，字字句句之间带着让人无法质疑的力量。
“可是，君儿还在这里躺着啊，你对他从小就那么在乎，难道就是因为他有可能走出一条人虫活路。”
喇叭嘴里的声音激烈而悲痛，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竹峰实在是太了解他，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家黑虫师。
“我想知道风儿的死是不是和你也有关系？”
“你想说什么？我是你父亲！”
“对，就是你是我父亲我才这样问！”
老爷子很显然也是被气到了，他眯着眼，眼睛里闪着幽幽冷光，就如水里冷月的清光。
“我还没有厚脸到对小辈下手的地步，你是一点都不相信我啊！”
通话蝇里话语一下子断了，只有那不停的呼吸声，待到声音传来，却已经变成冷腔漠声。
“那是因为我和哥哥太清楚你了，你想做到的事你最后达到了吗？现在又想把主意打到孩子们的头上，我不知道你所谓的梦有什么意义？能收手吗？”
这句话直接激起老爷子的愤怒，这是他心中一根鱼刺，是他身上的一块逆鳞，触之必怒。
“你不是所谓的世家竹家培养出来的，你不是竹家的庇护下成长的，你不是竹家的威望下成长的，你和你哥哥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所谓的梦，所有都是你知道吗？”
“天下，是谁的天下，是强者的天下，看看我们家的人丁，再看看这无尽的洪流。这竹家，这家不能垮塌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