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就算是地位不高的小阴神,对于陈岭来说,也是高高在上,必须得恭敬对待。
对方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随口问两句,他可不能当真,急忙摆了摆手:“没有,二位大哥照章办事就行。”
四十八司干笑两声,看向江域,见他微微颔首,这才说:“那就这样吧,我们就先走了。”
话音落下也就三五秒的时间,两名阴差就消失在黑夜中。
几乎是下一秒,身旁的气压降低了,陈岭刚刚就发现了,这人有点不高兴。
他不喜欢什么话都憋着,直接问道:“你在气什么?”
“ 没什么。”话虽如此,男人的脸色却不怎么好。
从院子里透出来的昏暗光线,从他背后照过来,在眼睛处留下一片阴影,令人无法看出他的情绪。
陈岭仔细想了下,似乎打从他见到两位阴神起,就开始情绪不对了。
“你是在介意我给他们烧东西吗?”陈岭猜测道。
江域斜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陈岭:“我真的没有贿赂的意思,只是看他们工作辛苦,想表达一下关心和感谢之意。”
也不知道哪个字戳中了对方,江域身上的气势彻底变了,空气中滚动着浓烈的阴气,仿佛傍晚时被五雷符引出的黑云,汹涌浓郁得让人心里害怕。
江域按住青年的肩膀,把人拉近:“他们到底有没有受贿赂与我无关,我不高兴的是,你不该给除我以外的男人烧纸。”
陈岭:“……啊?”
江域身上冷冽的气息与陈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没有冲突,和谐而自然,以至于当对方抽身离开时,陈岭险些没反应过来,总觉得压在肩膀上的那双手还在。
他举起拳头放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说不定他们俩不是男的呢,连脸都看不清,也可能是声音比较中性的女性。”
江域:“……”
实际上并没有离开,并试图了解二人关系的阴差:“……”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陈岭也看出来了,老祖宗是个执拗的人,认准了就不变。
比如两人之间的关系,他试图平心静气的当朋友处,江域却始终站在大家长的角度来看待他,帮助他,保护他。
所以在烧纸这件事上,对方会作出这样的反应,陈岭在短暂的错愕后,也觉得是理所当然。
在江域眼里,眼下的情况就跟未婚夫妻中的一方,偷偷给野男人送花送礼物差不多吧。
陈岭想跟他聊一聊,可一对上男人闪着愤怒光点的眼睛,他就开始的心虚,好像自己真是个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渣男。
他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妥协道:“行吧,我答应你。”
妥协不是不计回报的,既然做了让步,自然就要讨点东西回来。
陈岭把手背到身后,探究的盯着江域:“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幽冥的地位是不是比他们高。”
“算是。”江域没有隐瞒,但也不打算说更多。
陈岭抿了抿嘴唇,说:“那之前为什么不是由你亲自拘魂?”
“各司其职,而且我不沾手阳间事务。”江域一顿,意味不明道,“你的事除外。”
陈岭还想再深入探究一下对方身份,这下倒好,一肚子话全挤在了嗓子眼。
热意上头,他别开眼看向别处,含糊的的说了一句“我先进去了”,转眼人就闪进了院门。
江域信步跟进去,看着青年匆忙走进房间的背影笑了下,即将经过时,他停了下来,视线穿过窄小的门缝,准的攫住门后偷看的视线。
陈岭脸颊飞红,咔嚓一声合门上锁,转身用后背抵上门板。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远离,他快速走到窗口拉紧窗帘。
郁闷地坐到书桌前,陈岭心想,不愧是活了上千年的窖藏老鬼,没吃过猪肉,但人家肯定看见过无数次猪跑,撩拨的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自己要是也能有这个本事,哪能单身到现在啊。
第33章 过寄01
接下来两天, 除了吃饭,其余时间陈岭几乎全猫在房间里啃书画符,尽可能不跟老祖宗单独相处, 生怕他猝不及防语出惊人。
趁着师父不注意,他把咒鞭从伸缩棍中放出来, 偷偷摸了两下。
自从上次见识到了咒鞭抽鬼的厉害, 陈岭对这东西就有了敬畏,同时又跃跃欲试, 总想上手再试一试。
知道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完全驾驭咒鞭, 便让吴伟伟帮忙从别处找来一条柳鞭练习。
他拿着冒牌咒鞭, 去到昱和后山,朝着地面用力抽打,一遍一遍的重复, 硬是抽飞了几撮干枯的野草。
吴伟伟就是正经托,拍手叫好:“陈哥真棒!”
陈岭手腕一动,把柳鞭了回来, 被他仔细卷起来缠在小臂上。见时间还早,他勾着吴伟伟的肩膀, 翻过山顶下去, 到了施工地点。
杨包工头认真负责,也不会像有些包工头那样对老板的规划指手画脚, 他严格按照陈岭提供的图纸和规划,如今已经将第一阶梯挖好了一半。
看着靠近山脚处, 被挖出些轮廓的弧形, 陈岭问道:“大概还有几天能挖好第一阶梯?”
“至少还得三天,完事儿后还得把土压瓷实。”包工头习惯性的要给人打烟,想起小老板不抽烟, 手上一转,要递给吴伟伟。
吴伟伟摆手说:“我也不抽。”
包工头笑着说:“我记得赵老先生也不抽烟。”
“我师父只好酒。”陈岭说完抬手指向靠近湖水的东北角与西北角:“那两个地方留出来,我到时候得在那儿立尊石像。”
“行,我等下让人去把两块儿地着重圈出来,得到时候给忘了。”
“嗯,劳你心了。”
“嗐,哪能啊,这不是我分内的事情吗。”包工头说着想起什么,眉开眼笑道,“陈先生,你们这昱和山是真的开始有生气了,这两天夜里,工人们打牌的时候时常听见蛐蛐叫,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入夜就死寂一片。”
想起初来时的事,他不好意思道:“不瞒你说,我刚带着工人来的时候,是真的害怕。哪有山头像昱和山这样的……”
了无生气,除了山脚下的村民,没有别的活物。
要不是他之前勘察过,又在接到陈岭的合作意向后,托人四处打听过,还以为这里曾是乱葬岗呢。
陈岭还是那套说辞:“之前土质不行,植物长不出新芽,动物昆虫自然也不愿意来。”
“是这个道理。”包工头点点头,听到有工人叫自己,便跟陈岭打了个手势走了。
陈岭带着吴伟伟去到黑水边,湖水面积不小,面上漂浮着恶心的薄膜似的东西,自上而下看,浅水处下方的泥土也是黑漆漆的。
万物都有灵气,昱和山却只有死气。
可正是这样一个地方,却奇迹的缓解了自己的撞鬼体质。
赵迅昌之前生硬岔开话题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陈岭望着黑水中自己的倒影出神,师父有事情瞒着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陈哥。”吴伟伟的胳膊肘忽然撞过来。
陈岭回神:“怎么了?”
“你手机在响。”吴伟伟道,“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你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想待会儿吃什么。”陈岭含混过去,低头摸出手机,是丁骏远的电话。
“陈先生,我在昱和山脚下呢,现在我正前方是一条岔路,该往哪边走?”丁骏远说完挺不好意思,上次来心情沉重复杂,全听陈岭指路,没有特别记下路线。
“走左边那条路。”陈岭拉着吴伟伟沿着黑湖边上走,准备去接人,“丁先生,你怎么过来了?”
“给你送之前的劳务,顺便帮忙把碑给载过来了。”
“……”陈岭握着电话傻在原地,老祖宗的墓碑做好了。
丁骏远开着小车,绕过几座红砖青瓦的房子,又开了大概一公里才到陈岭的小院。
院门敞开,一下车就能看见一个老头子小心翼翼,又满脸期盼爱怜地围着一只紫蓝色大鹦鹉转圈。
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艰难的敲了敲木门:“请问陈先生在家吗?”
赵迅昌放下手里的坚果,回头看去,花白的眉毛一挑:“是你啊。陈岭上山去视察工地了,估计得晚点才回来,先进来坐吧。”
“那就打扰了。”丁骏远走进小院,发现与之前来时看见的略有不同。
那天来时,这给座房子他的感觉萧索荒芜,孤零零地立在其他几户之外。今天却是宁静闲适,阳光照得瓦片闪闪发光,恬静美好。
赵迅昌打量了他几眼,皱眉道:“你身上的阴气怎么还这么重?没好好晒太阳吧。”
丁骏远面上讪讪,七八月的太阳晒死人不偿命,知道自己身体弱,他只敢在早上太阳初升的时候站到楼下去晒一晒日光,去去阴晦之气。
赵迅昌哪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哼笑一声,“不愿意晒太阳,也可以买点艾草回来。用水煮开后倒进洗澡水里泡一泡,效果差不了多少。”
丁骏远连忙点头,“记下了,多谢赵老先生提点。”把手里带来的礼品放下,在赵迅昌的视线中,无比拘谨地并拢腿坐到石凳上。
从他的角度,不偏不倚,正好能看见江域的房间,房间朝向院门的这面墙上没有窗户,门半掩着,里面漆黑不见光亮,像是藏着危险的黑暗巨兽。
丁骏远心跳激增,莫名的开始手脚冒汗,他想移开视线,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别瞎看。”赵迅昌察觉到他的异样,脚下跨过去,挡在他面前。
丁骏远打了个激灵,后背泛起凉意:“赵老先生,刚刚是怎么回事,那屋子里好像有……”
“那屋子里什么也没有。”赵迅昌按住他的肩膀,将人转了个向,“那是我们财务经理的房间。你知道的,经常跟阴物打交道的,身上总会带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丁骏远再不敢瞎看,把眼神黏在石桌上,僵坐成了一座雕像。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陈岭回来了,他走到桌前先喝了杯水,然后才拍了拍丁骏远的肩膀:“丁先生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吓着了呗。 ”赵迅昌朝着江域的房间努了努嘴,“去把房门关严实点,人不在戾气都能泄出来。”
江域在那间屋子住久了,身上的气息就盘旋在其中不散,起初还好,最近两天就连吴伟伟都不怎么敢从那道门前经过了。
反倒是陈岭不受影响。
锁好门,他问赵迅昌:“他出去了吗?”
赵迅昌嗯了一声:“你们上山不久,江家就派人来接了,好像是给咱们昱和山投资的事情。”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旷工就成了应该的,陈岭点点头,看向丁骏远:“我本来说这两天自己去找孙师傅取的。”
“这两天雕刻室关门,孙师傅在家闲着没事干,就把碑做出来了。”丁骏远已经平复下来,脸色红润了些,“另外两个小朋友的碑也快做好了,明天或者后天,我就给你送过来。”
“我自己去取就行,从市区到这边挺远的,就不麻烦你了。”
“这怎么能算麻烦。”丁骏远说,“你帮我解决了雕刻室的事,还救了我,送个石碑算什么。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孙师傅做好的东西,都由我帮你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