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六章八苦
沈言璟突然想将这句诗读给陆千凉听。
突然迫切的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愿,想要让她知道这种美好的愿望,想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思。
他翻转过身子,刚要将这句话指给她看,却发现陆千凉早已经阖目而睡,长而直的发丝散落满榻,像是盛开在池塘之中的黑色莲花,妖冶却又纯净。
那张脸,曾是他不熟悉的。可在一日日的相处之下,却成为了他最不能割舍下去的。不知不觉中,她的模样早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沈言璟动作轻轻的抽出她手中握着的书册。
陆千凉睡得并不熟,虽然沈言璟动作轻轻却还是被惊醒,慵懒的睁了睁眼睛。那一刻,沈言璟清楚地看到了,那双墨色瞳仁中,倒影出来的影子正是他的模样。
那双清澈的眼,一如往昔。
就像是冥冥之中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沈言璟手掌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揽着她的肩膀抽出了背后垫着的抱枕:“睡吧,我留下陪你。“
陆千凉未说什么,却是顺势一滚,侧着身子扎进了他的怀里,手臂一展熊抱住他的腰侧,抿了抿嘴睡着了。
沈言璟摸了摸鼻子,也动作轻轻的躺了下去。她的这个姿势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往昔她睡觉不老实,总是喜欢侧着身子扎进他的怀里,手臂一展熊抱住他。若不是现在挺着个大肚子,指不定那条腿也要不规矩的骑上来了。
皇室子弟规矩惯了,一个个拉出来都是站如松坐如钟的标本,就连睡觉也是规规矩矩的平躺着,双手叠在脐上。
能嫁给皇室子弟的,也多是世家大族的贵女,从小学习的就是贵族的礼仪,一颦一笑都再规矩不过。
沈言璟风流成性,也不是没尝过这样的女子的味道。可如实说来,这样的世家贵女都规矩惯了,就算是在床上也羞涩扭捏,直挺挺的躺成一具尸体,无趣的很。
可陆千凉不一样。
她性情洒脱不羁,不像世家贵女那般扭捏造作,也不像风尘女子那般豪放纵欲。她该笑的时候便笑,该哭的时候哭。该主动的时候主动,该羞涩的时候羞涩。
在沈言璟的眼中,这世间之人千人千面不尽相同,可陆千凉却以一己之身独占千面,每日都是个新鲜的人,每天都以新的面貌站在他的眼前,让他惊喜。
让他想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挖掘她身上的那些可能性。
总的说来,她的性情正好戳中了他心尖尖的那个位置,欢喜的很。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而她,便是万万人中挑出来的那个一。
怀中拥抱着这样的她,就像是拥抱了全世界。
沈言璟揽着陆千凉的肩膀将人搂在怀中,手掌轻轻地将她的那只手握在手中。散发着桂花香味的发在掌心上盛开,软蓬蓬的叫人不忍放手。
“千凉,我这一辈子真是爱惨了你了。”沈言璟缓缓阖上眼,下巴尖抵着她的发顶,舒服的蹭了蹭:“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佛曰,世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盛炽。求得苦,求不得最苦。
也正是那一份求而不得,才叫人劳心神,神思皆损。叫人吃不香睡不着,整日猜忌怨怼惶惶不可终日。
陆千凉归来的一天,是沈言璟睡得最好的一天。
闭上眼时明明天还大亮,原本没什么睡意,想着不打扰怀里的人,便也未起身用完膳。睡至傍晚,陆千凉还没有起身的意思,二人索性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睡饱了觉的陆千凉极有神,早早地睁开眼,四更时分才将沈言璟唤醒:“四更了,你不要去上朝么?”
沈言璟看了看天色,着实已经不早。他笑着起身,取了一套崭新的黑袍套在身上:“多亏你唤我起来,要么本王居功自傲不愿上朝的传言便要在传的沸沸扬扬了。”
陆千凉抱着被子,跪坐起来给他整理领口:“我还当你是批折子累到了,寻常时候未见你这么爱睡懒觉。若不是我昨儿睡多了今晨醒得早,还叫不醒你呢。”
“往日里夜间总爱惊醒,你回来了,心里有了着落,便也睡得实了。”沈言璟掌心抚了抚陆千凉光滑的侧脸,低下头以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缱绻半晌:“在府上多休息,要吃什么就叫萃雪给你端到房里,我下了朝给你带醉仙楼的烧鸡。”
陆千凉抿唇笑着轻轻推了他一把:“快去吧,我没那么娇贵。”
三更灯火五更鸡,陆千凉起身用早膳时早已天色大亮,小羲和打着哈欠和她道过早安,抱着粥碗乖乖巧巧的吃着。
没过一阵,杜月娘也赶了过来。
陆千凉撩了撩眼皮,未说什么。蓝雨却机灵得很,招呼着一旁的粗使丫头数落道:“你们这帮小妮子都没长眼睛么?咱们夫人怀着小世子,这边这么多东西磕磕绊绊的,摔伤了可如何是好,还不将凳子搬走!”
粗使丫头唯唯诺诺的应是,上前将客位上的凳子搬了下去。杜月娘走近了些,见无凳可坐,索性垂着手站在一旁发笑:“陆小姐起的倒是早,身子可好些了?”
“是齐王妃。”陆千凉纠正她道。
白瓷汤匙磕在碗沿上,轻轻地当了一声。她撂下碗筷,好整以暇的望向眼前这人,将杜月娘的表情尽数望进眼中。好一阵,她才轻轻一笑:“蓝雨,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还不快给姑娘搬椅子来?”
“不必了,我是来请辞的。”杜月娘道。
在萃雪和蓝雨这些丫头的眼睛里看来,杜月娘跟着齐王殿下回府,对自家王爷的目的昭然若揭。而又在陆千凉刚刚回府的时候离府,还算是聪慧。
王爷对自家主子的心思是人尽皆知的,二人连小世子都有了,谁人还能蹦出来抢了自家主子这个正妃的位子不成?就算是纳妾,也得主子点头了才行。
而那杜月娘对主子不敬,又岂能容她骑在主子的头上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