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章认罪
小羲和嘴唇动了动，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沈。”
一瞬间，那些原本充满了希望的目光便只剩下了失望，更多的目光却是聚集在沈言璟的身上，他们怒瞪着他，瞪着这个将王朝国师同化成自己身边的爪牙的罪魁祸首。
小皇帝虽说年幼，却也有了陛下的气派。听了羲和的话也未恼怒，只是挥了挥手：“所有人都退下去，没有朕的吩咐不许进来。”
众人鱼贯退出正厅，就只剩下锦衣卫长使与四名服侍尚在。
这群人向来不把自己当人，而今更是将这句“不是人”落实到了实处，连小皇帝的命令都可不听，毅然决然的在了屋中，假装自己是一根会说话会动的木头桩子。
人都退走了，小皇帝蹲下身来，和颜悦色的扶着羲和的肩膀道：“错了，你不姓沈，你姓喻。”
瞧着样子，小皇帝是要施展他们皇室特有的洗脑术了。陆千凉瞟了一眼沈言璟，便见沈言璟面无表情的微微垂着头，并不望向小皇帝与羲和，浑似万事不上心的样子。
也只有陆千凉发现，宽袖蟒袍下，他紧紧握住的双手手背已经显出的青筋。
为了这个孩子，沈言璟可谓是投注了极大的心血。给她请最好的先生和乐师，给她最好的衣食住行，给她在齐王府内最至高无上的权利。
可想而知，在小羲和那吃不饱穿不暖的同年之中，沈言璟的出现就像是神兵天降，照亮了她整个阴霾的内心。
就像是救赎，更像是光。
迷途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那个给了她希望的光，就像是现在的羲和，就算是日后大富大贵，再也不用指望着沈言璟的隐蔽度日，她也永远不会忘记昔年沈言璟的雪中送炭。
小皇帝的纠正羲和并未在意，而是一次次的扭头回视沈言璟。小皇帝亦看了沈言璟一眼，问道：“你教羲和，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羲和指了指沈言璟道：“言璟和千凉取的。”
“你唤皇叔的名字？”小皇帝突然笑起来，似是悟到了什么，放开了压在小羲和肩膀上的手：“回去吧，皇叔等着你呢，别让他担心。”
羲和忙跑回到了沈言璟的身边，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望着小皇帝。似有警惕，却不惧怕。
沈言璟紧握在衣袖中的双手终于渐渐松开。
他展臂将羲和护于怀中，宽广的衣袖挡住她瘦弱的身子，宛若掌珠一般的护着：“惯坏了，陛下莫要介意。”
“哪里，皇叔最会哄小孩子了。朕记得朕像羲和这么大的时候也最喜欢黏着皇叔玩耍，皇叔的手里似是能源源不断的变出好玩儿的东西一样，比变戏法的人还要神奇。”小皇帝龙颜大悦，抚掌笑道：“朕今次来只是来看看皇叔，没有别的意思，皇叔不必紧张。”
小皇帝是为什么来的，众人心中再清楚不过。
沈言璟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事到底也是皇室中人，沈氏皇族最注重仪派，就算是罪臣也需得死的体面，就好像是姓沈的人天生便长了三头六臂似的。
昔年穆王作乱，乃是霍乱之罪，沈言璟也赐了全尸送尸身返回封地。
而今日，沈言璟的状词递了上去，小皇帝午间便来了齐王府，还带了锦衣卫长使与副使五人，怎么看都像是来赐毒酒的。
可现在毒酒没赐成，却寻回了喻氏国师残存与世间的血裔。沈言璟将小羲和从沙溢城带回京城，妥善的养在身边，就像是养了一张活的护身符，随时可抵死罪。
国师一脉人丁稀少，而今寻回了离阳王朝的神图腾，沈言璟功可抵过。
小皇帝跟着沈言璟长大，学的是他处理政务的手段，习得是他待人接物的方法，而今就连狡兔死，走狗烹的手段也与沈言璟如出一辙。
几人聊了一阵，小皇帝说罢儿时与沈言璟的趣事，骤然震怒。
陆千凉与沈言璟早知小皇帝会有这么一招，从善如流的跪下身来认错。小羲和乖乖巧巧的贴着沈言璟跪下，一双大眼睛望着小皇帝，满是祈求。
似是感觉使然，她并不觉得小皇帝是个坏人，可而今他对沈言璟的为难也不是假的。
锦衣卫副使青鸟捧出沈言璟供认的罪状，厚厚的一叠。小皇帝“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恰巧落在沈言璟的面前大声喝问：“这些，你认是不认！”
沈言璟叩头：“罪臣认罪。”
“皇叔……你当真是糊涂啊！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甚至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朕都已经给你了，你又有什么想要的！”小皇帝悲痛扶额，手掌掩面似是痛哭抽噎，肩膀微微耸动，好一阵才揩了揩微红的眼眶：“你让朕如何是好，一边是刚刚安稳的国祚，一边是看着朕长大的亲皇叔，哎……”
以现在的走向，赐死大概是不会了，只是未来过得如何，是囚禁是软禁亦或是流放都不好说。
毕竟一切的决定权都在小皇帝的手上，现在不将他惹恼了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陆千凉虽说跪地不起，心中却并无忐忑。沈言璟的狡猾她不是不知道，这几日的隐忍不发，想必是已经有了脱身或是翻盘的对侧，不必太过担心。倒是这小皇帝，还颇有些戏的潜质。
默了一阵，小皇帝终于正了正脸色，恢复了皇家气派：“事已至此，皇叔，你可知错？”
沈言璟道：“臣知错。”
小皇帝目有不忍，终还是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我与皇叔情同父子，自然不忍过与责难皇叔。否则日后一到年节，就只剩下朕一人坐在空荡荡的金銮殿上了。”
“而今众臣弹劾，朕就算是有心大事化小，也不能徇私枉法了。”皇帝起身行至沈言璟面前，说道：“而今，朕给皇叔两个选择。太极殿里常年安静，适合皇叔的性子，确是小了点。九华山道观虽说路途遥远，却也少了拘束，皇叔想做什么，只要不甚过分便无人去管。自然，道观也是不能随意出入的，皇叔想去哪里？”
听这意思，沈言璟这个一品摄政亲王，是要没皮没脸的囚禁或是发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