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中午，顾橙子去空间里掏了两个鸡蛋，放点大白菜和酱油，简单炒了两碗蛋炒饭，再配上一碟开胃小菜，令人食欲大开。
团团这几天已经适应了新的生活环境，一到吃饭的点，很自觉去洗了手，然后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等待开饭。
顾橙子每次端着饭从厨房出来，看见眼巴巴瞅着她的小家伙，不吵也不闹，就这么围着小兜坐在那儿，一颗老母亲的心瞬间泛滥得不成样子。
两人吃饭的时候，咕噜自己跑房间充电去了，这是它每个星期的例行任务。
前世，顾橙子到死都没找到男朋友，更没生过孩子，平时刷手机见过太多熊孩子仗着年纪小嚣张霸道的新闻，导致她现在对这种四脚吞金兽都有点犯怵。
穿越到星际之后，起初一段时间没有通讯器，对联邦的了解也多是从口耳相传中得知，零零碎碎，并不详细。
后来赚到点小钱，买了个智脑通讯器，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天会习惯性浏览联邦新闻，扒扒星际八卦。
什么某一线男星又出轨了！
星云森林出现了不明生物！？
九亿少女的梦中情人王储殿下前日出席联邦某重要会议！
呱唧呱唧呱唧……
顾橙子意犹未尽地吃完瓜，又跑去搜菜谱。等看见那些所谓顶级大厨写的颠三倒四的做菜步骤，才猛然意识到，随着时代的发展，多少人类文明都湮没在了历史岁月之中。
别说八大菜系了，现在帝国政府规定，餐馆只要会做个番茄炒蛋，就已经可以参与星级评定。
门槛奇低。
而且仔细研究后会发现，智脑上的菜谱几乎都缺少步骤，很多食材烹煮的时间和用量也不对，这样做出来的菜，色相很好，尝起来的味道却与美味二字相差甚远。
她一直吃的是空间里种的菜，包括水果和肉类，配好调味料，自己洗自己做。
最初穿来那些日子，兜里穷得叮当响，买不起吃的。
她要不喝点水干饿着，要不就喝从容所带出来的几袋营养剂，口感倒还可以，跟碳酸饮料差不多，涩涩的，可一天两顿下来，难觉得索然无味。
至于古拉多，说来惭愧，除了布兰特的中餐厅，其他店铺她愣是连只脚都没敢踏进去。
钱不是问题。
问题是没钱……
一道简单的炒菜起步价一千，一家四口随随便便点几道菜，勉强吃个七八分饱，少说也得上万星际币，像顾橙子这种小市民根本消耗不起。
不过，根据她一个星期以来的观察，古拉多消高昂的这种情况也正好为食味居打响第一炮提供了垫脚石。
当初中介那个年轻小伙子在介绍店铺时，其中有一小部分细节是遗漏的，不是他不知道，而是在他看来，那点细节并不足重要。
直到顾橙子拿到钥匙，带着装修队过来实地考察，才注意到河岸边架起的那座人行桥。
——一座连接着古拉多和平民区的桥。
高端路线走不通，只能铤而走险，试试低端路线。
顾橙子没闲钱办什么开业大酬宾了，只让咕噜挂了块一人高的荧光广告牌在靠近人行桥的地方，第一行特地用加粗字体写上“前十位客人鸡蛋肉丝面半价，只需300星际币”。
适中的价格，比其他餐厅便宜得多，平民稍微肉痛一把也吃得起。
食味居第一天营业，从正门特地绕过来新客人不多，主要客源还来自于河对面。
顾橙子从空间里买了十斤高筋面粉，趁着夜市开门之前裹上保鲜膜醒发完成，搓成长面，搁在架子上晾干。
傍晚，日头西斜，持续了一天的热浪降下了温度。
古拉多渐渐热闹起来。
不过那股热闹大多来自于广场中心地带，并不包括新开业的食味居。
顾橙子托着头等了半天，白开水喝了好几杯，依然没人进来吃面。
同是街尾，对面的小店已经坐下了好几批客人，店员机器人穿梭在大堂忙着点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顾橙子吸吸鼻子，喊上在看图画书的团团，扛着锄头往后院走。
不能傻坐着了。
她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再这么坐下去，她就算再乐天派，也会觉得有人拿四十米长的大刀在剜心。
夜色阑珊，微凉的月光洒落在河面和不大的小院里，微风拂过，从远处带来一缕淡淡花香。
托那两千块的福，房东爽快地答应了她的建房要求。
玻璃房外墙往河岸边扩了点，一共只有几平方米，用的材料是外星球随地可见的一种水晶，造价十分便宜。
为了增加隐秘性，顾橙子在玻璃房四周装了遥控窗帘，又买了个太阳模拟器，晚上夜深人静，就把窗帘拉开接接风，白天人多自动关上。
顾橙子转了一圈，看到角落里一排还没来得及栽种的花盆，心下有了决定。
她回屋找了把边角不锋利的小铲子，笑吟吟道：“团团，会翻土吗？……就是这样做，把土松开。”
她翻转手腕，展示标准动作给他看。
小家伙点头：“嗯嗯，我会了！”
“那行。”她把铲子递过去，“翻完姐姐种上花，以后它们就交给你照顾了，每天浇点水，别让小花死了，一个月后姐姐来检查，如果团团做得好，会有奖励哦！”
团团现在不上学，可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还是得教，让他每天都有点事做，磨磨他的性子，正好还能培养他的责任心和恒心。
受到奖励的诱惑，团团劲头十足，抓着小铲子就哼哧哼哧干起活来。
顾橙子这才放心做自己的事。
当初见到这店铺后头空了一块巴掌大的地，她便隐隐有个念头。
在这块土地上种菜。
星际土壤瘠薄，天气变化多端她是知道的，不过前两天逛空间商城时，她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土壤改良剂。
光看样子就很高大上。
小小的蓝瓶子，里面盛了几滴透明液体。
没写具体干什么用的，名字已经说明一切，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从来没人试过，去问007也是紧紧闭着嘴巴不肯透露一个字眼，所以这改良剂到底能不能真的改善土壤成分，还有待实验。
顾橙子手心发痒，很想买一瓶试试，结果视线往下一挪，那数字后面六七个零，瞬间毫无欲望。
有句话说得好啊，当金钱站起来说话时，所有的真理都沉默了。
顾橙子郁闷地想，这空间机器人不应该叫007，明明叫铁公鸡更贴切……
不管怎么样，种地这事得先提上日程，万一有人问起菜的来源，她就说自己种的，方便掩饰空间的存在，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说做咱就做。
顾橙子卷起裤脚，抡起大锄头，开始给荒废许久的土地松土。
前不久德古拉才下了雨，土壤还残留着暴雨过后的湿润气息，不必多大力，一锄头下去便是一个坑。
那头团团卖力地挥舞小铲子，这头顾橙子一点点给松开的泥土浇上水，随手撒出一把白菜种子。
当然，这些白菜种子不是空间商城里的，她那天碰巧在黑市商贩手里买了一些。
说来奇怪，空间商城里的什么都有，唯独少了农作物种子，而且星际人工培育的种子根本没办法在空间里发芽。
007后来告诉她，农田里的蔬菜水果用一点少一点，等用完还得重新种，却没有直说种子应该从哪弄。
虽然现在田里的作物还有很多，够用很长一段时间，可顾橙子难觉得不踏实。
正想得出神，脑中突然响起一道提示音。
——叮。
【007：恭喜宿主完成初级主线任务一，在古拉多拥有一家自己的小店，任务奖励：一瓶体力增强剂，已放入空间背包，注意查。】
【007：发布初级主线任务二，食味居招待100位客人，时限：无，任务奖励：初级厨具一套，可检测毒性，提升食材品质。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顾橙子愣了半天。
刚想开口，咕噜滑着轮子从前厅飞奔而来。
顾橙子见它乐眯了一双机械眼，不明所以，咕噜拽住她的衣袖，语气尤其兴奋：“主人，客人客人！来客人啦！”
顾橙子：？？？！！！
顾橙子一路小跑到前厅。
食味居开业后的第一位客人正坐在靠门的一张桌子上。
是个年轻女人。
侧面对着她，看不出年龄，五官大而深邃，眉尾微扬，一头浪漫的大波浪长卷披散在背后，身材窈窕。
顾橙子洗了把手。
店里很安静，哗哗的水流声响起，年轻女人循声望来。
视线对上。
顾橙子对她友好一笑，她怔了怔，轻轻颔首，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顾橙子吃了一惊。
她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前世她最爱看欧洲中世纪的纪录片，对于那些欧洲贵族们的姿态多少有些了解。
女人或许是换了一套不打眼的衣服，但习惯成自然，举手投足间露出来的那种气质骗不了人。
顾橙子垂下眼眸，敛心中的讶异，拿上菜单走了出去。
“您好，请问需要点单吗？”
女人淡淡嗯了一声。
顾橙子翻开菜单摆在她面前。
她自己临时手写的菜单，没什么花样，就是几道简单的面食料理。
女人生了一双极漂亮的墨绿色眼眸，看人时目光亲切而温柔。她仿若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抬起手，把碎发别在耳后，侧了侧头，很认真地在看菜单。
作为一只专业颜狗，顾橙子从没像今天这般庆幸，庆幸她被高中语文老师逼着写了一手好字。
气氛沉寂了几秒。
女人葱白纤细的食指落在那道鸡蛋肉丝面上：“这个。”
“好的。”顾橙子记下，又问，“要加点小菜吗？”
“……小菜？”她面露好奇。
顾橙子笑着解释：“都是我自己没事研究的一些配菜，有胡萝卜干，辣白菜，酸菜，今天开张送。”
“那加一份胡萝卜干吧。”
……
鸡蛋肉丝面做法并不复杂。
烧水的功夫，顾橙子在碗里打散两个鸡蛋，等水冒了泡，把细面煮到七八分熟，再将肉切成丝扔进去搅拌两下，淋入蛋花，最后撒盐，葱花，鸡，十三香。
这套流程顾橙子曾经做过无数遍，父亲在世时，他最爱的便是她煮的面。
每晚关店前，她会提前煮上一锅鸡蛋肉丝面，等父亲忙完了一起吃。
一碗简单的面，身边陪着最亲的人，幸福感油然而生。
可惜，回不去了。
顾橙子把面过了水捞进碗里，浇上汤汁，再挖一勺萝卜干放在边缘，撒点碎香菜，大功告成！
用托盘端着面出去，年轻女人正在和什么人说话，半空中飘了个缩小的全息人像，从顾橙子的角度望去，人像似乎是坐在一把椅子上，那种真皮老板椅，露出一张致的侧脸，看不清五官。
倒是一头自然卷金发极其瞩目。
顾橙子面不改色地朝年轻女人走去，她余光瞥了瞥，恍然发现有人过来，手慌脚乱地关掉了全息显示器，扔下一句“等我晚上回去再说”，便不再说话。
她脖子上的项链闪了两下，灭了。
应该是对面的人挂断了通讯。
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
顾橙子深深觉得，要不是这会儿自己手里端了碗面，可能还真的特别尴尬。
一不小心撞见人家小情侣聊天，害得人家话都没聊完就挂了。
罪过罪过。
不过，刚才走近时，模模糊糊听见那男人的声音，低缓而深沉，如山涧潺潺的溪流，带了一点点沙哑的磁性。
很好听，还挺适合去做主播的。
顾橙子这么一想，俯身将面端上桌，讪讪笑道：“不好意思啊，打断你们说话了吧？”
年轻女人很快调整好表情，轻轻摇头：“不会。”
心里却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挂得快，没让人看见哥哥的样子，不然她回去非得被他搓磨死。
顾橙子见她一脸轻松，笑容灿烂道：“看上去你们很恩爱呢。”
缇娜奥斯汀：？？？
她拿筷子的手一顿：“什么？”
……难道不是？
顾橙子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忙道歉改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那是您男朋友。”
缇娜表情如同吃了一条恶心的虫子，紧紧揪成了一团，好半天，也不知想到什么，竟然眉头一松，笑了笑，承认了：“是啊，他很忙。”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听上去有点古怪。
但顾橙子不敢再多问，原本只是希望拉点好感，没想到差点弄巧成拙。
她郁闷地抿抿唇。
果然比起交际，还是厨房更适合她。
“那您慢用。”
看着顾橙子拿着托盘退下，缇娜不动声色地回视线。
她平时一有空就会来古拉多逛逛，找些有趣的店解解嘴馋。
今天奉命查完虫族偷渡到德古拉的事件，路过这里，正好肚子饿了，临时决定下来吃顿晚饭。
因为是在平民区微服私访，过了桥入眼便是这家新开的食味居。
当然，最一开始她其实并未将一家小小的店铺放在心上，古拉多夜市多得是美食店，她从前陪哥哥来只会在那些五星级酒店吃饭，最差也要四星级。
像这种连星级评价都没有的小店，不说味道，光是饮食卫生就很成问题。
正欲操纵着飞行器去最常去的那家店，忽然瞥见门口挂了个大大的荧光牌，仔细一瞧，上面居然写着鸡蛋肉丝面半价，而且才300星际币！
缇娜顿时就惊了。
她心想，这店主未也太傻了，鸡蛋肉丝面做起来简单，所需的材料却不少，但是那些鸡蛋肉丝的价格，加起来恐怕都不止300星际币。
前头一家网红面馆同样一碗雪菜肉丝面，最近已经被炒到了两千多，还每天限时限量供应。
这食味居倒是胆子挺大，敢担着亏本的风险来吸引客人。
她不自觉停住脚步，降下飞行器。
抱着见一见那个傻蛋老板的念头，她走了进来，看到店内装修，眼前蓦然一亮！
完全是一种她从没见过的装修方式。
感觉像是书上记载的古代东方传统建筑，不，或许比她认知的年代更加悠久。
廊檐处的那些镂空雕花是她从未见过的别致，别致中不失朴素，门口栽种了两棵小树苗，冒出了绿油油的枝叶，抬头一望房顶，一排排火红小灯笼垂下流苏，格外讨喜。
就连店里的四五张座位，都是市场上很难找到的木制桌椅。
缇娜说不出这给了她一种怎样的视觉冲击。
就像泥沙中淘金，陡然发现金子的惊喜感。
等老板出来的几分钟里，她仔仔细细欣赏了每一处布置，越看越觉得兴趣盎然，脑中当即有了想法。
这么有意思的店，她决不允许有人错过啊啊啊！！！
面的最上层飘着些许乳白色的油汁，金黄色的蛋液裹着白面散发诱人的香气，旁边的萝卜干胖乎乎的，让人非常有食欲。
缇娜从木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尝试性沾了点汤汁。
不咸不淡，但出人意料地美味。
缇娜咽了口口水，又夹了一块肉丝。
咬下去的瞬间，浓缩在肉里的汤水溅开，烫得她一个激灵。
……
！！！
缇娜双眼放光，吸一口面条，再咬一口萝卜干，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流下，饥肠辘辘的肚子立马得到抚慰，心头更是无比激动。
爱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美味！！！
顾橙子缩在柜台，看着缇娜动作优雅而迅速地吃完了面，超级想问问她味道如何。
之前给团团煮过一次，小家伙很给力地吸溜完了，不过顾橙子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他在给她面子。
千年岁月流转，星际人的口味肯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团团认为好吃代表不了所有人。
她揪着一颗心，忐忑地等了半天。
那头，缇娜连同碗底的汤都一口不剩地喝完，肚子填饱之后心情格外愉悦。
她抽了张纸擦干净嘴巴，一扫先前的高冷，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笑眯眯举起手：“老板！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