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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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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回家(二)苏遥的打算

六月末的大雨连绵不断,冲刷掉一层层的闷热与飞尘,林间弥漫着水汽交杂尘泥的清新,周遭只余哗啦啦的雨声。

并马车轮轱辘轱辘的响声。

苏遥与傅陵在东山别院统共住上半月有余,远离旧京城中,倒是难得地轻松自在。

来时尚且是一车一马,回时便是坐在同一辆车了。

傅相理直气壮地把阿言赶到另一辆车上。

拉着美人聊上一路话本。

并没有聊鹤台先生自己的书,毕竟鹤台先生又不写。

二人多半时间都在聊五湖先生的《荒山一座坟》。

苏遥再不敢看这本书,却对书中内容好奇得不得了。

于是傅陵就来给他讲。

声情并茂,吓得苏遥一愣一愣的。

“……所以最后那个纸人,就被张先生了。张先生把纸人粉身碎骨,立下不世之功,村民与他开立生祠,张先生一时名扬天下,志得意满而返乡,路过映华山时,看到了那座坟。”

苏遥一紧张,且隐约有些预感。

傅陵故意顿一下,又挑挑眉:“苏老板猜着了吗?”

苏遥完全被这个故事吸住,雨声滂沱,他只心情怅然:“是不是,张先生就是纸人游荡人间,寻找的那位映华山道长?”

傅陵顿一下,却如实点个头:“正是。百年前,映华山的道长惹来这段情债,愧对师门苍生,自尽而亡;百年之后,道长转世,亲手了解这段孽缘。这是所谓,百果必有因。”

五湖先生的《荒山一座坟》居然是个爱情悲剧。

苏遥心情闷闷的,又微有沉重:“可是百年前,纸人尚且不是奸佞妖邪,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道长已动凡心,却不敢回应,自尽了事,才招致映华山满门归咎于纸人。但纸人何咎之有?”

“它没有错。”

傅陵正色道,“但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有回应,也并非所有的感情,都会为世间所容。”

苏遥默默,却又听见傅陵低沉的声音:“原本两心相悦之人能修成正果,便是上苍垂怜,是红尘间的万幸。”

马车外大雨滂沱,傅陵语气轻缓,似乎意有所指。

苏遥知道他指得是什么。

故而耳尖红红。

他与傅陵来别院避暑一遭,各方面皆有了进展。

包括婚事。

傅鸽子其实并不知道,那晚他对着雷的深情告白,苏遥全都听到了。

苏遥醒着。

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毕竟傅陵主动提起“婚房”二字,就是个傻子,也不能就那么没心没肺地倒头睡着。

苏遥欢喜、慌乱,但还有些惊诧与紧张。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傅陵,因为傅陵提到的,是成婚。

不是处对象谈恋爱交朋友。

是结婚。

是执子之手、相濡以沫、白头到老、天长地久。

婚事,在苏遥和傅陵两个时代中,都是件大事。

苏遥穿书穿来,适应一年多,对于这个时代已有了不少归属感。

但是,谈恋爱和结婚,在他的固有概念中,依旧是两回事。

成婚意味着生根发芽,在这个世界扎根。

他从此会有一个长长久久的家,一只长长久久的鸽子,永不分离,至死不渝。

苏遥有些猝不及防的慌乱。

倒不是说苏遥不愿意与傅陵成亲。

而是,太突然了。

不应该先告白,热恋处一段时间,再冷静一下,考虑妥当,再求婚,再结婚成家么?

从告白到求婚,傅相一回就给办了。

一步到婚事。

苏遥甚为紧张,甚至有些无措。

他不知道该不该就此应下。

他并非一个追求仪式感的人,但二人躺在床上就把终身大事给说了……

再者说,他去别院时,尚与傅鸽没什么关系,一趟回来,他连婚事都应给人家了。

起码齐伯一定会大惊失色。

苏遥身边只这一位长辈,即便不征询意见,好歹也该先告诉一声“我想要结婚了”,再去答应傅陵。

况且,他家这边并没有什么亲近长辈,三书六礼,也不知该如何操办,陆屿山长或许能以夫子的身份帮一把,但是不是,也要问问傅陵这边的家人?

傅鸽似乎与家人关系不好,西都傅氏的门楣,日后还会有往来吗?

此刻说成婚,就真的能成婚吗?会不会有豪门狗血恩怨什么的戏码……

傅陵与苏遥说上两三句话,苏遥的思绪却直接发散至很远。

不是不愿意。

而是愿意,并重视,才会有层叠考量。

他又欢喜又忧虑,思绪纷杂,翻江倒海,手足无措地想上许久,末了也只觉得,好歹应该把二人想要成亲的意思,先告诉齐伯。

起码让齐伯有些心理准备,然后再说余下之事。

但他又并不想拒绝傅陵,索性直接装睡了。

因此一夜未曾安眠,天不亮便醒了。

天亮时分瞧着睡得安静沉稳的大鸽子,苏遥又微微有些失落。

夜里是一时过于意外兴奋,他思量太多,其实完全可以回复傅陵一句“我们先谈着恋爱,婚事处一段时间后再说”。

不过这句对古代人来说,也有点像委婉的拒绝……

傅陵对他,大约是十分的真心。

苏遥很是担心,昨夜他没有回应,会伤到傅陵。

并随时准备着弥补。

只要鸽子晨起时神色有一点点不好,他就立刻挽救。

但一觉醒来,鸽子神也甚好。

瞧着并未受什么打击。

还与他讲上一路话本子。

大约,鸽子这边的进度,又退到告白加求婚以前了。

苏遥虽然有重重思量,却并不想进度条后退。

毕竟,无关其他,傅鸽子这只鸽子,他还是挺……

苏遥想想这种念头,便不由面上发烫。

既然傅陵先主动追求他,那挑破窗户纸,他来做也行。

于是傅陵去洗漱,苏遥躺上一会儿,便打算着,尽快与齐伯商议后,挑个好时辰,就找傅鸽子挑明。

这次也有些太随意,得搞得有仪式感一点。

也一步到婚事……?

一步到婚事也好。

直接长长久久地拥有一只大鸽子。

时辰么,七夕便很好,情人节,但稍微有些仓促了;中秋也很好,花好月圆人长久,但天气有些凉了。

或者找西山那位老先生,给算个适合谈婚事的日子。

苏遥这般盘算,便愈发耳尖红红。

马车外风雨声阵阵,傅陵只瞧他:“这是怎么了?”

苏遥回过神,连忙摇摇头:“没什么。”

仪式感就是要惊喜一些,提前透露便不惊喜了。

苏遥只撇过这话:“齐伯递话来的那位老人家,傅先生认识么?我瞧着,阿言说他姓高时,傅先生思量了一下。”

美人还挺细心。

傅陵只笑:“我并不能算得上认识,只不过,有些相熟。儒学大家季源先生的夫子,苏老板知道么?”

苏遥思索一下,微微讶异:“高老先生?但高老先生不是逝世了么?”

“是作古多年,国朝重儒,先帝还与他写过一篇祭文。”

傅陵只道,“不是这位,大约是季源先生的大师兄,也姓高,高亭老先生。”

此人也有所耳闻。

苏遥是卖书的,铺中也有高亭老先生的着作七八十几本。

他不如季源先生声望在外,只因与朝局来往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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