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原来……这是我最初的世界啊
天是阴沉的，温暖灿烂的阳光被乌云遮掩，生命的色彩暗淡无光，这是一个荒芜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沉浸于暗沉的灰白色调。
雾色沉沉，黑云压压，那列在乌云之下穿行的银色列车，是这荒芜世界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列车缓缓前行，驶过寂寥的荒原，驶过坑坑洼洼的山地，目之所及，生机寥落，荒芜死寂，远方的地平线投来庞大的黑影，那是一座残破的废墟，深深浅浅的阴影更是为其增添了阴森的氛围。
列车继续前进，距离逐渐拉进，废墟的身影也更为清晰。
这是一座废弃的人类城市。
冷淡的色调，干脆利落的线条，每一处的线条都符合几何原理，有一种冰冷的机械感。
这座城市的风格与银色列车如出一辙，看得出来，这两者出自同一个地方。
可惜的是，与车厢的崭新亮丽不同，下方的城市破旧不堪，绿色的苔藓爬满了整个城市，像是废弃了很多年，每一处地方都充斥着时光流逝的气息。
陈新愣愣地看着，轻松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是看见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那双黑色的眼眸瞪大了些许。
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城市废墟。
残破，荒凉。
也许曾经这里很繁华，人来人往极为热闹，可现如今，这里只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城市而已。
高巍的大厦像是被什么撞断了，断裂的一半压塌了低矮的房屋，堵塞在道路上的汽车也被坚硬的石块钢筋淹没。
一条条或曲折或笔直构筑在半空中的桥梁轨道大部分都像是被什么斩断，断开的轨道或直插入下方的大厦或摔下地面。
惨白的骨骼遍布，炮火的痕迹密布，到处都是倒塌的大楼，零零碎碎的飞艇残骸到处都是，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像是当年这座城市遭到了不知名的入侵，人类损失惨重后被逼退出这个城市，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一个遭遇了灾难的人类城市。
滴答——
冰凉的液体滴落，陈新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背，苍白的皮肤上，透明的液体摇摇欲坠，我……哭了？
他眨了眨眼，又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我现在……是能流泪的吗？
陈新垂下眼眸，俊美的容颜上不带一点情绪，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就像……正在哭的人不是他一样。
离开了心像世界，我……恢复了正常的人体机能了？
黑发黑眸的少年注视着下方的城市废墟，淡色的薄唇紧抿，眼眶微红，眼睛带泪，明明没有感觉到悲伤，泪腺却像在这一刻失去了控制，汹涌的泪水簌簌而下，不一会就沾湿了脸。
然而，这一幅模样的少年却不见丝毫的脆弱和狼狈，那双黑色的眼眸就像是浸泡在水里的宝石，剔透而冰冷，又像是深不见底的沟壑，看不见深浅，也看不清真实。
——他在流泪，也只是在流泪而已。
少年俊美的侧脸像是雕塑一样冰冷苍白，他安静地耸立在窗前，无声无息，只有不时眨动的眼睛说明了他还是活物的事实。
列车继续行驶，无声无息地穿过死寂的城市废墟。
废墟的细节一点一点更为清晰。
像是利剑一样尖利的屋顶挂着的金属残骸，那是被击落的森式101飞船，撞入大楼的圆球，那是国家最得意的防空武器，碎成一块块的金属堆，那是刚研发出来的新型战机……
陈新安静地看着，一些破碎的信息从空白的脑海里浮现，致使泪水不停留下的罪魁祸首姗姗来迟，将脑海搅得天翻地覆的同时，少年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陈新，这是我们科新研发出来的战机，怎么样？小伙子是不是很帅啊？
——博士，我们……又失陷了一座城市。
——博士，那些虫子、那些虫子把所有人都杀了！
——阿新，你说，你的设想真的能实现吗？我们人类孱弱的身体真的能突破桎梏，从此以后不再受那些该死的外星人影响吗？
——哈哈哈！陈博士！我们成功了！武学真的能改变人类的体质！
——博士！坚持住！我们就要胜利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啊！博士！不要！求你！
——虫子又来了，博士，东运城的人……没了。
——我们人类的身体太弱了！陈新……人死的太多了！我们已经输不起了！
“啊……”
陈新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单音节，细碎的记忆碎片混合着浓烈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心神，原来……
他恍惚着，明悟着。
原来……
原来，这是我最初的世界啊……
“呼——”
风声呜咽，荒凉的风从天空席卷，明明是由特质材料制成的列车，明明车厢的隔音优秀到导弹在外面炸开也会听不到任何声音，这一刻，站在车厢里的少年却能清晰地听到这怪诞的风声。
席卷而过的风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呜呜作响。
似哭似笑，似怒似喜，似有人在大声欢呼，又似有人在哀嚎绝望。
——博、博士……咳咳……我、我们……能胜利吗……
——日出真的很美，我真想……再看一次啊……
——我们终于赢了！哈哈哈哈哈！
——救命！救救我！救……
——老婆！老婆！………啊啊啊！我和你拼了！
——爸爸快逃！快逃啊！不要管我！求你了……呜不要管我！爸爸……快逃啊……爸爸！！！
——儿子，咳唔……闭上眼睛，乖……小小是个乖孩子……呼……闭上、眼睛不要看……跟、跟警察叔叔去那里……等、等爸爸呼……好不好？乖……咳呼……乖……
——小陈啊，人类的未来，咳咳……就、就交给你了……你一定……一定要……咳咳咳咳噗……
——博士！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呵……”
少年掀起嘴唇，突兀地笑了一声，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单调而空洞。
博士啊……
“陈博士……？”
陈新低声念出记忆中自己被称呼的最多的称号，垂下眼帘，又笑了。
这一次的笑声，似乎带着细微的笑意，又似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