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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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手量尺寸容易出错,阿秀让魏明珠先吃饭,吃完了再量。
“女人就是麻烦。”魏明珠白跑一趟,小声嘀咕着回到了座位。
阿秀莞尔,这么大点的小男孩居然就满嘴女人女人的,还真是好笑。
饭后,阿秀拿出软尺,屈膝蹲在魏明珠身后,量完肩膀叫杜鹃记下来,再接着量胳膊。
魏明珠僵硬地举着双臂。
阿秀捏捏他的小胳膊,惊讶地道:“少爷长得真结实。”
魏明珠翘翘嘴角,他去年开始蹲马步,每天那么辛苦,当然比普通小孩强壮。
阿秀又开始替他量身高了,软尺一头抵住魏明珠的后脚跟,一头扯到头顶。
看清软尺上的标记,阿秀笑道:“我就说少爷长得高,居然都有五尺半了。”
是魏家的伙食太好了吧?
阿秀猜,顿顿有肉吃,这样的孩子当然长得好。
记下身高尺寸,阿秀再去量魏明珠的腰。
魏明珠悄悄地看向拿着软尺绕在他腰间的手。
府里的绣娘也这么给他量过,但绣娘对他恭敬又畏惧,多余的一个字都不会说,阿秀却一直絮絮叨叨的。
但魏明珠并不讨厌,因为她的声音很好听,她的动作比绣娘更温柔。
“少爷怕痒吗?”
耳边忽然响起轻柔的询问,魏明珠还没有反应过来,腰间的那双小手突然挠了下来。
魏明珠哈哈笑出声,猴子似的跳了起来!
阿秀挠的前两下只是试探,见魏明珠笑了,她更加不怕了,追着魏明珠挠了起来。
魏明珠第一次被人挠痒痒,他又痒又难受,一边笑一边往前跑。可是阿秀追得很紧,魏明珠跑着笑着,或许是魏家男儿骨血里的战意苏醒了,魏明珠突然一转身,扑过去也挠起阿秀来。
阿秀比魏明珠更怕痒!
魏明珠才碰到她,阿秀就笑得浑身发软,她赶紧往回跑,魏明珠哪肯放过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小马蜂王似的紧追不放,他练过武,跑得快,力气大,阿秀跑到院子里,魏明珠也追到了院子里,阿秀一直跑到走廊中,又笑又累实在没了力气,跌倒在一旁的美人靠上。
魏明珠扑过来,两只小手一会儿抓阿秀的腰,一会儿挠阿秀的咯吱窝。
阿秀眼泪都笑出来了,一边应接不暇地阻拦魏明珠的手,一边又笑又哭的求饶:“不行了不行了,少爷饶了我吧!”
魏明珠闹得开心,见阿秀笑得发髻都松了,脸颊红红的,手拦脚踢的,魏明珠一边继续挠,一边得意地道:“叫你挠我,这下知道我不好惹了吧!”
阿秀真的好难受,终于抓住魏明珠一只手,阿秀连忙抱紧:“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将魏明珠的手紧紧抱在怀里!
魏明珠挣扎的欢,可是挣着挣着,他的胳膊碰到了一处软。
阿秀笑得不自觉,魏明珠发现自己碰到了什么后,因为玩得兴奋而泛红的小脸更红了。
魏明珠被烫般缩回了手!
纵使他只有五岁,魏明珠也知道男人不能乱碰女人!
收了手,魏明珠尴尬地退后几步。
阿秀蜷缩着身子斜倒在美人靠上,全身依然难受,她抱着胳膊,睁开笑出泪的桃花眼防备地看向魏明珠,怕魏明珠再扑过来。
魏明珠脸红红的,小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阿秀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故不故意?
魏明珠见她呆呆傻傻的,忽然明白过来,她光顾着求饶了,根本没有发现他碰到了她。
这样更好!
魏明珠淘气地举起双手,作势要继续去挠阿秀。
阿秀慌慌张张跳起来,朝离她最近的柳姑姑跑去。
魏明珠没有追,像个战胜的小公鸡一样趾高气扬地道:“这次先饶了你,再敢偷袭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秀捂着胸口,兀自喘着气。
魏明珠昂首挺胸,骄傲地走了。
柳姑姑看着男孩小小的背影,听着身后新夫人连续的喘声,眼里露出欣慰来。
自从世子爷抱少爷回来,少爷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像个真正的孩童。
看来,世子爷这门婚事是结对了。
肯善待丈夫私生子的女人,定是个纯良的好女子。
……
阿秀笑出了一身汗,歇完晌午,她感觉身上有点黏,怪不舒服的,便叫丫鬟们备水沐浴。
浴后出来,阿秀雪白的肌肤透着绯红,妩媚天成。
长发还湿着,阿秀坐在窗边,国公府里主人屋里用的都是琉璃窗,秋日午后的阳光穿透琉璃投到阿秀身上,换身暖融融的,舒服得想再睡一觉。
阿秀掩唇,打了个哈欠。
“夫人喝口茶吧,洗完澡身上干,多喝点水补补。”海棠主动端来一碗花茶,笑着道,“这是香雪堂新出的花茶,采摘最嫩的桃花、牡丹花、玫瑰花晒干泡制,喝了能养颜润肤,听说有的闺秀脸上长斑,常喝这花茶很管用呢。”
阿秀看向茶碗,里面三色花朵轻轻漂浮,很是漂亮,茶水带着淡淡的玫瑰香。
“看着很不错。”
阿秀端起茶碗,轻轻啜了口,有点香有点甜,她喜欢喝。
杜鹃对那个香雪堂更感兴趣。
海棠笑道:“香雪堂是咱们京城有名的胭脂铺子,里面除了胭脂水粉熏香花露,还卖花茶、香精,凡是能让女子变娇变美的他家都卖,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们但凡出门,必然会去两个地方,香雪堂就是其中之一。”
刘家小门小户的,没听说这些富贵人家才留意的事,阿秀奇道:“另一处是哪里?”
海棠道:“仙衣坊,里面专做女子成衣,那里的绣娘还会专门根据女子的容貌身段设计衣裳款式,如果做衣裳的小姐夫人肯出高价,那仙衣坊保证不会再做同样的衣裳出售。对了,每年三月、九月初一,仙衣坊都会挂出三套别出心裁的夏冬新衣,展出半个时辰,想买的夫人小姐们竞相出价,最终价高者得。”
杜鹃喜道:“九月初一,岂不是没几天了?”
海棠:“是啊,每年这两个日子,仙衣坊都比过年还要热闹,京城年轻的夫人闺秀大多数都会去仙衣坊,或是自己买,或是看别人为了一件衣裳一掷千金,后来坊间还有了一种说法,说京城哪位闺秀夫人是不是受宠,看她有没有在仙衣坊抢过衣裳就知道了。”
提到仙衣坊,海棠滔滔不绝,越说越带劲儿:“前些年的不说,就说今年三月,顺王大手一挥,拿出万两白银为他新娶的王妃购得一套牡丹金缕衣,端王妃笑成了一朵花,不知招了多少羡慕的目光呢。”
阿秀震惊地说不出话,一万两白银,就买了一套衣裳?
再看桌子上她正准备裁剪的蓝底绸缎,恕阿秀见识浅薄,她实在想象不出价值万两的衣裳长什么样。
说完了闲话,海棠退出去了。
杜鹃看着门帘落下,撇撇嘴,小声对阿秀道:“小姐,看见没,自从早上世子爷替你出了头,海棠、玉兰还有其他小丫鬟对你都殷勤起来了,什么玫瑰花茶,怎么早没见海棠拿出来?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
阿秀丈量着绸缎,声音轻轻的:“这是人之常情,谁也避免不了,拿少爷来说,如果他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无端端朝你发脾气,你会怎么做?”
杜鹃哼了哼,果真如此,她肯定会教训回去,惹急她她还会打他屁股。
“这不就是了”,阿秀扭头嘱咐杜鹃:“只要她们肯做事,只要她们没有害我之心,其他的我都不计较。”
杜鹃叹气:“小姐真是心宽。”
阿秀笑:“心宽的人长寿,什么事都要斤斤计较,容易长皱纹,老得快。”
杜鹃哼道:“我只盼小姐傻人有傻福。”
阿秀专心裁布了。
才剪了一块儿,荣乐堂突然派来一个小丫鬟,说宜春侯夫人来了,太夫人请世子夫人过去陪客。
阿秀知道,宜春侯夫人是魏澜的嫡亲舅母,元夫人的娘家。
阿秀还知道,二爷魏沉坚持悔婚,一心一意要娶的那位青梅竹马表妹便是宜春侯府的大姑娘宋清雅,为此,魏沉不惜散步谣言说她是嚣张跋扈的丑女,害得她快说好的亲事黄了,无奈之下嫁给了魏澜,当个摆设都心惊胆战的。
她知道的,杜鹃也知道,当下面上就露出愠怒来。
玉兰毛遂自荐道:“奴婢陪夫人过去吧。”
世子爷派她与海棠来伺候夫人,海棠梳妆打扮是好手,已经向夫人展现了才艺,玉兰还没有机会让夫人发现她的好呢。
世子爷维护夫人,不惜打了二爷一耳光,小少爷与夫人玩得开心,现在整个风波堂的下人都收起了之前对夫人的提防,决定要好好服侍夫人了。
阿秀同意了。
杜鹃息怒喜形于色,又争强好胜,带杜鹃过去,阿秀怕与宜春侯夫人起冲突。
娘家不如人,阿秀不想招惹是非。
前往荣乐堂的路上,玉兰扶着阿秀的胳膊,轻声介绍宜春侯府的情况:“夫人,舅太太其实很命苦,她嫁给侯爷后,生了两位表公子,最后一胎才是表姑娘。二公子十岁时得了重病去了,大公子还没来得及请封世子,年纪轻轻竟战死在战场上,舅太太闻听噩耗,当时就吐血昏厥了。”
阿秀面露不忍。
一共三个孩子,好不容易拉扯大,竟先后死了两个,实在是可怜。
“好在大表夫人为大公子生了一个儿子,不然舅太太真是连份寄托都没有。”
阿秀点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侯府里还有一位十分得宠的庶出三公子,侯爷至今不立表少爷做世孙,外人都传他想把爵位留给三公子呢。”玉兰终于说到了重点,提醒阿秀道:“侯爷一直想让舅太太将三公子认到名下,这样三公子就成了嫡子,舅太太坚持不肯。可侯府毕竟是侯爷做主,舅太太娘家势微,她与侯爷抗衡的唯一筹码,便是咱们世子爷了。”
阿秀有些糊涂了:“她是舅母,侯爷是舅父,世子爷为何要帮她不帮更亲的舅舅?”
玉兰叹道:“大表公子之所以战死,是因为替世子爷挡了一箭。”
阿秀掩住了嘴。
也就是说,大表公子不死,便没有现在的魏澜。
想到魏澜曾经身处性命攸关的险境,再看这座气派恢弘的国公府,阿秀忽然意识到,没有谁家的富贵荣华是白来的,魏家祖上在战场拼命厮杀才挣到了爵位,魏澜继续为皇家效命,才得以维持这份荣耀。
“世子一定很敬重舅太太吧?”阿秀猜测道。
这个玉兰也只能猜测了:“应该是吧,但少爷不喜欢表少爷。”
宜春侯夫人的宝贝孙子宋怀嗣,今年六岁,魏明珠得喊他一声表哥。
阿秀悄悄问:“这是为何?”
玉兰也悄悄答:“少爷小时候养过一只狗,表少爷向他索要,少爷不给,两人因此打了起来,表少爷生气之下骂少爷是,是野种。”
阿秀脸色大变,不知为何,对那位还没有见过的表少爷宋怀嗣,她先有了一丝不喜。
前面就是荣乐堂了。
玉兰不再多说。
太夫人喜欢养花,院里专门设了一间花房,平时有亲友过来,太夫人便在花房招待客人。
玉兰在花房门前止步,阿秀自己走了进去。
太夫人笑容慈爱地坐在主位。
她对面的客座上,坐着一位通身贵气的夫人,微微眯着眼睛打量阿秀,正是宜春侯夫人。
宜春侯夫人旁边,站着一位明眸雪肤的美人,她身穿莲青色长裙,气质高洁。
“表嫂。”宋清雅微笑着朝阿秀欠了欠身,看阿秀的目光很是亲切。
太夫人笑眯眯地介绍道:“阿秀,这是你表妹清雅,这是你舅母。”
阿秀都猜到了,先朝宜春侯夫人屈膝行礼,再朝与魏沉青梅竹马的宋清雅点点头。
小丫鬟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太夫人身边。
太夫人招手叫阿秀过来坐。
阿秀害怕魏澜兄弟,在女眷面前她平静多了,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宜春侯夫人一直在默默地观察阿秀。
与官家闺秀比,阿秀的气度差了些,但阿秀这张白嫩娇美的小脸,艳丽不足,妩媚却过满,正是男人们喜欢的模样,更别提阿秀那女人看了都要惊讶脸红的丰满身子。
宜春侯夫人不禁担心起来,若这个刘阿秀得了魏澜的宠,将来她仗着魏澜的宠爱,报复女儿的夺夫之仇怎么办?
宋清雅偷瞄一眼阿秀鼓鼓的胸口,亦不安地攥了攥帕子。
小时候的阿秀长得黑,二表哥才不喜欢她,现在阿秀又白又美,二表哥见得多了,会不会后悔?
两刻钟后,阿秀听太夫人的,陪宋清雅去逛国公府的花园了。
不过宋清雅显然比阿秀更熟悉国公府,一会儿向阿秀介绍某块儿假山山石的来历,一会儿又指着,某座凉亭上的匾额说那是国公爷魏松严于哪年哪月题的字。
她说什么,阿秀就听什么。
走累了,宋清雅请阿秀去亭中小坐。
“表嫂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呢。”宋清雅打趣地对阿秀道。
阿秀低头笑:“我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清雅摇摇头,认真地道:“表哥在外笑容满面,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他是个非常冷情严肃的人,表嫂若像我这般聒噪,表哥还未必喜欢呢,现在这样刚刚好。”
阿秀仔细一想,魏澜确实像宋清雅说的,在外爱笑,私底下阴森森的。
“怎么样,表哥对表嫂如何?”宋清雅好奇地问。
阿秀当然要说好。
宋清雅松了口气,愧疚地道:“那我就放心了,不然……”
说到一半,她咬咬嘴唇,难以启齿的样子。
阿秀明白了宋清雅的意思。
但她没有接话。
如果宋清雅真的愧疚,当初何必明知魏沉有婚约在身,还,与他谈情说爱呢?
阿秀脾气好,可她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