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已经上了心(2)
林言姝走到林雨兰面前,席地而坐,“我觉得容先生体内的毒很特别,遇到寒冷才会发作,一旦身体承受不住,就会死亡,因此我怀疑此毒生长在极寒之地。”
林雨兰若有所思的抿着嘴,“极寒之地……北国?”
林言姝两眼一亮,“北国在哪儿?”
“我在一本游记上见过,那是位于北辽北方的小国,地势很高,气候极寒,那儿有许多可以入药的奇花异草。因为好奇,我问了许多人,可是没有人听过这么一个地方,感觉很像童话故事……就是说给小娃儿听的故事。”
林言姝对北国起了浓厚的兴致,“不知道有没有关于北国的书册?”
“下次进城可以去书坊找找看,不过,我见过的那本游记也只是几笔带过,问了都没人知道,只怕你要找到关于北国的书不容易。”
“无论如何,总要试试看。”
歪着脑袋瓜,林雨兰打趣的瞅着林言姝,“那位容先生肯定是个美男子吧。”
“……不知道,容先生易容,看起来黑黑的,没法子看清楚他真正的相貌。”为何她觉得很心虚?可这是事实啊,只是,无论容先生的相貌如何,他在她眼中没有一位男子比得上。
摇了摇头,林雨兰又忍不住骂人了,“没出息的丫头,连人家的相貌都不清楚,就对人家如此上心,万一他是个麻子脸的,我看你有得哭了。”
“师父不要胡说八道!”林言姝不自在的脸红了。
林雨兰挑衅的扬起眉。
“容先生在我心目中像个仙人似的,好像随时会飞走,我对容先生可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想法。”林言姝义正词严的挺起胸膛,可是在林雨兰似笑非笑的打量下,瞬间成了装腔作势。
“我看啊,你已经被他迷得团团转了。”
林言姝索性板起面孔道:“师父别再胡说八道了!”
“若你看他真的只是随时会飞走的仙人,能否解了他体内的毒,根本不值得你耿耿于怀。”
“我……这是行医应有的态度,这不也是师父的教导吗?”
“我们师徒的认知好像有点出入,我只记得教你尽所能救人——这是行医应有的态度,可是遇到救不来的情况,就应该放下,别一味的跟自个儿较劲。”
张着嘴巴,可是过了半晌,她还是找不到任何言词反驳。
林雨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丫头,即使那位容先生真的只是楚世子的谋士,你们两个也不见得有戏唱,你别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
林言姝觉得更闷了,撇开头不理人。
林雨兰也没放在心上,交代她别忘了赶紧整理三日后要送到药铺的药丸和药材,便起身回房。
因为师父的一席话,林言姝恨不得躲回树上,可是她不敢,还是回草药林的药材房整理药丸和药材,直到迎夏唤她用膳,她才蔫蔫的拖着脚步回房。
看到几案上摆了一株杏花,她以为是幻影的眨了眨眼睛,刚刚迎夏没有提及有人来送杏花,怎么可能有杏花?可是过了一会儿,杏花依旧在,闭上眼睛,感觉杏花的香味更浓了……终于可以确定,容先生约她见面。
转眼间,她已经从刚刚的萎靡不振活过来了。
这会儿不用迎夏来催促,她将杏花插入花瓶,心情愉快的去花厅用膳。
虽然一直告诉自己,别将师父的话放在心上,那是危言耸听,可是看到容先生的时候,她感觉心跳得好快好快,整个心脏好像都要跳出来似的。
“小大夫懂我的意思。”卫容骏温柔的对她勾唇一笑。昨日他是让卫邵潜入林家的庄子放杏花,心想,她会明白他的意思吗?
“我想容先生应该很关心解毒一事是否有进展了,因此看到杏花,我以为跟先前那次一样。”林言姝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容哥哥。”
“嗄?”
“还是请小大夫唤我容哥哥,要不,我觉得自个儿像个老头儿似的。”他不能告诉她,他不姓“容”,姓“卫”,也只能让她改掉“先生”两个字。
“容先生是学富五车的夫子,不是老头儿。”虽然他刻意在肤色上动手脚,让他看起来比实际上多出好几岁,但他的气度依然让他看起来像个贵公子。
“学富五车的夫子都是一把年纪了……不行不行,我就是觉得像老头儿,真的很像。”卫容骏一副很委屈的垮着肩膀,林言姝见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他很喜欢她的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格外的动人,周遭的一切瞬间变得暗淡无光,眼中只剩她的笑。
“好,容哥哥,不过,就怕楚公子知道了不高兴,责怪我太失礼了。”她已经说得够客气了,其实她是怕被楚昭昀生吞活剥,万一以为她要跟他抢容先生,他正好可以拿这个当理由杀她灭口。
“这是我说的,公子不会有意见。”
略一顿,林言姝婉转的道:“楚公子真的很爱护容先生……不是,容哥哥。”
“事实上,公子乃受父母之托,保护我安然返京,又因为我身子不好,因此对我的安危格外紧张。”他从来不是那种喜欢多做解释的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可是,每当她露出怀疑,认为他和子书有断袖之癖,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原来如此。”
“公子不是文人,惯于拳头处事,说话难免有失分寸,小大夫别跟他计较。”
林言姝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而道:“我唤你容哥哥,你是不是能别唤我小大夫?”
“姝妹妹。”
林言姝唇角不自觉上扬,感觉有一丝丝甜蜜钻进心头,好害羞……不行,容先生……不是,容哥哥身分矜贵,不是她可以胡思乱想的对象。
“我当然关心解毒一事,可是我也知道,若你找到解毒法子,必会赶着来找我。”
林言姝咬了咬下唇,坦白道来,“容哥哥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此毒不好解。”
“我想也是,你不必为难,反正我早就习惯与它共存。”
“容哥哥能如此豁达,真是不简单。”
“我也曾经自怨自怜,可是随着双亲大江南北四处寻医,看着他们为了求名医为我诊治,甚至不惜对人下跪磕头,又看到因为天灾人祸而流离失所的穷困百姓,看着只求能温饱而早出晚归的老百姓,我豁然开朗——我不可怜,我很幸福,父母用心呵护照顾,让我锦衣玉食,还有人伺候,不过是每日苦药入口,身子比常人更虚弱,这些都是小事,不难熬。”
看着卫容骏,林言姝很心疼,其实他体内的毒发作起来很可怕,相信他能够熬到今日,是因为有好药支撑,换言之,若是穷苦人家,三日就可以夺命了,只是为了安慰身边关心的人,他不能不坚强,不得不摆出一笑置之的态度。
她是不是应该告诉容哥哥关于北国的事?可是,这也只是她的猜测,万一她寻遍所有书册,北国根本不存在,这不是教容哥哥白欢喜一场吗?
“容哥哥,虽然我没法子解毒,但是应该找得到抑制此毒发作的方子。”
“抑制此毒发作的方子?”
“对,容哥哥体内的毒应该是一种极寒之毒,说白了,你的身子越是寒冷,此毒的攻击性越强,因此只要你的身子一直保持温暖,此毒在你体内就毫无杀伤力。”
蒋太医确实说过,他体内的毒性喜寒冷,建议他待在南方,因此,若非寻找名医,他很少离开南方,而在南方时,也只有天冷时方知体内的毒有多凶猛。
“容哥哥吃了我的养生方子,有没有觉得不再那么怕冷了?”
卫容骏点了点头,“以前总要进入酷夏,手脚才会微暖,如今吃了你的养生方子,即使还没入夏,手脚也有暖意了。”
“真的吗?”
卫容骏伸手轻碰她的手,“如何?是不是暖的?”
林言姝突然觉得心跳得好快,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指尖传过来……清了清嗓子,她努力保持镇定,“很高兴我的养生方子对容哥哥有帮助。”
“你送我养生方子,我还没有回礼。”卫容骏取下身上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块玉佩递过去。
林言姝连忙摇头,“我是大夫,尽我所能医治人本就是应当的,岂能收礼?”
“你尽己所能,难道我不能表达感谢之情吗?”
师父教过她,不可以随便收人家的礼物,尤其是私下送的礼,因为这些礼物往往有特殊含意,一不小心她就会将自个儿卖了……她是不是想太多了?容哥哥都说了,只是表达感谢。
卫容骏霸气的抓住她的手,将玉佩塞进她手中。“你要小心保护,不可以弄丢了。”
这会儿不想收也不行,林言姝连忙取出袖兜里面的荷包,先拿出里面一只模样古灵精怪的玉雕兔子,跟玉佩并排放在手上一起观赏。
“这只玉兔真可爱。”卫容骏一眼就看出玉兔价值连城,绝非一般人家能拥有。
“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遗物。”
“你爹娘留给你的遗物?”
林言姝眷恋的摸着玉兔,“师父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只有这只玉兔。师父说,这必然是我爹娘留给我的遗物,教我好好保管。”这只玉兔不便系上炼绳戴在脖子上,她只好装进荷包随身带尝,又怕弄丢了,迎夏还刻意在她每件衣服的袖子里弄了一个口子很深的袖兜。
“你是不是很思念你爹娘?”
“师父捡到我时,我还是娃儿,我没见过爹娘,想要思念,也不知从何思念起。”每次提起此事,她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悲伤,孤儿没关系,但至少让她知道爹娘的模样,好教她能够思念。
见状,卫容骏伸手轻碰了一下玉兔,打趣道:“你的小名是不是唤小兔?”
林言姝是一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转眼间她又笑嘻嘻了,“容哥哥真是聪明,我的小名就是小兔,不过长大了,师父再也不喊小兔,总是丫头丫头的唤着,就怕人家不知道我是女娃儿。”她是粗鲁了一点,还像猴儿一样爱爬树,可生得娇美可人,根本没有人会误以为她是男儿身。
“对你师父来说,你是她的丫头。”
顿了一下,林言姝点了点头,“我知道。”师父不希望她困在过去,成日想着她的爹娘会不会还在这世上?
他们很可能因为现实的无奈,不得不遗弃她,说不定有一日,他们会来寻她……这种虚无的期待并非好事。
“玉兔和玉佩收好,每日都要仔细查看。”
“是,容哥哥。”林言姝小心翼翼将玉兔和玉佩收进荷包,放进袖兜。
目送林言姝离开,卫容骏上了马车,卫邵忍不住道:“爷是不是对小大夫说太多了?”
爷的防备心一向很强,尤其遇到姑娘时,更像有一堵难以越过的高墙,套一句楚世子的玩笑话——爷就是生了一张招蜂引蝶的俊脸,不知道爷的身分就花样百出,若知道爷的身分,全变成了狂蜂浪蝶。
“她很聪明,知道轻重,更明白能言与不能言的界线。”他不能不赞美她有个好师父,给了她开阔透彻的眼光,宛若男子一般,可是,又让她保有纯真良善的心。
从来没见过爷如此护着一个姑娘,卫邵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满怀期待的说:“但愿小大夫赶紧找到抑制爷体内寒毒发作的方子,以后爷去北辽也成。”若非爷的身体状况难以控制,此次与北辽议和,爷直接走一趟就好了,根本不需要让卫林先行接触,达成初步协商。
卫容骏也很期待。蒋太医给的方子是透过浸泡药澡,助他对抗体内发作的寒毒,不过出门在外,这个方子难免不便,而且每次浸泡完药澡,无论是他或身边伺候的人,个个皆被折腾得够呛,若能够有个更轻省的方子,他还真是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