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农场里的文艺工作者
宿舍里因为沈华浓的到来,虽然才短短两个钟头,但已经焕然一新。
霍庭自然是发现了,但是他无暇多看,他两只眼睛看自家媳妇和女儿都不够用的。
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在宿舍里吃完饭,霍庭就去锅炉房提了一桶开水又用热水瓶装了一瓶回来,给沈华浓娘俩洗澡洗头用,做完这些,话也没来得及多说,就有人过来敲门喊他去接电话去了。上头领导打过来的,他也只能依依不舍的又走了,接完电话就直接开始上下午班了。
沈华浓和昭昭拾了一番之后清清爽爽的睡了个午觉,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不好去打搅上班的霍庭,就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新建成的基地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五分钟不到就参观完了,之后娘俩就出了院子又在附近转了转。
公路两旁都是新建成或者只建了一半就投入使用的各个单位机关和工厂,跟交通局这边的情况也都是差不多的,装着设备器材的车辆进进出出,一片忙碌景象。
之前坐运货车过来的时候,沈华浓就听葛铁生说过,这石油城暂时也就只有四横三纵十二条呈井字形交叉的主干道,城里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这十二条主干道周边,交通局差不多就在经三纬二的位置。出了主干道覆盖的片区再往外边去就荒凉了。
当然,这里原本就是一片荒凉之地,以前就只有一个劳改农场和散落的几个小村子,前面的入江口还是早年长江泄洪的地方。如今发现了油气资源,地位水涨船高了,但从开始建设到现在也不到两年的时间,改善范围也有限,因为这些零星分布着采油井,在油井稍微密集的地方建了两个采油厂和一个油气运输中转站,但是也就孤零零的三个厂子,距离还不近,到底不比城区这边热闹。
母女俩沿着公路走了一会,一开始对这从未接触过的陌生景象是有些新鲜感,不过逛来逛去四处的情况也都大同小异,看多了也就没意思了,再往外走看着就荒无人烟,采油厂什么的根本也看不到影子,只能折返回来。
也是巧了,又碰见了开车送货经过的葛铁生。
“大妹子,你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你看是跟我上车,还是一会我回来的时候捎带你们回去?这里一般情况下过来的车可不多,难等。”
沈华浓没怎么多想就跟昭昭一起上了车,回去也是在屋里干坐着,不如在这边逛逛也好,只要车上不拥挤不难闻,她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晕车的。
这次葛铁生是给在前线作业的交通局工人送食物和水过去的,油气资源要运送出来,修路是第一步,井场在哪里,道路就要修建在哪里,因为任务紧张,那些工人也就吃住都在前线,生活物资都是送过去。
副驾驶座位上是采油设备厂的一名质检安全员,他是跟着过去查看附近井场设备质量情况去的,怀里抱着一个很大的工具箱。
沈华浓还是带着昭昭坐在后面车厢,车厢里放了几包米面,几筐子的菜和鸡蛋,另外塞了有十多个二十斤装的那种大油壶,里面装的都是清水,车上几乎都塞满了,也就勉强能让沈华浓娘俩坐下。
葛铁生解释道:“那边虽然有池子水洼,水不少,但是这里血吸虫、蚂蟥都很多,饮用水还是必须得送过去,也就是多跑两趟的事。”
这位北方来的司机一如既往的健谈,不停的给沈华浓和昭昭科普油田事宜,副驾驶座上的老安全员话不多,偶尔才会应和一两句。
距离在建中的城市远了,车外的风景也变了,起初车道还算平整,就是道路两旁杂草丛生,齐人高的茅草丛里偶尔可见一条小路通往不远处的采油机和几道红的、蓝的身影。
过了会儿,葛铁生才哎了声道:“瞧我这记性,都给忘了前面的道路被水冲垮了,过不去,得绕个路,这就有点时间了。”
沈华浓和昭昭反正就是蹭车观光,不赶时间,也不在意。
倒是车上的那位技术员问了句:“是从干校那边绕吗?”
“嗯。”
路越来越颠簸,视野却渐渐开阔了起来,路边的茅草从变成了一大片荒湖,湖中堵塞着淤泥,说是湖也不大准确,确切的说更像是一片沼泽地,这一大片的沼泽地上分布着或大或小的水洼,一个接着一个蔓延到看不到的尽头,在已经偏西的阳光下波光粼粼,沼泽边上芦苇轻摇,远观倒是觉得这景色也算是不错的。
这里难道就是以前泄洪的地方?
当然,是不是都不重要,对沈华浓来说,重要的是这里会不会被填了?这儿应该是个极好的野生小龙虾繁殖场所吧。也不知道有多少小龙虾。
她正想跟葛铁生打听打听这里允不允许捕捞,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抓紧时间!”、“好好劳动!”“你们到这里来是改造锻炼的!”“这是在干什么!”......之类的话。
沈华浓循声望去,就见不多远有一大群人正围着道路边修建堤坝,已经有约莫两三百米了,堤坝上红旗飘飘,车开过去了,那边又唱起了语录歌。
她顺嘴问了问这湖的事,果然葛铁生说这里是要被填起来造田的,那些人就是过来做这项重大工程的。
沈华浓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路边有个不算小的农场,透过铁栅门,能够看见里面房屋墙壁上用红油漆写的标语中包含着的农场的名字,只不过门口挂的却是革委会下辖干部学校的牌子。
葛铁生倒是没有对这个学校发表什么意见,他没有主动多说,沈华浓也就明白了不太好随便议论,她更不会多问,顾名思义,这大概就是锻炼改造干部的地方吧。
昭昭已经会认一些简单的字,好奇问起来,被沈华浓用寥寥数语给打发过去了。
车子绕过这个干部学校,又往沼泽地相背的方向走了一段,就见到杂草从中掩映着一片军绿色的帐篷,隐隐传来喧哗声,前面就是修路工地了。
葛铁生将设备安全员放在路过井场边的道路上,跟人约定了下趟回去经过再带他回去的时间,就朝着那片绿帐篷出发了。
葛铁生嘱咐道:“大妹子,下面乱,你们没有安全帽工牌,出去也不安全,就在车上坐着,别下去。”然后就朝前吆喝了一声,从工地上跑过来三个灰扑扑的汉子,过来搬运物资了。
看到沈华浓和昭昭,有人问,葛铁生就主动给人解释了句,知道是交通局的家属,别人也就没有人多问什么,最多也就是多看几眼。
东西不算多,葛铁生也给帮忙,四个人一块儿搬很快就搬完了。
他也没有耽误又匆匆上了车往回赶,还得赶在晚饭之前再往这边跑一趟。
原路返回,这次路过干部学校旁边的堤坝,那边竟然吵起来了。
一个女人扬着一把铁锹追着一个男人沿着堤坝从那头跑过来,将其他人远远的甩在身后。等他们俩跑近了,沈华浓就听清楚了两人的互骂,尤其是那女人,虽然跑着,但是气息很稳,音量也很大。
大概是那女人先挑起来的事情,她一边追着骂那男人,一边还时不时在能够够得着的时候打他一下。
“来之前你是没有错,我相信你品行正派,现在你就是一个需要被改造的愚民、懦夫,没有自我,没有个性,堕落活该,是你,你们的愚昧和不知反抗才造成了现在的处境。”
“你看看你写的都是什么狗屁东西,迎合几个阴谋家的一些歌功颂德之词,想当御用文人你也得稍微靠谱点儿,找到适合歌颂的点,现在让你一家老小过来这里改造锻炼是真的好?跟你妻子一天也就干活出工的时候能见几次,你是真心的觉得锻造了你的心性和躯体?我呸!虚伪至极!”
“你要歌颂别将我也代表进去,我没错,我看见你就恶心!”
那男人似有所顾忌,一开始不还嘴,只道:“吕婕,吕婕,你够了啊,我不想跟你一个女子一般计较......已经十分忍让了。”
声音喘得厉害。
那女人越骂越凶,险些没一铁锹拍在男人肩膀上,这才将人给激怒了,停下来不跑了,一手握住那铁锹把手,气喘吁吁的骂道:“吕婕,你个疯婆子,你这样疯又能怎么样,就这么对着干,然后关禁闭写检查,无限期的留在这里学习,这就叫反抗?你到处没理智的骂人就是反抗?能取得什么效果?我问问你,又取得了什么效果!”
“你真的要反抗,当初就应该跟程教授同进退一块儿走,而不是自保离了婚到这里来当退路避祸,既想保存着以前的职务拿着以前的工资享受以前的待遇,又痛斥这种制度模式,你这叫什么行为?”
“我不想将话说得十分难听......总之你这就不是彻底的反抗,你有本事你跟老阮他们一样,我也敬你一声刚烈!”
许是碰到了女人的痛处,她突然蹲下来捂着脸大哭起来,时不时的骂上几句:“不是我要离婚......程礼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臭虫,你说话不算话,不是东西.......你要是死了,我艹你八辈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