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8章:出气(3)
厅内惊呼之后,转为沉默。
士子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子颂与韩宗师两人。
“咕嘟……”韩宗师吞了一口唾沫,“本参军是为查案,何须道歉!”
张子颂当然知道韩宗师不会道歉,不过此刻却是一脸坚持。好不容易自证清白,正是要‘出气’的时候,岂能让他轻易走了?
张子颂便略带质疑的说道:
“不对吧,我看大人是以查案之名,行污蔑之实呢。”
“放肆!”韩宗师听见污蔑二字,顿时须发皆张并痛斥道:“本参军一心为公,天日可鉴。‘放衙’之后也不忘查明案情,还你清白。你张子颂不感谢就算了,竟然还要本参军道歉。简直就是不知好歹、忘恩负义!”
“呵,韩大人,话不能这样说吧?”张子颂却揖手回道:
“你污蔑晚生有罪,应当送官,晚生自证清白你才罢手,你还好意思要我谢你?按此逻辑,晚生若是说你韩大人有罪,岂不是你也要自证清白,还得感谢我?万一你要是不能证明无罪,是不是也要送官?”
“笑话,本官行事有如昭昭日月,岂会有罪!”
“呵,是么?”张子颂却揖了揖手,笑意盈盈,说不清是疑惑还是讽刺,随后便对韩宗师写诗时,收取‘墨宝’的侍者招了招手。对方便递了一张宣纸过来,张子颂接过之后,将其展示给了四周的民众,并问道:
“诸位,这是韩大人写的诗,还不错吧?”
岂知士子们却异口同声,“狗屁!”
韩宗师顿时一脸汗颜,他靠恩荫入仕,诗词实在一般。也就能写两首‘打油诗’装一下文人而已。而‘辨斋’内的士子,却都是国子监与太学的高材生啊,谁还不看不出韩宗师这诗词的水平么。
是以众人直接骂了狗屁,韩宗师还没办法反驳。
张子颂倒没有歧视的意思,“韩大人,这诗是你写的吧?”
“是又怎么样?”韩宗师便一脸恼火。
“不好意思,韩大人……,您有罪了。”张子颂便一脸笑意,还举起宣纸对着民众转了一圈,并大声问道:“各位,诗里写的什么啊?”
士子们便齐声念道:“介甫新法立人间,敢叫日月换新天……”
介普,正是王安石的字。
韩宗师便隐隐感觉不妙,“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子颂依旧一脸笑意,并转向了民众,大声问道:“敢问各位,咱们大宋这天、这地,这日月,都是谁的啊?”
“圣上的。”士子们异口同声。
张子颂便看向了韩宗师,“韩大人,您这是在谋反啊!”
“混蛋,你诬陷我!”韩宗师顿时慌了。
“是不是诬陷,大理寺自会调查。”张子颂却眉眼温和,一脸笑意盈盈的说道:“苏推官‘参人’的权利还是有的吧?”
韩宗师隐隐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混蛋,你还敢说与苏轼,不是一党!”
“呵,韩大人……,我要是您的话,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不是我张子颂与谁一党,而是怎么把这东西收回去。”张子颂晃了晃手里的宣纸。
韩宗师顿时一脸丧气,这诗要是落到反对党手里,再被御史添油加醋说上几句,何止自己受罪,恐怕父亲都得受连累,“混蛋,你究竟想怎样?”
“已经说过了,道歉!”
“你休想!本官一心为公,查处‘新法’蛀虫,大理寺一定会……”
韩宗师一脸死不认输,嘴里絮絮叨叨。张子颂却懒得听他啰嗦,作势要将宣纸递给图图,并说道:“图图,快给苏推官送去。”
“等等……”韩宗师眼神闪烁,伸手说道:“道歉可以,把诗还我。”
“好啊。”张子颂不疑有他,递回宣纸。
岂知韩宗师接过宣纸后,竟是刺啦几声,将其撕得粉碎。貌似还不解气,竟又一口气把碎纸团给吞了,接着耿起脖子,犹如鸭子吞食一般‘咕嘟’一声,这才重新望向了张子颂,一脸挑衅,
“呵,还要我道歉么?”
“无耻!”士子们顿时一阵哑然。
张子颂却一脸笑意。
“大人,您这是饿了么?连临摹的草纸都吃。饱了没有?我这儿还有一张您的‘真迹’呢,带有‘花押’哦。要不要一起吃?”
说完之后,张子颂招了招手,侍者再次递上一张宣纸。
依然是韩宗师的笔迹,但上面的花押却鲜红艳丽、讽刺得刺眼。
“混蛋,你玩我?”韩宗师咆哮起来。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张子颂依旧一脸笑意,“你又不好玩……”
士子们顿时一阵哄笑,彼此眼中尽是:你懂的。
“好吧,我认栽了。”韩宗师一阵沉默后,转向士子们朗声说道:“我韩宗师,不该没有调查清楚,就肆意认定张子颂有罪,我道歉。”
四周顿时一阵赞叹,“张子颂,牛!”
韩宗师却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伸手说道,“还我宣纸!”
“好,给你。”张子颂倒是一脸爽快。
韩宗师接过张子颂递来的宣纸,几把撕得粉碎,还就着旁边一盏烛火,直接将其烧成了一把灰。随后对着阿四一挥手,“咱们走!”
岂知,张子颂却又一次拦住了他,“韩大人,且慢。你还不能走!”
“我不能走……?为什么?”
“晚生这才说完‘不忠之罪’,不是还有不忠不义么……”
“笑话。你说不走就不走?”韩宗师在‘不忠’之事吃瘪,知道对方有备而来,此刻肯定不愿被张子颂拦下。干脆一把推开了他,冲向大门,“张子颂,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改日再做计较!”
“好啊。”张子颂倒是没有阻拦,依旧笑意盈盈。只是,却又向侍者招了招手。对方竟然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宣纸。另外,还有一个‘花押印章’,张子颂便对韩宗师挥了挥手,“大人,您的原迹和印章,都不要了么?”
“什么!?”韩宗师快吐血了。
真的!一首酒后之诗而已,竟被张子颂这混蛋玩出花来了。韩宗师这一生,终于深刻理解了什么叫‘欲哭无泪’,刻骨铭心啊。
“狂生,你不得好死!”
“彼此彼此……,韩大人不学无术,肯定死得比我惨。”张子颂却依旧笑意盈盈,甚至再次揖手一躬,这才说道:
“大人,现在我可以说说您的‘不孝不义’之罪了么?”
“唉,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