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剑气三千丈
“玉绮……”
走进厅房，北沫颤声唤了一句。
血尸缓缓转过身来，长发下是一张绝美的脸庞，就算变成了一头血尸，依然美的让人一见难忘。
北沫却骤然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陈玉绮。
血尸的口中发出咿咿嗬嗬的声音，朝他扑了过来。
北沫抬了抬手，腰间一道黑光飞起，那根伏魔索蓦然伸长，将这头血尸紧紧捆缚住。
血尸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一旦被伏魔索困住，修为差点的，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接着，北沫的目光开始在房间中扫视起来。
房中很乱，不少箱柜都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北沫很轻松地就判断出其间有人为翻捡的痕迹。
他是剑律堂首席弟子，这种察踪探迹之事本来就是他最拿手的。
有人进来过！
而且从屋中带走了一些东西。
是真正的人，而不是血尸，血尸对这些东西不会有兴趣。
北沫如此想着，然后走上了阁楼的二楼，走进了陈玉绮的闺房。
玉绮的闺房内同样很凌乱，有很多女子的衣物首饰被扔弃在地上，看得出来当时那人处于极为紧张急迫的处境中。
北沫的目光仔细地在那些东西上扫过，渐渐地，一丝久违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嘴角。
他没有看见玉绮最喜欢的那几样首饰，其中包括一条自己送给她的产自东海的夜明珠串。
最后，当北沫抬目看着闺房内某一面空荡荡的墙壁时，他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玉绮应该没死。
至少在大战当日没有死！
因为在这面墙壁上，曾经挂着一幅画像，自己和玉绮携手立于云间的画像。
刚才北沫还不敢确定，毕竟也有可能是其他人闯进这里拿走了一些东西，但当看到那幅画像也不在了时，他终于能肯定，玉绮还活着。
除了玉绮，又有谁会在那样急迫的关头，拿走那样一幅画呢！
一丝喜悦用上北沫心头。
心情激荡之下，他的脑中又涌起一阵晕眩感，那种对于血肉的渴望，再度不可遏制的翻腾起来。
离自己被咬，已经过去十余个时辰了，时间也快到了吧，既然知道玉绮可能还在世上的某个地方活着，北沫再无牵挂。
那么，接下来，自己也可以安心地死去了。
找一个地方，让自己了结自己的生命吧！
北沫可不想自己真的变为一头没有任何意识的血尸。
北沫走出陈玉绮的闺房，走下楼梯，招了招手，捆着厅房中那头血尸的伏魔索，自动飞回了他的手中，接着不等那血尸挣扎起身，北沫纵身一跃，冲出了阁楼。
现在，他去要给自己找一个葬身之所。
至于去哪里，北沫也早已经想好了。
他想去峨嵋峰顶，再好好看一眼这座蜀山，然后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路行去，过了峨嵋峰山腰之后，所见景象就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了。
峨嵋乃是蜀山主峰，特别是峰腰之上，可以说是整个蜀山的精华所在，珍宝阁，剑经楼，丹堂，器房，这些一个宗派最根本最重要的场所，都集中在这里。
峨嵋峰上，原先遍布着无数亭台楼阁，在云海中望去，影影绰绰，雕梁画栋，是真正的仙家胜地。
然而如今北沫一路走去，却只剩下了一片片的残垣败瓦，地面上如蛛网般布满了一道道笔直的深坑，那是纵横的剑气留下的痕迹。
一切都昭示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惊天大战。
不过这也正常，峨嵋峰是蜀山派的根本重地，最后的决战在这里展开并不意外，只是不知道当日蜀山派到底还有多少人活下来。
北沫小心翼翼地从这些废墟边缘绕了过去，废墟中游荡着的血尸比起其他地方强大太多了，金丹元婴期的血尸随时可见，其中很多人他都认识，皆是蜀山派的二代长老。
除了这些强大的血尸，废墟中还不时可见一道道霞光透射出来，那是法宝的光芒，这里本来就是蜀山派宝物最多的地方，万年积累，不知有多少奇珍异宝，就算当日有人活着撤离，也不可能将所有宝物都带走。
只是北沫对这些宝物没有丝毫觊觎之意，一来游荡在废墟中的那些强大的血尸，根本让人难以靠近，另外他的生命只剩下了几个时辰，还贪恋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兜兜转转，等北沫登上峨嵋峰顶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体内的那股邪异的热流，翻涌地越来越频繁，北沫的脑中也不时出现许多幻觉。
模模糊糊间，他似乎觉得自己身处一条无边无际的汪洋血河中，而在血河之中，有一双冰冷诡异的眼睛，一直紧紧地漠然盯着他。
画面一闪即逝，变得支离破碎，只是不用多久，又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北沫知道，属于自己的生命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他站在峰顶一块突出的悬石上，崖外的千里蜀山，青峰苍翠如故，只是再也没有往昔少年踏剑穿梭于云海，灵禽灵兽奔逐于山野的盛景，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残阳薄暮，正如这蜀山派的命运般即将沉入黑暗，只是那天际的血色，比起北沫记忆中的夕阳晚霞，要更浓郁了几分。
在他的身后，有一块剑形的巨石，高达九丈有余，宛如剑尖的石顶直直指向苍穹，狭窄的石壁上不生寸缕青苔，却刻着五个笔势剑拔弩张，让人久视之下，甚至会觉双眼微微发疼的大字：
剑气三千丈。
这块巨石，相传是万年之前，蜀山剑派的创派祖师太白真人的配剑所化，而石上的那五个大字亦是太白真人亲手所题。
在太白真人飞升之时，将自己配剑插于峨嵋峰顶，再以指在剑身上写下这五个字，然后大笑三声，身化白虹直入仙界。
当然，这只是传说。
北沫凝视着那五个蜀山弟子耳熟能详的大字，心中想的却是，当年已经成为仙人的祖师太白真人，能否算到今日蜀山的灭派之祸。
远处，传来几声低沉的野兽般的嘶吼声，一头血尸摇摇晃晃地走上了峰顶，却正是曾经的玄清子李若凡。
这一次，北沫没有避开，而是平静地看着它。
血尸很快也发现了北沫的存在，马山挥舞着双臂朝他扑了过来。
北沫笑了一下，笑容无悲无喜。
接着他手中的长剑飞了起来，凌空停在了他身前三尺处，剑尖却正对着自己的眉心。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北沫在心中如此说了一句。
然后那柄飞剑的剑身急速颤抖起来，空中出现了成千上万道剑影分身。
太乙分光剑！
云中七子之首段雷的惊世绝学。
当然，如今的北沫只学了一点皮毛而已，不过也已经足够了，足够将自己的的身躯斩为最细碎的齑粉了。
北沫不想自己变成血尸那般的怪物，同样也不想自己的身躯在死后，成为那些怪物口中的食物。
那就让自己变成一捧尘土，葬于这蜀山群峰之间吧！
剑影化为无数道虹光，朝着北沫飞刺而来。
剑影之后，是血尸飞扑而来的身影。
北沫闭上了眼睛。
所以他没有看到，在他长剑剑光亮起的时候，似乎因为某种玄妙的感应，山崖上那块剑形巨石上的那“剑气三千丈“五个字，同时微微亮了一下。
然后一道白色的光芒从巨石从射了出来，笼罩在北沫的身上。
下一刻，北沫的身躯在原地消失了。
血尸从他原先站立的地方扑了过去，直直冲出了山崖，断线风筝般地朝峨嵋峰下掉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