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哭声是真，痛苦也是真

玉鸾料想这位贺瑛姑娘，必定是一个不喜与人交流的女人。她的行进速度非常快，她只能维持着小跑才能跟上。一路上，二人一句话也没说过，··所幸玉鸾也不在意于此，只想着赶路而已，她心里早已乱做一团。

坐上马车时，她在担心；穿过最繁华的街道时，她在担心；下马车时，她仍在担心。而当她出了马车，分明地看到这偏僻的角落，她有些不解：“贺瑛姑娘，这里是哪里？”

贺瑛本在闭目养神，却猛然睁开眼睛，朝玉鸾看去，直到让她面露怯意才堪堪收回目光，开口道：“侧妃莫不是不知道，这也是你自己家。只是稍显偏僻罢了。”她的语言不带入任何情感，却无端让玉鸾听出里面的几分嘲讽的意味。

可玉鸾哪敢多说些什么，只得顺着她的意思，仔细观察这破败的一角。不过她着实没什么印象，只是有一棵无比巨大的树，爬上了围墙的最高点，从外面一直延伸到里面去了。

几乎只是一刹那，她脸上的笑意被这棵树抹灭，玉鸾忽然想起，这棵树是母亲小院里的一棵树，向里面延伸的枝干很是粗壮。

彼时她仍然不得宠，弟弟妹妹们有的东西她都没有，她一方面眼巴巴地看着，另一边又让母亲去求一份，母亲便让人做了只秋千给她。那是她在府里唯一的乐趣。

她曾经还为这只秋千，与小妹妹大打出手过，然后自是以她被关进小黑屋为结果，最后连这只秋千都不属于她了。

“我们走吧！”贺瑛冷冰冰的一张脸，对玉鸾的感怀春秋完全没有半点感同身受，反而是打断了她的所有幻想。

玉鸾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却不经意间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这忽如其来的身后气息，让她忍不住往前站了一步，向后望去：“什么？”

贺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上前一步走到她身旁，把她直接搂住：“侧妃，得罪了。”

还没等玉鸾反应过来这句“得罪了”的意思，就已经被贺瑛搂住，转眼间飞上了墙得哑口无言，只能用句“嗯”来回应，说完她便加快了步子，尽力地离贺瑛更近一些。

贺瑛似乎对这里轻车熟路，接连带着她穿过了许多熟悉的穿花长廊，最后来到了一间破旧的、似乎是用来堆柴的房间。

“你带我来柴房做什么？”玉鸾口头上随时这么说，但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这个柴房，似乎想要把这个地方看穿，直直地看到最里面去。

“进去吧！”贺瑛朝她扬了扬下颚，然后以守护者的姿势守在门口，“速度快点，趁现在人都不在。”

贺瑛这样说，无疑是在告诉她，赵兰芝就在里面了。那一刻，她所有支持她的勇气，尽数化为烟尘，还未落在地上，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谢谢。”玉鸾千言万语压在口中，却只能最后说那么声谢谢。她捏住自己的手，指甲轻易穿透手掌的皮肉，痛，又不痛。她的每一步都似乎是走在刀尖上，却又是不能阻止她前进的。

这道门却阻碍了她的道路，她从未觉得举起手，推开门的动作是那样的沉重，像是手上堆起了千斤金。一扇门，阴阳两隔。

转眼间，玉鸾早已泪流满面，她终是伸手推开了这扇门。就像是推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带有些尘土或是岁月的味道。

先一步蒙上眼帘的，是水雾凝结起来的泪，柴房的一切都看不明显。只能依稀看见赵兰芝最爱的红色，扎眼地停留在一堆柴上。

玉鸾顾不上擦拭眼泪，连忙上前好几步，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跄跄的，让她想要跌倒。可她总能扶起什么东西，让她不至于那么狼狈。

直至走到红色衣物的面前，玉鸾这才跌坐在地上。那人，不是赵兰芝又会是谁？玉鸾爬起来抓住她的衣袖，一如小时候的模样，“娘……”

她的声音早已经颤抖不堪，即使没有风，也让她的声音明明幻幻不算真切。玉鸾见她没有回应，又用手抓住她的手腕，却发现那里又冷又硬，不似记忆中柔软暖和的样子。

玉鸾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想让自己叫出声来。不过，就算没有这个动作也无所谓，因为完全不能有半分的声音，从嘴里冒出。

“娘！你怎的睡在这里？”玉鸾心上总有一根弦紧绷着，若这根弦断了，她也是会崩溃的，“娘，你醒一醒，我们回家好不好？”

所有以前的回忆统统涌上玉鸾的心头，让她在回忆幸福的同时，体验成倍的痛苦。

“娘……醒一醒啊！”玉鸾哭喊着，想要把这个已经永远睡过去的女人叫醒，却怎么做也只是奢望。

因为她现在的哭声是真，痛苦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