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绝望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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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我,那我就走了……”田石松见杜若止住了哭泣,稍稍放了心,于是他快快地说下去,他想,自己和杜若之间的一切,都完全改变了,这情况无论对他和杜若,都是解脱,他得赶快表明态度,可是他太愧对杜若了,不敢正眼看她,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语无伦次地说道:“你……我,从前的事,都是我的罪过……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走了,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你也快点忘了,忘了这一切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走得很急,一出门就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被撞得趔趄了两步,回过头来气愤地刚要说什么,却在此时,那正在关着的门里,杜若的脸被那人看得一清二楚,他惊讶地看看那个撞他的人,又去看门时,门已经关紧了,他紧赶两步追上撞他的人:“你是谁?怎么从那个屋子出来?”
田石松满腹心事,撞了人也不觉得,自顾自地往前冲,不料被人拦住去路,他吓得倒退一步,看着面前这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人正是徐文滨,他是来开会的,会务组距离田石松所订房间只隔了一个过道!在这里遇见杜若虽然很巧但还不算奇怪,可是那个撞他的男人也从那屋子里出来就让他不由得顿生疑窦,尽管只是门开合那一瞬间,但杜若脸上令他不解的表情,和这个男人匆匆忙忙的身影,都隐藏了太多的蹊跷,徐文滨心里掠过了一丝不详。
其实徐文滨贸然地追上去拦住撞他的男人只是一时冲动,他只是觉得如果放这个男人走了,刚才那神秘的一幕就再也找不到答案了,但当他面对田石松时,他却又发现无从发问。
田石松见徐文滨不说话,他迟疑地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徐文滨被他一问更尴尬了,他刚想说什么,“徐老师!徐老师!”有人喊他,他回头一望,是会务组的同事:“徐老师,你快点过来!”他犹豫不决地看了看田石松,轻轻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便朝会务组走去。
田石松被徐文滨这么一打岔,刚才发生的事重新又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里,唉,天哪,天哪!我这是做了什么啊!
徐文滨无法集中思想,他一直在回忆刚才看到的那一瞬间,杜若还在那儿吗?她在干什么?怎么会和一个男人在酒店的客房里?也是来开会的?也有可能。或者,难道——莫非——徐文滨差点被自己的假想吓昏了——她不会是在搞婚外情吧!天哪,杜若,她不像那种女人哪!正则怎么办?太可怜了,太可怜了,正则……想到这里他再也呆不下去了,忽地站起来走出去,他砰砰砰地敲响了刚才那间客房的门。
杜若已经离开了,他敲了好半天,也没有人来开门,还是一个服务生告诉他说,那位小姐已经走了。
那位小姐!徐文滨觉得服务生提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表情暧昧,眼神里似乎透露出不屑与轻侮,他本来想顺势问一下情况,可是他忍住了,杜若是他最好朋友的妻子,他怎么能从这种轻佻的表情里去探寻所谓的“实情”呢?
我会直接去问她!我要听她怎么解释!他一边离开一边对自己说。
杜若并没有看到徐文滨,她听见了田石松那番表白,她又惊又奇,她哗地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屋外的阳光扑面而来,她捂住眼睛:怎么,这是真的!那个恶魔,居然放了我!这么想着,她拿起自己的包,飞快地走到停车场,开车离去。
她有些慌乱,因为没有底,虽然是盼望已久的结局,但田石松的突然撒手,反而令她不也相信这是真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魔鬼发了善心?
“爸爸!”啊,她想起来了,刚才在接到杜薇电话之前,田石松还是她认得的那个田石松,她接了电话后,竟然对着魔鬼哭诉父亲的病情,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把最痛苦的打击,全盘托给这样一个以折磨自己为乐的恶鬼,她疯了吗?
她没有疯,她的爸爸却要去了!她想起了这一切,同时也想起了杜薇那绝望的哭声,爸爸!她的肾不能给爸爸以帮助,啊,她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我的肾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原以为自己能换回父亲的生命,现在看来,连父亲的病体都厌弃自己的肮脏!爸爸!是我害了你!她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她握着方向盘,嚎啕大哭。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突然她看见车前面有什么东西一闪,她急忙刹车,但已经晚了,只听一声闷响,车钝钝地撞飞了那个黑影。她惊魂未定地将车停下,哆嗦着下车来看,原来是一条狗,被撞飞到路旁的树上,又弹了回来,血呼呼地几乎看不出形状来,她只觉得一阵恶心。
徐文滨没有犹豫就把车开上了回城的路,他一路狂飚,不一会儿就远远地看见前面一辆熟悉的白色轿车停在路边。他放慢了速度,果然,是杜若,正扶着车门呕吐,他惊讶地把车停下来,跳下车向杜若奔去,这才发现那只被撞得稀巴烂的狗。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杜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杜若胃里翻江倒海,突然看见徐文滨出现在她面前,不觉又惊又怕。可是她说不出话来,好容易止住了呕吐,接过纸巾擦干净嘴,徐文滨也没说话,转身去车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给她。
等到杜若稍稍平静下来,他问道:“还能开车吗?要不我找个地方帮你把车停好,你坐我的车走吧。”杜若摇摇头。他又说:“那休息一下就走吧。这里也不宜久留,万一狗主人找来麻烦可就大了。”杜若默默地向自己的车走去:“走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向市里开去,杜若在前,徐文滨在后。杜若心里一片空白,机械地只是开车。徐文滨却是五味杂陈,心乱如麻。他完全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根据他所看到的场景来分析,事情的真相怕是一场灾难,而且矛头直指他的好友季正则。他不知道杜若会不会把实情告诉他,也不知道怎么向她发问,如果,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如果真是杜若做了对不起正则的事,他又该怎么办?
车越来越接近市区,杜若好像慢慢苏醒了过来,她想起了病床上垂危的父亲,不由得心急火燎地把车往医院方向开去,完全忘记了后面跟着的徐文滨。徐文滨仍是满脑子疑问和困惑,他跟着她一直开到了医院停车场。
杜若下了车刚要走,徐文滨急怱怱地跟了过来:“杜若。”他朝她喊道。杜若闻声回头,看见他的脸,这才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她感到一阵惊悸,仿佛天哗地塌了下来。
无法回避,杜若知道徐文滨不会放过这件事。她下意识地也不想回避他,她指了指医院旁的一家咖啡馆,跟着徐文滨走去,不知怎么,她心里的不安竟然减少了许多,似乎徐文滨的高大身材给了她一种可以依靠的安全感。可是走着走着,她又犹豫了,她没有必要向徐文滨说出真相,她混乱的思维开始正常,她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变化,那个恶魔已经离开了她的生活,她虽然恨透了他,但在宾馆里田石松那一番话,她觉得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也就是说,那个可怕的真相现在到了可以埋藏的时候,却被徐文滨撞破——不,他并末真正撞破,他现在有的,也不过是疑惑而已。杜若被自己想要和盘托出的念头吓了一大跳,此时此刻,她最应该做的不是招供,而是隐匿!
工作日的下午,咖啡馆里人不多,两人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窗外的春光被马路旁的街道树遮住了一部分,照进窗里来的只是些斑驳的光影。
一直到咖啡端上来,两人都没有互相对看一眼,更不用说讲话了,连点咖啡时也只是分别指了指菜单,服务小姐好奇地看着他俩,甚至在心里轻叹这看上去气质颇佳的一对,可惜是两个聋哑人。
聋哑人在咖啡的香气里等待,等待什么?两人心里都没底,也许,都在等对方开口,都觉得刚才从车库到咖啡馆短短路途中斟酌了多遍的开场白不是最合适的话。空气就这样凝结住了,只有咖啡的热气悄悄地弥漫在桌子的上方,在他们这一小块天地里,仿佛只有咖啡是活着的生命。而他们俩,都化成了咖啡香气里的雕像。
难道,没有别人打扰的话,他们就打算这样坐下去一声不吭到地老天荒吗?但这世上除了他俩,还有别的人和事存在着,并且这些人和事都与他们有关。
电话铃骤然响起,呆坐着的两人同时被惊醒了,电话是正则打来的,打给杜若。他也知道了配型不成功的事,他不知道这个结果会对妻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细心地听着杜若的声音,怕会漏掉什么重要的信息。当得知她正要去医院,正则急忙说:“我也在去医院的路上,我们在那儿见吧。”
“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可怕,以后我再告诉你吧。”接了一通电话,杜若似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找回了原本机智的自己,她轻描淡写地对徐文滨说。徐文滨什么也没说,只是冷静地看着她。杜若不去看他,边站起身边说:“现在我得去医院,正则也正在赶过来,我家里有急事。”
“杜若……”徐文滨一把抓住杜若的胳膊:“你真的,不会做伤害正则的事,我可以相信你吗?”他两眼炯炯地盯着她,声音虽不大,却一字一顿,似乎包含了他能够发出的所有力量。
杜若无法躲避他的凝视,她被这力量震憾住了,她缓缓地面向他,眼睛里几乎滴出血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会守护他的。”说完她使劲挣脱了他的手,毫不犹豫地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