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阻断了缘分
笔趣阁 www.bishige.com ,最快更新无路可逃最新章节!
田石松去了好几个药店,买了足够量的安眠药。wwwwcom他把安眠药全部装进一个袋子,华婷打电话来说母亲的病好些了,她明天就回来,知道田石松已经拿回了检查报告,她更急着要回来了。
看来今天就是我的死期到了,田石松接了妻子的电话后想。他不能等到华婷回来再实施自杀,那样会增加难度,她一回来,肯定咋咋呼呼地拉他去医院,天天盯着他怕他想不开,那时候,他就连死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麻木地渡过他最后的一天,他似乎连痛苦也感觉不到了,当黑夜渐渐降临,路灯在窗外亮起来,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射进来的一点微弱光线铺好了床,他把药袋和一大杯水用盘子端到床头柜上放好,直起腰来漫无目的地向四周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一切都被黑暗掩盖了,只有墙上映着路灯投进来的几道恍恍惚惚的光影。
这黑暗的世界,虽然再过不到十个小时就又会被光明主宰,但无论是黑暗还是光明,都将永不属于他田石松。他在床沿坐下来,这时候他听见肚子咕咕地响,才发现自己已经一整天都粒米未沾,滴水未进了,但他坐着没动,仿佛是在认真体验这饥饿的感觉。死到临头了,他的精神已在昨天见到正则的那一霎死去,身体却还孤独而执着地活着。饥饿感让他有了思想,混沌的世界也有了一些轮廓。
真的,没有第二条出路了吗?他问自己,他不能远远地离开这里吗?可是,离开又能活多久?那检查报告已经宣判过死刑了,他多苟活的日子不如拿来向儿子谢罪。也许来世他们还能有缘再做父子。想到儿子,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相册里调出儿子的照片,正则那熟悉而陌生的脸庞正微笑地看着镜头外的他。他用手指摸他的脸,这辈子他还没有摸到过儿子,他是多么不甘心,是多么不舍。可是他的手,能够有勇气去抚摸儿子吗?那些蹂躏杜若的场景像利刃一样刺进了他的心脏。如果此时手中真的有刀,面对儿子的笑脸,他必定是有勇气刺进自己的身体的,毫不犹豫。
他发现自己在剧烈地颤抖,抖到手机都啪地一声落到地上,他急忙捡起来,像捡起一个无价珍宝一样。他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儿子的脸在泪眼里模糊起来,摇晃起来。他把手机紧握在胸口,痛哭失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田石松听见手机响了,他擦了擦眼睛,把手机拿到眼前,屏幕上是新存入的宇文慧的名字,他一惊,下意识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尽量低声,怕声音里的伤感会被对方听出来。
“石松吗?”宇文慧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点怪,以为打错了。
“是。”他还是不敢多说。
“你怎么了?病了吗?”宇文慧问完就后悔,虽然她只是以为他感冒了,但现在对田石松来说,病这个字一下子勾起的是那张检查报告上面的可怕诊断。“你声音怎么哑了。”她赶紧补了一句。
“没有,只是有点干口。”田石松多想有人能听听他的倾诉。可是这个人,又怎么可能是宇文慧呢。退一步说,真有这样的听众,他能倾诉什么?倾诉他的邪恶?倾诉他的乱伦?
“石松,我是说,你是不是想跟正则相认?”昨天田石松走后宇文慧接到他的短信,当时是信了,后来越想越感到不安,作为一个父亲,而且是一个不久于人世的父亲,面对的又是这样一个几乎是从天而降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会错过任何一个与之见面的机会呢?怕控制不了情绪?这个理由只是听起来冠冕堂皇,可是根本经不起推敲。
不,她不能剥夺田石松父子相认的权利,也许相认带来的后果是可怕的,但相比父亲含恨而去带来的遗憾而言,什么痛苦都不值一提。她相信正则有足够的承受能力,哪怕他因此怨恨她,她也要把儿子,带到他的生身父亲面前。
田石松欲言又止,他当然希望相认,可是他又绝对不能相认。其中的隐秘,便是他求死的原因。但电话那头宇文慧还在等待他的回答,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伤感地说:“现在,还是不要相认吧,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那,好吧,你先治病,心情开朗些,石松,你就想,儿子还在等你见面呢,千万别放弃,啊?”宇文慧声音哽咽了。田石松的表现令她十分担心,从她与他的这次偶遇开始,到饭店里他的临阵脱逃,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完全找不到从前那个田石松的半点痕迹。电话里他的声音透着可怜,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用“可怜”来形容,更加让宇文慧倍感心酸。
她是真担心,担心他想不开,会走绝路。
她却不知情,田石松正如她担心的那样准备走上绝路,却不是因为对于病患的恐惧,他要逃避的,不是身体上的病痛和对未来的绝望,而是因为曾经那一段极端变态的罪行,他无法赎罪,除非以命相抵。
这段罪行最可怕之处在于,它阻断了父子此生相认的缘份。
这最后一通电话似乎是田石松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交谈,屏幕暗下去,他生命之灯也随之暗淡了。他再度把手机相册打开,那唯一的照片,他必须在死之前删除,不然,他死后华婷一定会追究这照片的来历,何必,何必在他身后,再带给华婷不必要的伤心?他的存在,已经给太多人造成了无法挽回的麻烦,不要再继续了。
他的手指放在删除指令上,却久久按不下去。正则,再见了。他暗暗下定决心,眼睛闭上的瞬间,手指用力按去。当他睁开眼时,却发现照片还在面前,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儿子,还在微笑着看他。照片下面却有一行提示:删除照片?原来他忽略了手机还有提示这个程序,照片仍在,刚才那片刻的绝决,没能起到意料中的作用。真是造化弄人,就连删除一张照片,也艰难如斯。
再要硬起心肠比刚才容易得多了,这意外的失败让他有一种错觉,照片不会被真的删除,儿子不会真的永不能相见,他不会真的死去。他对着提示语不屑地按了下去,啪——这声音只是幼觉——但他听见了啪的一声,正则突然一闪就不见了。他不禁着慌了,左按右按,照片再也没有出现,他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抓着手机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但稻草救不了那照片。手机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他回想起刚才那一闪,那一闪就带走了儿子!此刻,那一闪在他的心中划亮了一道刺目的闪电——杜若——他死不足惜,可是,怎么能够放任杜若这样的女人,陪伴在儿子身边?
这一发现让田石松激愤不已,他的罪他会抵,但是据他所知,杜若可不是一个好女人,自己的罪恶也正是因为掌握了她的出轨证据才犯下的,他并非为自己开脱,无论站在谁的立场上,谁又会认可杜若的所作所为?更不用说以正则父亲的身份来评价这个儿媳!儿媳?这个称呼似带了刺,刺得他无地自容。
田石松收起了药袋,他藏在橱顶上,等到他保护儿子的计划实施成功,自杀仍是他的最后归宿,药既不能扔掉更不能让华婷看到。他藏好了药,把那杯本来要助他去另一个世界的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喝完后把水杯重重地砸在床头柜上,以示他志在必得的决心。
杜若再一次收到了田石松的电话,那个号码因为太可怕而熟悉,狠狠地铭刻在她的记忆深处,因而,当手机屏幕上再次出现这一串数字时,她的心如被电击一般,突然停止了跳动。
不,她不能接。她颤抖着掐断了电话,继而关机,她惊吓得满头大汗,从她身边经过的老总吃惊地问:“怎么了杜经理?病了吗?快去医院吧,别硬撑了。”他说完马上打电话叫来司机,让他马上送她去医院检查。并非老总大惊小怪,实在是她那副模样让人害怕。司机答应一声立刻过来帮她收拾桌子,杜若这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没事,没事,我只是头有点晕,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了,有点,有点低血糖。”她随口编了个原因对司机说:“张师傅你忙你的,我只要去小会议室稍稍歇会儿就好了。”老总狐疑地看着她,她故作轻松地跟他开玩笑说:“真的,如果不舒服我会去看医生的,我可不想过劳死呢。”
杜若惊魂未定地关上会议室的门,她在屋子里热锅上的蚂蚁般转来转去,没法坐下来“歇会儿”。手机关掉了,她握在手里,如同握着一个定时炸弹。是的,这正是一个定时炸弹,只要一开机,它的铃声就会把杜若的耳朵炸得粉碎,把她的世界炸成废墟。她不能开机,只要不开机,那个魔鬼就无法威胁到她。慢慢地,她想起父亲跟她配型不成功那天他说过的话,当时顾不上想为何那样的一个恶魔,会在她一通哭诉之后彻底转变,那之后一直为父亲的事忙碌,这段不堪的往事,就和这个魔鬼一起,被她有意地抛在了脑后,也许潜意识里只要不提起斯人斯事,就可以骗自己,那只是一场噩梦,其实并不曾存在过。杜若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这是出于本能的自卫。
手机不能永远关机,她决定换新号码,怎么跟大家解释也想好了,就买个合约机,必须换号。想到这里她马上开门出去,交待手下说出去办事。开车在去往专卖店的路上,她的心情渐渐开朗。她不要再受到任何胁迫,她不能再像原来那样懦弱,被人捏在手心里,成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