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9
“家里有酒么。”南渡看着他道。
薛眠顿了一下,很快回神点头:“有的,老崔之前过来吃饭,在我这儿存了两瓶。你要喝酒吗?”
“喝一杯吧。”南渡淡淡一笑。
喝一杯吧。也许你积压的那些情绪必须得熬到酒后才能释放出来了,不然总这么刻意压着……人得疼坏了吧。
薛眠趿着拖鞋跑进厨房,从小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返身要走的时候又顿住了,想了想,干脆把两瓶全拿了出来。
不过空腹喝酒不好,虽然他们俩都说不饿,但好歹到吃饭时间了,多少得垫巴一点。
薛眠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最后做了两盘水果沙拉,再煎了几个三明治,一齐端了出去。
电视上放着一部最近很火的苦情家庭伦理剧,这会儿正演到女主角被婆家扫地出门,一个人拖着个破破烂烂的箱子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天边突然传来一道闷雷,瓢泼大雨说下就下,惨上加惨的女主就这么被浇了个透心凉,身边没有一个路人愿意施以援手递把伞的,雨水混合着泪水在她脸上尽情涂抹。
就在这时,一辆疾驶的电动车像箭一样飞过来,不偏不倚正好将女主撞倒在地。女主脚下不稳,一屁股跌在了脏兮兮的泥坑里半天爬不起来,浑身狼狈不堪形同泥狗,简直惨到了家。
薛眠嘴里咬着块红苹果,本来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视看得满脸认真,等看到这段时,终于忍不了这狗血套路,眯着眼睛噗嗤了一声。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身上是一套深蓝色的格子纹睡衣,长裤刚好到脚踝,两只雪白的脚丫被压在腿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跟着片尾曲轻轻晃动着。
看上去很轻松闲适。
南渡已经喝完一杯红酒,见薛眠没动,端起他那杯递过去:“酒不错,崔绍群很会挑。”
“他啊,他就是个酒虫,没有他弄不来的好酒。”薛眠自然的接过杯子,明明已经是片尾曲没什么好看的了,可眼睛一直眨也不眨的盯在电视上,举着酒杯仰头一口饮尽,把手上的东西当水喝了。
南渡看了看他,将二人酒杯重新添满,找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又让薛眠喝了一杯。
有些话或许只有借着酒劲才好出口。不是指他,而是指薛眠。
从前薛眠酒量一般,南渡不确定这么些年的职场摸爬滚打下来他有没有进步,但即便进步了也没关系,桌上酒有两瓶,如果不够,他可以叫人再送来。
他今天必须要让薛眠把情绪全发泄出来,否则等他一走,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只剩下薛眠一个人……他怎么能放心。
四杯下肚,脸上已现明显的沉醺。薛眠搂着抱枕靠在沙发上,房间里灯光偏暗,只有楼梯口一盏暖黄色的壁灯亮着。电视剧一集接一集的连环放,这会儿女主被男二救了,二人在海边散步,下面的情节应该是男二准备向女神告白。
薛眠通红着一张酒醉的脸,雾蒙蒙的眼睛里跳着星星一样的光,神态有些不屑,一副“这都演的什么鬼”的表情盯着屏幕画面,连嗤带笑的问身边人:“你猜女主会、会不会答应……他的求婚?”
“不会。”南渡配合答他。
“就这种……剧情吧……每年都、都不带换的……一年得有七八、八十部雷同片……可你说奇、奇怪不奇怪……观众就是买账……”薛眠吐槽着,放下搂在怀里的沙拉盘,伸手过去够酒喝。一看杯子里是空的,顿时鼻子一皱,有点不高兴的扭头瞪人:“你怎么不、不给我倒酒?”
“你醉了。”南渡抬手按上他的额头,停了一会儿,又滑到脸颊上,果然烫手。“不喝了,今天就到这里。”
“……为、为什么不喝?”薛眠才不理他,自己把身体倾过去,够着了酒瓶就要往杯子里倒:“这我的酒……我还没、没说停……就不……不能停。”
本来醉酒的人就会因酒麻痹神经而导致平衡性变差,何况还是以一个较有难度的姿势盘腿坐着,想维持上半身推出去定住的姿势,不倒就有鬼了。
酒杯还没拿稳,薛眠突然一声“哎呀”的惊呼,果然重心没控制稳当,歪着头就往一边狠狠倒过去,人却没摔到地上,而是方向与地板相反的扎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酒水洒了一大半,薛眠一头雾水又迷迷糊糊,只感觉自己没摔在地上,好像掉进了一个软绵绵又暖乎乎的东西里,感觉相当不错。
缓了缓,突然灵机一动,猫儿似的得寸进尺着往那团软绵绵里蹭了蹭,直蹭得那搂着他的两条手臂不得不松开些许,重新调整好姿势,把脸孔朝下的人给翻鱼似的翻了个面,完完全全躺进了怀里。
眼睛里雾蒙蒙的,像遮了一层水膜,脑子也昏昏沉沉,脸上火烧似的发红发烫。胸口和四肢像有许多小昆虫排队爬过,痒得不行,又酥软的没力气。薛眠有些呼吸不畅,细哼细哼的吸了吸鼻子,一只垂在沙发外的手还锲而不舍的捏着高脚杯,里面仅剩的半杯液体早已经滴答淌光。
他一眨不眨的仰着头,看着一张近在眼前的脸。这张脸的主人逆着光,四周光影很暗,所以没办法看清他的表情。可是那张脸却莫名的格外熟悉,非常非常熟悉,像被钉在脑子里一样,深刻的仿佛能划出一道带血的烙印。
“薛眠。”
对方在喊自己。
薛眠眨了眨眼睛,讷讷着“嗯”了一声。想了想,忽然手一松,丢开了那只碍事的杯子,小臂往上抬起,再一挽,便顺利的挂到了那人的肩膀上。
薛眠看着那个人,像做梦发出呓语一样,很小心,很小声,说:“你……抱抱我。”
心脏猛的跳了一下。
——噗通!
南渡感觉毫不夸张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甚至刚刚那一下穿透肌肉的包裹,直接撞在了最外层的皮肤上,在胸口处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抱,”怀里的人微微挣扎,用迷雾般的眼睛看着他,软绵的声音像小动物一样在哀求:“抱抱。”
不再犹豫。南渡手抄到他膝弯下,微一用力,将人牢牢抱进了自己怀里。随着这个动作,怀里的人仿佛变成了一只猫,蜷缩着把自己挤成一小块,有些颤抖的、慌张的往他怀里躲去,脸不安的在他胸口上蹭着,眼睛里闪动出水雾一样的光,迷幻,破碎,连眼尾都被烧红了。
难道是酒的作用?
“薛眠,”南渡抱着他,试图把人从这突如其来的反常里叫醒:“薛眠?我抱着你,不用躲,我在。”
“不在。不在了,你不在……”
已经彻底醉糊涂了的人整张脸都埋进了南渡的胸膛里,怕光似的不肯露出来,不肯露出一丝半毫的皮肤去接触外面的光,怕得连双腿都蜷缩起来,不住的往那个怀抱里躲去——那里有很舒服的温度,很安全,无端教人安心。
直到这一刻,南渡确认他是真的醉了。不过不同于普通的醉,他没有丧失掉意识,只是意识被搅成错乱的内容,看不懂眼前的,脑子里大概也是一团乱。
南渡紧双臂搂着薛眠,手在他发顶上轻轻揉着。想了想,低头贴到他耳边,轻声问:“谁不在?”
薛眠仍旧把脸埋在他衣服里,听到他说话,奶猫似的蹭了蹭,好像也不排斥被问话,蹭完之后以一个非常委屈的声音,很小声的回答道:“他。他不在。”
“他是谁?”南渡继续问。
“是……”
藏着脸的人屏住呼吸,认真想了想。但这个答案不好说出口,他有点抵触,开始不安且躁动的摇起头来。很奇怪的摇头姿势,脸不露出来,只有一个后脑勺露在外面,摇的特别快而且特别烦躁。没一会儿,南渡听到一个很突兀的声音闷闷的响起,一抽,再一抽。
揉着脑袋的手停了下来,顺着耳侧皮肤一点点下滑,往里面轻轻一伸,指尖触到一片湿湿热热的东西,像是……眼泪。
南渡把手抽出来,一边安抚的拍着薛眠的背,一边再将脸靠过去,依然很轻声的说着话,说:“脸转过来,我看看,好不好?”
酒在身体里飞速扩散,大脑越来越失控迷糊,完全醉掉的薛眠模模糊糊间应了一声,听话的把脸转了过去——暴露在暖色灯光下的脸上是一片火烧的红,从额头到脸颊,从鼻尖到下颌,没有哪里不是这种颜色,真真是红光满面了。
可最红的地方却不在皮肤上,而是那双清清亮亮的眼。一种从眼底烧出来的红,晕开至眼角、至眉梢,至他此时此刻看过来的全部目光里。
眼泪在脸上流下了两条狭长的水痕,像两条蜿蜒的溪,里面藏着未知的故事。故事多了,装不下了,便决堤一样的奔腾出来,溅出满面的水花,染湿了故事本身。
南渡抱着他,垂下那双从来深沉的眼,以一种浓到几乎缱绻的目光望着他。
指尖拭过泪痕,用最温柔不甘的声音轻声问他。
“告诉我,这些年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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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果然是棵废柴,不适合开工呢(捂脸 )
biubiubiu~新年还是不能这么丧气的,我爱工作!我爱学习!我爱劳动!我爱哈哈哈!
周三见哟!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