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谢然听到,手中的动作停一下。
他低头思索,却是想到丢了孩子的女士在回家后,没联系到时叙,转而向他道谢的模样。
对方的态度非常诚恳,况且这不是打点就可以维持下去的人脉。
他便摇头,只是道:“不用,做点好事就好。”
于秘书:?
做点好事就能不用花钱咯?
*
无意中做好事的确节省了一大笔打点,至少江南媒体对时叙的好感,一直持续到很久之后也没有停下。
只不过等江导的《千秋》放出选角消息,很快就没有人注意江南媒体的一点不寻常了。
从未问世起,《千秋》就是个超大的项目,无论是导演还是剧本,都是业内顶尖的存在。
因此,一开放选角,仅仅是一个男二,就已经是神仙打架的阵容。
任华导演作为江导好友,也被邀请前去观看。
作为好友,江导的剧本他看过一点,没看之前他看好时叙,看完之后就更看好了。
与江导以往的商业片风格不同,《千秋》是一个风格极为宏大的正剧,一看就是奔着拿奖去的。
但即使是正剧,因为是江导的执掌,又不会缺少票房,双重保证下,引来了众多竞争者。
试镜按顺序,时叙在后面,先去化妆,由排名靠前的演员先开始。
一连试了几个,任华导演低头看剧本,觉得这下基本妥了,在他看来,试镜这些人,基本没有比时叙更合适的。
然而就是一晃神功夫,等到再抬头的时候,场中情况就有了变化。
最直观的表现是江导,他原本也非常看好时叙,但他没想到,方景也会来竞选这个角色。
他抬眼看一旁的选角导演,对方也目露惊讶,没有想到这人会到来。
说起方景,称赞一句老天爷赏饭吃绝不为过。
这位刚出道没几年的最佳新人,自从出道起,资源与口碑就没有下去过。
他的天赋让他在表演中从未落人之下,生来有自傲的资本,近些年踏入电影圈,如果不是上面有黎殊这座大山,他一定是最耀眼的存在。
这样一个人,浮华之下,偏偏对自身要求近乎苛刻,后来是他自己觉得实力不够,想要去国外进修,这才沉寂一段时间。
江导看到他,原本惊讶,后来一想他的性格,便明白过来他急匆匆跑过来的原因。
怕不是得到什么消息。
可是这样一来,对于时叙……江导不动声色对好友摇摇头,就不看好了。
方景来,必定是对角色做了研究,他承认,时叙有君子风度,自身气质与他的千秋中帝师有一角十分契合。
据说这也是他扮演顾斐时的加分项。
可是适合顾斐,就一定会适合每一个角色吗?不见得。
说到底,演员本身的气质对角色来说,是加成,而非全部,说到表演技巧,他更看好方景。
有加分点很好没错,但如果这个答卷本就是一百分,那也不需要再去寻找加分点了。
任华导演蹙眉,显然他也想到这一点,同为导演,这时候他十分清楚江导这时候的想法,只好叹口气,无可奈何。
方景独自去国外进修,并不贪恋圈内浮华名利和鲜花称赞,他是真正对表演有要求,也是喜欢表演的。
这让他在演绎《千秋》时,毫不意外交出份让人满意的答卷。
但是以他的地位,却反常的没有竞选《千秋》中最耀眼的男主一角,而是竞选了男二帝师,这让任导疑惑的同时,心中隐隐生出猜测。
他询问般看向好友,便看到对方满意的看向方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圈中其实有一个……不成文的八卦流传。
据说近年来最有实力的最佳新人方景,是黎影帝的迷弟。
字面意义上那种,他还追星。
不过想想,对于天赋实力超高的方景,也的确只有黎殊这样的存在能让他心服口服,倒不让人奇怪了。
只可惜黎影帝深居简出,轻易不露面于人前,因此虽在同一个圈子,方景却轻易见不到他。
这样一来,如果《千秋》的男主是黎殊……那方景千里迢迢跑过来,势在必得竞争帝师一角,倒也能说得通了。
《千秋》仅仅是人员筹备就做了这么久,还特意等在画梦之后,就也能说得通了。
黎影帝出了名的敬业,如果想竞争他,导演和导演间,要自己想办法调节好时间。
任华思索着,一抬头,便看到黎殊身着黑金袍服,头戴金冠,隔着人群小声的惊呼,推门走进来。
这下江导也坐不住,下去迎接他,原本表演完神色淡淡的方景,眸光中也透出不一样的光。
江导笑眯眯,他拿到剧本,就觉得没有比黎殊更合适的人,为了竞争黎殊,差点没跟赵导打一架,这才调整好双方的拍摄时间。
难得黎影帝不知道为什么,竟一反常态,愿意同时接画梦和《千秋》,最后算是两全其美解决了。
这时候请人来看帝师选角,作为与帝师有诸多对手戏的君王扮演者,黎影帝竟还表示愿意与演员搭戏,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现在人来的刚好,江导笑眯眯看方景,看他目光微亮,便笑道:“那刚好,有黎影帝在这,不如你们再试一试城门那一段。”
《千秋》剧本,实际围绕着两个人展开。
君王和帝师。
无论戏份还是光芒,从表面上看,都是君王占据绝对优势。
君王少年坎坷,家国流乱,一步步登上王朝顶端,结束百年战乱,却又在天下盛平后广开言路,实施变法,将王朝之名传承千百年。
是功在千秋的德业。
但无论是他年少渡仇恨,还是青年平叛乱,亦或是中年后的变法,他的一生,都贯穿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帝师。
那个王朝的肱股之臣,像初春时最挺拔的青竹,苍白面容,将他从泥土里□□,拍净了他身上的仇恨,却教会了他君王该有的品德与大爱。
因此,《千秋》与其说是大男主戏,不如说是双男主戏。
只是因为帝师在君王平叛途中便身亡,戏份不多,这才被判定为男二。
江导说的,城门这场戏,就是对帝师和君王来说,十分重要的戏份。
这一段里,君王从稚嫩少年成长为锋利冷锐的战将,率领部众往南疆平乱,他深入敌营,而帝师为他守护后方。
然而就是这时候,军中出现声音,说帝师阴奉阳违,在帝都召集部众,意图谋反。
军中人心惶惶,不安的言论蔓延,将士们希望君王下令,将远在帝都的帝师下狱,等候得胜的君王发落。
南疆的月不似中原那样圆润,勾着尖锐的棱角。
君王自己也知道,帝师权利太大,一旦他有谋反的心思,等他准备好,自己却远在南疆,可以说是直接被断了后路,别说想活着,连点灰都能被挫的不剩。
反而是如今风声初起,如果先发制人,秘密令帝都锐先下手为强,可能还有翻盘机会。
可那人是谁?
是他的老师,是他的知己,是他年少时就相伴为生的人。
那人身体不好,脸色白的像雪,脊背却挺的像松,那样的人,也会背叛吗?
君王一柄弯刀,遥遥扔进南疆的月光。
他的目光锋利如狼,想也不想。对冷锐的月色道:“我不相信。”
君王大盛而归。
他不知道,这时候的帝都,已经是一片缟素。
军中的背叛言论,并不是空穴来风,草原上的蛮族到君王出征的消息,绕过关口,给帝师传信。
他们希望能够与帝师合作,共取河山,这样一来,偌大王朝,里应外合,便是探囊取物,即使是君王手中有二十万铁骑,也无可奈何。
他们没想到,对于中原君子教义下的帝师来说,百万山河,并不如一个信义重要。
策反不成,他们便在军中散布有关帝师谋反的证据,闹得人心惶惶。
却没想到,这尼玛君王也不信。
最后无法,他们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只能由蛮族首领亲率大军,前往帝都攻占。
帝都有锐,但不多,抵御敌军,这原本是吃力的,可是帝都有名将。
不算秘密,但也很少有人探究过,君王的排兵布阵之道,都是帝师一笔一划,伏在案上教他的。
只是因为帝师身体不好,才让人们总是忽略这一点。
然而面对蛮族雄兵,正是这样一个苍白的,脆弱的存在,却好像有坚韧的力量,能够退百万雄兵。
据说,君王朝月亮扔弯刀那一天,正是帝师第一次上城门的时候。
他握着弓,手背是不正常的苍白,清晰的能看到苍青色血管,力道却稳,将试图接近城门的敌军斩下。
君王信任他,一言未发,与南疆血战一月有余。
帝师便维护他的信任,守护他的城池那么久,直至油尽灯枯。
哪怕到许多年后,须发苍白的帝王坚持变法,利于民生,无数人反对他,说难道不怕这些臣子颠覆国本吗?
他也全部一一压下。
像是当年他投向月亮的一柄弯刀,像是城楼上一抹早随着时光湮灭的剪影,像是他说的。
我不相信。
却又是最极致的信任。
这场戏,君王与帝师,不在一个地点,却在同一时间,月色与城楼,遥相呼应,给人巨大冲击感。
这对演员双方都有极高的要求,可是一场戏演完,无论是任导还是江导,眉心都微不可查蹙起来。
不对,有哪里不对。
可明明双方都表现得很不错,方景无论是神态还是台词,没有一点差错。
黎殊更绝,一入戏,任谁也怀疑不了,他就是那个功在千秋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