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3|第二十八章 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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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倾世之恋 第二十八章 心灰意冷
一提起风雷堡秦易之,林太妃便是骤然变色,拂袖而去。
凌宇洛无奈,让廖安将来人领到安心园会客厅中,自己稍作整理,便是急步过去。逝者已矣,青莲的事情,不能回避,只有坦然面对。
尚未进门,一个娇弱身影已是奔到面前,一把抓起她的衣袖,颤声道:你没事吧一路上的传言都是真的吗你与二皇兄的孩子真是没有了
却是数月不得音讯的齐萱
她怎么会和秦易之同时出现,难道她竟是跟着秦易之一道去往漠北他们俩
凌宇洛惊疑不定,忽然想起那金耀皇室与风雷堡联姻之事,一些明白过来,朝着她身后之人笑道:二皇兄,恭喜了
秦易之一身湖蓝锦袍,英姿挺拔,目光深邃,直直盯着她,柔声问道:小洛,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凌宇洛笑了笑,转向齐萱,故作轻松道:都是真的,我怀了孩儿,又不小心掉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齐萱急道:什么叫没事了,你看看你,又苍白又憔悴,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二皇兄是不是对你不好他以前不是那么在意你的吗,怎么能这样呢
凌宇洛一惊,不由自主望向秦易之,只见他眸中幽深,却是看不出喜怒来,眼眶一热,急忙说道:你别乱猜,你二皇兄一直对我很好,这回我自己做错事,他也没有怪我
秦易之听得皱眉道:你有什么错,不是说遇到意外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是什么来头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凌宇洛暗自叹气,若他知道自己是因为那个疑似睿儿的少年,才遭遇如此祸事,真不知会做何感想,定下心神,思想间,却是轻轻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齐越已经着手调查,暂时,还没有结果。说着,领着他们坐下,换来丫鬟奉上茶来。
秦易之望着她,张了张嘴,似是想问什么。
凌宇洛会意,便是直接说道:那个名叫青莲的少年,本是住在王府之中,后来出来王府,再也没有回来,应该是回了他以前的主子身边去了,那个主子,是楚京潇湘馆的掌柜,也许还有别的身份,手下有一队红衣武士,十分厉害。我所知道的,便是这些,二师兄由此着手调查,应该可以想法把他找出来。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又说道:青莲左耳下方长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不知睿儿是否
只听得秦易之一声低呼,腾的一声站起,身躯微颤,口不住起伏,一步过来抓住她的手,忘情道:不错,是睿儿就是睿儿小洛,谢谢你,真是谢谢你
齐萱也是在一旁拍手欢喜道:是啊,太好了,秦大哥终于就要找到睿儿了
凌宇洛想起那逝去的孩儿,心中酸苦,见得他喜极而泣的模样,亦是感慨不已,只低低道:二师兄不用客气,这是我与齐越份内之事,义不容辞,只是睿儿现在已经不知去向,如果你们早些回来,也许就见到他了
齐萱低下头,懊恼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在途中突然病倒,秦大哥为了照顾我,执意放慢行程,我们便早该回来了
秦易之轻轻放手,舒了口气,重新坐下,笑道:没有关系,我风雷堡探听消息情报也是不弱,现在已经有了线索,还怕找不到吗只是你口中那队红衣人,有些奇怪,据我所知,只有火象皇帝端木清远麾下的飞凤箭队,才是常年身着红衣,但是,他们怎么会来到楚京
那队红衣人,竟是火象皇帝派来的想到当初齐越所说那潜入金耀境内的纤细,不觉心生疑惑,自己与那火象皇帝仅有一面之缘,何况那一回他还令颜青给自己解围,不但是素无冤仇,相反,应该说对自己印象并不坏,怎么会派人暗害自己莫非这其中另有蹊跷
一时不解,浅浅抿了口茶,瞥了对面两人一眼,便是又笑道:你们两人,应该是好事近了吧,打算什么时候成亲不知是不是要在楚京先办上一回
齐萱瞪她一眼,嗔道:你胡说什么哪有这事
凌宇洛笑道:还说没有,若非如此,你那皇帝哥哥怎么会对你们一路同行如此放心,我这般英俊不凡呃师兄,难道还配不上你么下一回,我与你二皇兄,便该改口叫师嫂了吧,哎,这关系,可真是复杂
一番话说得那齐萱微微脸红,一脸欢喜,秦易之却是眉头稍皱,欲言又止。
黄昏时分,齐越却是与纪云岚一起回来。
秦易之一见得他,神情有些木然,齐越已是一步过来,抓住他的手臂,口中唤道:二师兄,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秦易之低低叹道,再次抬眼之际,眼中已是坦荡清明。
凌宇洛与齐越交换一个眼神,心中欢喜,自己暗中让廖安进送信,让他早早回府,这一举措,倒是做对了,今日趁此机会,他们之间的芥蒂,终于是要解除了。
夜幕降临,月色清明,几人一道在安心园用过晚膳,便是去得院中一处竹亭,品茗叙话。
天气微寒,府中丫鬟在亭中桌下升起暖炉,却也不觉得冷,齐越仍是不放心,命人取了张貂皮披风,为她搭在肩上。
其余三人见状,只齐萱轻笑几声,秦易之低头喝茶,纪云岚看了他们一眼,默然不语。
这师兄弟聚会,从山上开始,到初临楚京,到天恩客栈一聚,再自己与齐越大婚,每一次,似乎心境都是大不相同,一回更比一回沉闷,一回比一回惘然。
几人似乎有意避开敏感话题,闲聊一阵,不知不觉便是说到那消失已久的大师兄颜青,自当初一别,返回火象,已经大半年过去,却不知遭遇了什么事情,竟与火象皇帝同时失踪,实在令人担心不已。
秦易之叹道:我在漠北之时,听说那火象皇帝端木清远是在火象边境巡视军情之时,蓦然失踪,当时正是与大师兄同行,因此火象朝中皆传是大师兄作乱犯上,欲挟天子以令群臣,于是群臣起意,临时册立新君,以对抗未来局势,这火象新皇,正是端木清远的亲弟弟,翼王爷端木清羽。
纪云岚想了一下,说道:我倒是不担心大师兄,他在火象是第一猛士,这战神之称不是浪得虚名,而是实实在在大小战役打下的威名,再说他军中将士向来只认他一人,要想对他不利,可真是不容易我比较担心是金耀与火象目前的局势
不错,岚所言甚。齐越点了点头,蹙眉道:相传端木清羽生残暴,嗜血好战,在其封地一直实施暴政,百姓苦不堪言,端木清远虽然情乖张,但总还算是仁治贤善,唉,这一改朝换代,只怕是两国百姓从此再无宁日,生灵涂炭,家破人亡。
他说到这里,却是望向秦易之:二师兄与皇上想必已经达成一致,各取所需,却不知以什么作交换
秦易之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只是一个封号,与在金耀国各处的通行完全自由而已,并无什么实惠,实在不足一提。
凌宇洛暗中叹气,这个二师兄真是越来越深沉,口中却是笑道:什么封号莫非是驸马爷
齐萱啐她一口,捏了果脯塞进她嘴里,笑骂道:秦大哥他们说正事,你就别嘴了,好好吃东西吧,养胖一些,将来好给我二皇兄生一个白胖小子
凌宇洛眼神一黯,敛了笑容,垂头不语。
齐萱惊觉不妥,过来拉她,好言道: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秦易之与纪云岚对视一眼,目光一齐过来,却是忧心忡忡。
一只大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似是安慰,凌宇洛吸一口气,朝几人勉强笑道:我没什么,只是有点累,我先回房休息,你们慢慢聊
齐越看了看她,也不挽留,只唤了清儿扶她回去,凌宇洛向桌前众人歉意一笑,便是默然离去。
转身走出几步,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滑落下去。
原本以为经过这几月调整,自己已经够坚强,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不想,方才齐萱那不经意的一句,掩饰的心防,强装的笑脸,尽数瓦解崩离
孩儿已经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
当晚,齐越很晚才回房中,也不知他们后来又谈到些什么,没有理他,只伏在枕上假装睡着,其实是不想他到那泪湿的床单,曾几何时,自己竟成了一个只会伤心哭泣的女人
次日一早,齐越进议事,凌宇洛唤来廖安问了,才知道秦易之被安排在西院客房,也是一早出了门。
梳洗过后,打起神用了早膳,没过一会,就见林太妃领着那身穿淡青宽袖长袍的李老太医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小女童,拎着个墨色药箱。
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今日是要给自己诊视,赶紧迎上去,招呼两人坐下,唤了清儿奉上茶来。
李太医行了礼,坐在她对面,观察一阵气色,问道:老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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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汤药,王妃可是一直在服用
凌宇洛答道:不错,从未间断。
李太医点了点头,道:老臣为王妃号下脉,王妃请了。
凌宇洛依言伸手过去,由他手指搭上把脉,无意抬眼,瞥见对面之人紧锁的眉头,不知为何,心间却是一阵乱跳,忐忑不安。
半晌,李太医方才放手,轻轻叹了口气。
林太妃赶紧问道:老太医,她身子恢复如何
李太医望了望凌宇洛,欲言又止。
凌宇洛心中一沉,仍是勉强道:李太医但说无妨,我承受得住,请据实相告。
林太妃也是沉声道:老太医在中署事多年,难道还不了解本的脾气吗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李太医一咬牙,抱拳道:请恕老臣无能,王妃的身子经过上一回小产,受损严重,汤药收效甚微,日后恐怕是再难受孕了。
凌宇洛闻言一惊,低叫道:怎么可能我感觉我身子恢复地很好,气息畅通无阻,怎会
林太妃也是望了过去,道:是啊,王妃近日气色真是好了很多,怎么会不能受孕
李太医一声长叹,垂下眼帘,道:经过这几月调养,外表看起来是好了,内里,却是再难复原了。老臣无能,请太妃娘娘另请高明吧。
林太妃呆了呆,脸色发白,半晌,才道:老太医是中太医院的首席大夫,若是连你都无能为力,本还能有什么指望请老太医看在本面上,再想想办法,本感激不尽。:说着,便是要起身行礼。
李太医大惊,一把扶住,无奈道:太妃娘娘如此抬举,真是折煞老臣了。老臣今日先给王妃试着施几针,再另外给王妃开个药方,吃着看看,不过,老臣实在不能保证什么。
林太妃坐回座位,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有劳老太医。
凌宇洛随那小女童进得内屋,脱去外衫,仅着中衣,由李太医施针治疗,其过程大概有一个时辰,只觉得浑身各处道满银针,并不觉得痛楚,只是额上稍有汗意掌心却是微微发冷。
施针过后,李太医也是一脸疲惫,开了新的药方,这才起身告辞。
凌宇洛躺在榻上,只觉得一身疲软无力,不知不觉昏昏睡去,朦胧之中,只觉得有人进来,立在榻前,默默站了半晌,便是转身离去,那人满头珠翠,一身华服,似乎是林太妃,这个母妃,还是关心自己的吧
新的汤药,气味不再酸苦,却是饮后口舌生麻,颇不舒服,想到良药苦口的道理,仍是每日坚持服用,不敢停歇一回。
秦易之自那日留宿之后,一路西行追查青莲的消息,再不返回。
而齐越终日与兵部研究对敌策略,越来越忙,早出晚归,有时一日仅仅是看上一眼,话都不曾说上一句,便是匆匆而去,心里异常憋闷,却又不知为何。
身子又开始犯困,终日神思恍惚,恶梦频频,总是梦见荷叶一身是血,在自己怀中不住抽搐,苦苦挣扎,至死不肯瞑目;或者是梦见一个可爱的婴孩,挥舞着小手,迈动着小脚,朝自己走来,忽然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婴孩应声而倒,那漫天的血色,映红了眼帘,触目惊心
醒来便是痛苦失声,半日不得清宁,那清儿劝过几次,便是躲得远远的,直到黄昏时分齐越回来之前,才又再现身,廖安闻讯而来,也是叹息不已,毫无对策。
等到齐越深夜回府,人已睡得昏沉,仿佛感觉他总会抱下自己,再行洗漱入睡,想睁眼跟他说说话,不管怎么努力,总是眼皮发沉,无力出声。
如此,又过数日。
一日哭过之后,对镜自顾,只见镜中之人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形容枯槁,与当初艳美如花的娇俏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越看越是心惊,自己年轻力强,又是身怀武艺,不过是小产了一回,这数月以来,就算不服汤药,也早该恢复,怎么会变得如此不济
发了一会呆,便看见清儿端药进来,口中不冷不热唤道:王妃该喝药了。
这个清儿,当真是人如其名,子日渐清冷,只每日汤药一事,记得清清楚楚,从不落下,汤药
一个念头忽然袭上心来,刹那间,身子微颤,手脚冰冷,看着那身影一步一步过来,眼前阵阵发黑。
王妃,快趁热喝了吧,等下王爷快回来了。清儿柔声哄道,那漆黑的药汁已经送到面前。
凌宇洛咬了唇,口起伏几下,伸手去接,就在触到的那一瞬,手指一勾,一个不稳,药碗啪的一声打翻在清儿裙边,药汁四溅,粉嫩的裙摆顿时乌黑一片,那药碗却是没碎,滴溜溜去了角落。
哎呀,药都洒了,真是,又要重煎清儿低声叫道,面色不悦拾了药碗,匆匆出去。
房门关上,凌宇洛望着那地上一大滩药汁,定了定神,从柜里找出一块干净棉布,吸足药汁,仔细包裹好,便是藏在袖中,转身出门。
路上遇见廖安,见她走出悠然园,不解问道:王妃这是去做生麻
凌宇洛随意答道:我在园中随意走走,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说罢也不理会他的目光,直直饶过园子,从王府后门出去。
站在楚京的大街上,看着冬日暖阳高照,底下人来人往,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身子有些发软,脑中却是渐渐清醒,喘息一下,慢慢朝前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见得前方街巷一家医馆,径自进去,排队等了一阵,终于被领进房中,见得一名头发斑白的大夫,也不废话,直接将袖中的布团取出,递了过去。
先生请看看,这布中所浸药汁,究竟是哪几位药物煎成具体效用如何,可是治疗产后虚弱之症
那大夫接过,凑近闻了闻,又看了看她,眼中惊疑不定,侧头唤人取来一只小碗,轻轻一拧,基础几滴汁水,又取了些粉末,均在一起,在碗里一阵搅合,半晌,方才面色凝重,慢慢说出几味药名。
凌宇洛听得不甚明白,便是着急问道:请问大夫,这几味药物,到底是治何病
那大夫严厉道:这几味药物单独用也是无妨,但若是一同过水煎服,长期服用,却是会致人神智错乱,直至癫狂。这个,绝非是补身效用,却是害人之物却不知夫人从何得来
从何得来凌宇洛心底冷笑,自然是那个所谓德高望重的李太医所开药方,自己这数月以来大力配合,已经饮下不少
你从来都不是我心目中的良媳
耳边忽然回响起这样一句,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那李太医,却是林太妃执意从中请来,为她调养身子
夫人,夫人那老大夫见她情形不对,连声唤道。
凌宇洛强自撑住,摆了摆手,朝他感激一笑:谢谢你,大夫,我今日出门仓促,没带银子,这个给你,以作医资吧。说着,将手腕上一只玉镯掰了下来,轻轻放在桌上,便想起身离去。
那大夫看出一丝端倪,在身后轻声唤道:夫人,那药汁,决不可再沾
凌宇洛没有回头,走出医馆,又慢慢朝前走去。
越走越是清醒,越走又越是茫然,看着那繁华的街景,热闹的人声,驻足而立,竟不知何去何从。
出来这么久,早该回去了,不然这擅自出府的罪名,又不知会引来什么祸事
可是,那个冰冷的地方,虚伪的面孔,跟个牢笼有什么区别,林太妃,廖安,依莲,清儿,溶儿,甚至是青莲谁是真心关注自己,谁又是背地算计自己,谁是她可以相信的,谁又是她必须防备的,却是想得头痛,想得心伤,神思欲狂。
一路走,一路想着,自己自从穿越而来,所遇之人,小翔,薛神医,师父与师兄们,哪个不是对自己心存怜惜,宠爱有加从来都是一帆风顺,便只看到美好与善良,却忘了人的丑恶,失去了起码的警惕之心。
后来嫁给齐越,原以为就这样有家了,虽然并不符合自己的心,却是一直在努力,一直在适应,力图慢慢融入,对家里的每一个人,也是坦诚而对,从不设防,没想到,自己竟是一错再错,错得离谱,错得不可原谅
凌宇洛啊凌宇洛,枉自你两世为人,却单纯至此,有此今日,真是咎由自取
脚步虚浮,泪流满面,走着,走着,终于停在那扇朱红大门前,伸出手来,勉力叩响门环,发出沉闷的响声,一声一声,如同敲击在自己的心上。
门开了,一个青玉色的身影立在门内,看清是她,惊呼道:小洛,你怎么来了
除了你们,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凌宇洛扯开一个笑容,朝他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