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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顾纵这两个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也足够让陈禁的心情稍微恢复一点。
两人通话的次数寥寥无几,陈禁大概摸到了规律,接通后的几十秒内,对方都会沉默着。小哑巴平时话说少了,见面时话就不多,仅通过手机来连接两人的声音,他就更说不出什么来。
但很奇怪,好像只要她知道对方是顾纵,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稳定下来的情绪。
她轻轻喊了顾纵的名字,听到他低声应着。
“和我说会儿话吧。”
陈禁觉得自己好笑,不耐烦听爱说话的说话,却在这让一个小哑巴和她聊天。
电话那头周围的动静不小,却像是隔了一些距离。男生寝室普遍存在的现象,组着队打游戏,偶尔几个人一块儿喊起来,声音甚至能盖过顾纵。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大部分对于游戏的激情还是很足的。就像乐司以毕业一两年了,还是个网瘾少年。
“不在寝室吗?”
“阳台。”
陈禁笑了声,心说小孩有礼貌,不在寝室里打电话。她窝着没动,抱着抱枕蜷在沙发上:“不去打游戏吗?”
顾纵的回答依然很简洁:“不打。”
“就这么想陪我说话啊?”她的声音里沾了笑,语调带着促狭,疲惫的意味终于散了些。
前边几个问题回答得都很及时,到了这个话题,就剩下背景里室友打游戏的声音,以此告诉陈禁他没掉线。
他不说话,陈禁也不开口,彼此就这么对着电话沉默着。
顾纵看了几次屏幕,就怕是陈禁已经挂断了电话。又一次确定陈禁没有挂电话之后,才极轻地应了一声“嗯”。几乎是刚听见这一声回应,陈禁的笑声就起来了,想来这时候也是格外有耐心,一言不发地等了这么久。
陈禁把手机声处靠近唇边,声音以手机作为媒介,传到另一头。
她刻意放轻的嗓音,语调里温柔的占比很高,还带着几分哄的意思。
“宝贝儿,我爱你。”
隔天顾纵到了快递消息,在快递站点见到印着某电子产品品牌logo的箱子时,顾纵就知道了这是来自谁的手笔。
顾纵抱着快递箱回寝室,几个室友看见箱子外边标注的型号,眼睛都看直了,挤在他座位边上观摩他开箱,等到顾纵把所有东西都取出来,几人只剩了“卧槽”。
从笔电到键盘耳机,全部是顶配。
“你他妈有钱一次买齐,还每天蹭我的小面包?”沈编直接往顾纵肩上给了一拳,开始对他这个开台合伙人的家庭背景产生了质疑。
顾纵对着满桌子的东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它们的来路。
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了几下,有两条消息,一条是快递信息,一条是陈禁发来的。顾纵看完沉默片刻,抬头转述:“有个快递,是给你们的。”
几人我操一声,瞬间蹿得没影了。
顾纵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注意到笔电的屏幕和键盘之间夹着一张纸条,只露出了一个小角。他把纸条抽出来,上边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姐姐爱你。”
陈禁总和他说爱他,他甚至能联想到陈禁说这个字时的模样,嘴角一定是噙着笑的,半仰着脑袋看他时,眼底总是很亮。半真半假,让人下意识地选择相信,并且不愿意质疑。
他匮乏的词汇无法形容,只是每次和她对视,都下意识地想要屏住呼吸。不忍打破眼前的美好,就连他的呼吸,也是一种不和谐。
见面的次数,用十个指头数都有余,这种对她的熟悉不知从何而来。
很普通的便签纸,材质偏薄,陈禁写字的力道不轻,在纸条的背面可以摸到笔画的凸起。顾纵轻轻摩挲着,看着那几个字一遍又一遍。
室友的手机忘记带上,手机贴着桌面震动几下,闹铃响起。室友剑走偏锋,定这个点的闹钟为了提醒自己记得做游戏任务。
顾纵看向声源处,手机兀自响着。粤语男声的辨识度很高,他不常听歌,却也能马上把声音和歌手对上号。歌词也应景,“臣服百万人,对你我崇拜得太过分。”
顾纵没去掐闹铃,第二遍响起的时候,其他几人从外边回来。
都没等到回来寝室,在外边就把快递给拆了,三个室友拿到的东西是一样的。三人飞扑过来给顾纵熊抱,其中一个恨不得给顾纵一个巨大的亲亲,被顾纵艰难得躲开。
这并不妨碍他激动,板着顾纵的肩膀一通摇:“你这是升发了?你知道我想买它多久了吗啊啊啊,只能存在于我购物车里的东西,你居然就这么买给我了?”
顾纵等他激动完,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纸条放进抽屉里。
“不是我买的。”他停顿了几秒,思索着该怎么和他们说陈禁的身份。倏地想起纸条上的内容,陈禁的自称就印在他的脑子里,他继续说到:“我姐姐。”
那两个字从口中出来,顾纵自己先听红了耳朵。
好在几人没多问,欢天喜地地说是要请他吃饭,说是要替顾纵包揽整学期的寝室卫生,越说越夸张。
顾纵知道陈禁的意思,忽然有了其他人一直想要的东西,难说其他人会不会心里不舒服。人的心理总是很奇怪,看着处境比自己优越的,“嫉妒和厌恶”往往产生的比“努力”多。好像贬低和嘲讽,就能显示出自己更为优越。
陈禁一早替他想好了这些,所以给他的室友也准备了礼物,拉回一些平衡。
他简单地把快递包装拾了一下,起身到阳台给陈禁拨了电话。
大约快到电话自动挂断的时候,才被陈禁接了起来。声音闷闷的,又带着一点儿软,和平时的声音太不一样,问了句“什么事儿”。
顾纵听着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陈禁可能还没睡醒。想想又觉得不对,小半个小时之前,她还给他发了消息。
“我吵醒你了吗?”
陈禁睡前没开静音,手机连续两次提示物流情况,愣是把她给震醒了。给顾纵发完消息,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才要睡着,电话又响了起来。
她这会儿脑子还是懵的,一点儿没清醒,脑袋在被子里蹭了几下,才慢慢地应了一声。
又是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之后,听筒里就没声了,顾纵习惯性地看了眼手机屏幕,却意外地看见了画面。摄像头的开关大概是被她不小心点到,她自己可能也没发现。
手机离她很近,视频画面里视野的范围很小,只能看见她从嘴唇到脖颈这一段的侧面。
顾纵觉得自己心理变态,从他不受控制地点下录屏键的那一瞬间开始。
到了下课的点,学校里又开始打铃,顾纵关了麦克风,怕这边的动静会吵醒陈禁。
她翻了翻身,手机随着她的动作,被她拿得远了,不知道卡在了哪儿,画面正好对上她的正脸。睡颜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屏幕中。
光线并不大好,画面不算太清晰。
她这会儿睡着时的模样很乖,睫毛卷翘,脸颊和鼻尖红扑扑的。睡得毫无防备,是对所处环境安心的状态,和之前在酒店时,不一样。
顾纵站在阳台上看了很久,不舍得挂断。
究竟有多巧,那天校广播站课间放得音乐,就是顾纵室友的那首闹铃,从前奏到副歌再到整首歌唱完。顾纵看着屏幕中的人,忽然觉得彻底爱上了这首歌。
“今生准许我裙下尽责任,忙于心软与被迷魂。”
“每袭裙穷一生作侍臣。”
他对陈禁,永远贼心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