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调戏佳人
前厅内董书蝶安然而坐,一手端茶啜饮,一手把玩纱幅,岳航心里诧异,难道不是麻烦事么?怎地一点紧张气氛都没?
他缓缓行入,本想挨着董书蝶而坐,又想起此时自己已是宗主之尊,折转身子大马金刀坐于主位,拾起侍女递过香茶小饮一口,不冷不淡道:“师姐唤我过来有什么要事么?”
岳航恼她在师傅面前告状,语气自然不怎么友好。董书蝶却不以为意,把手里的丝绢、茶杯统统放下,笑意盈盈道:“当然有事了,要不然怎敢劳动您岳大宗主嘛!”
七分俏皮,三分亲昵,配上她婉约的声线,岳航怎还生得起一丝怨气“师姐,可是……内司的爪子来寻麻烦了?”
“是啊!你打伤了文渊之子文祖峰的手下,如今文祖峰可是寻上门来了!正在茶社里闹个不停,可要怎么办才好啊?”董书蝶假作惊慌,妙目怯生生地盯着岳航。
岳航知道她早有对策,也不惊慌,起身朝茶社行去。边走边想:“既然媚魔仙没有过分约束,就尽情闹就是,到时候烂摊子自然有人收拾!”
董书蝶望着男儿背影,无奈摇头,终是快步跟上。
若往日这般时候正是茶客满堂之时,此刻却反常得很,偌大个益神阁里只三张茶桌前坐着客人。正中一桌坐了位华服公子,约莫二十上下,面似银盆,身形如剑,儒雅中略显矜贵,环顾茶社布置,倒真似位悠闲的公子哥。
他身侧一桌聚了五六个汉子,从衣饰来看应该是仆从客卿之流。园桌上置了一副担架,一满身绷条肥硕身躯躺在其上,不时低声呻吟几声,听来悲惨凄厉。
岳航心里明了,这华服公子必是文祖峰了,瞧他只带了几个人手,顿觉气势一盛,暗道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撇一眼担架上缓缓蠕滚呻吟的人,没来由一阵恶心:“死胖子为了找麻烦竟然装成这幅惨样!当真无耻啊!”
其实岳航可是冤枉了“好人”,石仲平经救治虽已无性命之忧,但他内脉断裂,皮肉焦糊,可谓内外俱伤。而岳航伤他时自己也意识模糊,自然没见到他伤势如何,只以为他是装的。
事已临身,岳航也不再顾虑其它,静静坐于文祖峰对面桌子,挺胸耸肩,生怕弱了半分气势。
董书蝶紧跟赶到,见岳航并没有冲动,略感安心,陪着就坐旁边,压着壶檐倒了杯茶递过去:“师弟,这事师姐早安排好了,待会只要放低姿态略做周旋就是,可莫要冲动偏激,过多的争斗也无意义呢!若要出气,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话明显是要岳航低头认错,岳航虽无傲骨,气盛总有几分,怎会全如她意?
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假意点头称是。又去打量对方,却微感诧异,原来在靠窗的一张桌前坐着一位白衣女子,墨染青丝只正中一缕柔柔束在脑后,两鬓随意披散垂落,遮去大半头脸,却是瞧不清相貌如何。
她衣着朴素,气质沉着,静静坐在那里仿佛一尊冰雕,无须音容笑貌,自可领略那独特的渊深与寂寥。支颚的左手不时扳动雪葱似地玉指缠绕鬓间长发,无意地撩动拨弄,似要舞出几个漂亮的音符。
她身前放了个管型长物,约莫一臂长短,似为玉石造就,通体雪白光洁,其上雕镂精美古朴图案,一看便知是贵重之物。
岳航被这稀奇之物吸引住目光,心想:“这是萧管么?不似啊……外面明明有弦子的,难道是琴?外形又不太像……”
董书蝶见他盯个女子愣了神,恨恨掐他腰眼一把“没出息了么?盯着人家姬妾猛看有什么用啊!还要去偷人是怎么着?”
岳航回过神来,尴尬一笑,喝口茶略微做掩饰:“那是文祖峰姬妾么?不太像哦,你看她都不与文祖峰同桌的。”
“是不是怎地了?就知道你动了歪心思,死家伙!”董书蝶嘟着小嘴偏开头去,不在理睬男儿。
岳航甚觉冤枉,却怎好解释,悻悻转过头去。默对半晌,对方仍无动静,岳航心里越来越躁,只想找个由头就把对方轰出茶社。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趁董书蝶生闷气的功夫,快步走向窗边的女子。
“无声无息的,好无聊啊!”岳航假装哈欠连天,悠哉游哉踱到窗前。屋里气氛本就怪异,他一开口众人目光无不被他吸引过去,见这俊逸少年拍着嘴丫望向窗外行人,并无多余动作,才放松绷紧的心弦,继续默默喝茶。
董书蝶也闹不明白他有何想法,可总不能当众约束他行为,只得暗中留神照应。忽然,岳航扭身抓起那白衣女子半幅袖子来,笑嘻嘻道:“呦!这儿还有位姐姐那!那真是太好了,不如给大伙唱首小曲来解闷吧!”手掌沿着袖缘仔细探索,那只酥腻腻的柔荑已给握在手心,触觉微冰,滑嫩的肌肤几如雪就,体温一灼就给化个通透,软绵绵的好似没有骨头。
岳航言语轻佻,动作狂浪,本以为这般调戏文祖峰姬妾必可激怒对方,冲突起来才和自己心愿,可谁知对方依然无声无息,仅只是瞪着眼睛凝视岳航,脸上表情丰富多彩,有的震惊,有得错愕,就是没有一个跳出来出气的。
“这都忍得住?看来我要加点力度呢!”岳航前时不曾欺辱女子,此番试来,不但未觉羞耻,反倒觉得甚为有趣,又伸一手扭过女子肩头,一把挑起她尖翘的下颚“正好姐姐手里有鸿管,就给大伙奏一首”奴骚骚“吧!”
此语一出,坐中哗声立起,无人不侧目以对。岳航见对方终于有了反应。心中一喜,得意洋洋环首顾盼,不时朝文柤峰撇上一眼,挑衅之意显而易见。
文祖峰剑眉一挺,面色大变,倏地离座而起,握杯的手猛地一顿,茶水奔溅而出,刀锋似地眸光一瞬不瞬地凝在岳航身上。
“来了来了!这家伙动真火了!”岳航暗中蓄势戒备,心里打算等会冲突一起就唤来媚魔宗高手,把这几人轰出去,毕竟这儿是自己地盘,可没什么好怕的。
等了好半晌,文祖峰依旧没有动作,就连凌厉的眼神也渐渐淡了下来,旋即释然坐回座位,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没发生过。
岳航心中诧异,瞪了眼睛瞄看文祖峰,不知怎地,竟从他眸子里读出些许嘲笑,甚至怜悯,心中一凛:“难道自己出了什么丑么?”环视己身,并未觉有何不妥,这才想起去瞧身边的女子,霎时目瞪口呆。
那女子被人擎着下颚,面颊上扬,露出一张足以令人窒息的俏脸,除了眸子里闪出的好奇神色,再无半点情绪泄露出来,幽冷眸光摊撒微瞥,带着些许死寂与空洞。她仿佛并不在意岳航的调戏动作,没有任何的挣动,披散的瀑发随着螓首上扬而甩至肩后,露出一段白皙纤美的颈子,缎面般的肌肤闪耀着魔媚光辉,令人一望便深深沉沦…
女子美则美矣,岳航此刻却无心赏玩,因为他感到自己的身子不知何时已轻轻战栗起来,无论怎样克制也停不下来。心中恐惧激增,赶快收回那只闯了祸的手,慌忙抢退几步。
“你要听曲子么?”女子声音清清淡淡,稍作思索便缓缓低下头来,十指就于那奇怪管弦之上,摆了个抚琴架势,郑重其事得拨弦校起音来。“叮咚”脆响不时传来,渐渐连成曲调,可不正是那青楼艳曲“奴骚骚”。只是这曲出自她手却再无半点淫靡之意,激昂时犹如雷霆震撼,沉静处好似空谷渊深,飘忽顿挫间全无俗世章法。
岳航心旷神怡,原本所受威压一扫而空,还待再去体会音符美妙处,曲子却戛然而止,沉静约莫盏茶功夫,忽闻一高音徒然而起,岳航心跳猛地一顿,体内劲力不受控制的混乱纠缠一起,绞弄得他五脏翻腾,喉头一甜,竟吐出一口鲜血。
岳航心道不好,不及反应,身子已翩然而起,犹如牵线木偶一般被僵僵扯出老远。落地瞧看,原本所处位置上已给那女子暗劲击出一个大坑。岳航死里逃生,暗道侥幸,回头一瞧,董书蝶提了根绸带立在身后,还有什么好说,只能红脸感激一笑。
那女子皱了眉瞥看岳航一眼,半晌收回目光离座而起,踱到窗边悠然望天,仿佛刚才发生之事与自己全无干系。
“无聊!”望着舒卷不定的云天,女子幽幽一叹,裙裾飘洒,无声无息的飘然离去,留下错愕的众人默默回味遗世风华。
见女子离去,文祖峰脸色大变,快步奔到窗前,望着远去的背影喊道:“秋儿!……秋儿慢走……”连续几声也不见女子调转身形,狠狠拂袖转身,指着岳航骂道:“该死的淫贼破落户,前些时候伤我手下,如今又气走秋儿,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岳航点起脚尖小心翼翼向窗外望了几眼,那可怕的女子已经无影无踪了,心下一松,竟忘了回文祖峰的话,抓起桌上茶杯猛灌一口,拍着胸口喘起来。
文柤峰以为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火气更盛,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岳航面前,伸手欲抽他耳廓子。旁边的董书蝶怎会让他轻易得逞,素手轻挥,格开文祖峰拳脚,护在岳航身前道:“文公子且末动气,些许误会而已,何必如此计较!”
文祖峰早注意到董书蝶,见她貌若天仙,心生好感,也不再过分逼迫,冷哼道:“既然已知道我身份,为何还一再挑衅,难道贵宗欲出尔反尔么?”
董书蝶嫣然一笑:“文公子此言差矣,我宗可从未给你门什么承诺,何况贵属辱我师尊,欺我宗少宗主,可是闹事在先呢!”
“哦?听闻琉凤幽蝶巧言善辩,看来果不其然呢!”文祖峰拉着长腔道:“不过不管怎地,也是贵宗伤了我手下之人,总要有个说法呢!否则文某脸面怎过意的去!”
岳航听了晒然一笑,大刺刺端坐桌前:“你有没有脸面关我门什么事,少来摆那二世祖架势了,好像谁会怕你一样,哼!”
“你!”文祖峰气得脸色发绿,本想冲上去揍他,可一想现在在人家老巢,自己依仗的秋儿偏偏走开了,此时冲突恐怕会吃亏,于是强压下火气,哼声嘲笑:“这位就是媚魔宗新任的少宗主么?调戏起女子可威风得紧呢,只是最后还要女人救命,真不知脸皮怎地这般厚,还敢在此现眼……”
岳航自知刚才出了大丑,被他说得脸红耳烧,环顾众人,就连董书蝶也挤眉弄眼得逗耍自己,一时火大,抓起茶杯掷了过去。
文柤峰也精通武艺,侧身避过,负手走到岳航桌前就坐,对董书蝶道:“董小姐,我父亲与太子殿下既然已有意暂时共处,那咱们也不好弄些麻烦事出来,何况这事本来也是小事,只要本公子气消了自然放到一边,就当没发生过!”
董书蝶优雅坐于岳航身畔,悄悄舒着手心平抚岳航后背,示意他别再生气。
“文公之子,果然气度不凡,小女子佩服,只是不知公子有何要求?”
文柤峰大有深意地看了甩头不语的岳航一眼:“其实也没什么,只要贵宗这位少宗主给我奉茶赔礼即可!”
岳航一听心头火气,拍着桌子冷哼道:“做梦吧,以为自己很能耐么?连自己姬妾被我调戏了也不敢出头,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
董书蝶见二人越闹越僵,心下暗急,思前想后,唯有先拖住双方,待那人来了,这事自然好办。眼珠一转,赶忙止住二人言语“你俩大男人斗得什么嘴,不若我们双方赌斗一场,再决定该怎么处理这事!”
岳航以为她有什么妙招帮自己取胜,立刻帮腔道:“是啊,你这二世祖要是有种就来和我赌斗,若你赢了,我便给你奉茶认错,若我赢了,你便乖乖滚出去,以后都不许来此地聒噪!”
文祖峰瞧瞧这姐弟二人,嗤声一笑:“赌斗便赌斗,谁会怕了你们么,只是你们媚魔宗占有地利,所以这赌斗题目可要我来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