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无物贱似百花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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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茹娘的脸色稍许有一点不好看,昌宁更是拿着球冷冷地站在那里看着”大厅里的小娘子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这个楚府的小娘子好大的胆子,在座的小娘子彼此对视了一眼。
楚芸已经提着裙衫缓缓地走了出来,她走过了楚八娘,径直地走向那两幅画。
昌宁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说你能改?”
楚芸蹲身对昌宁行了一礼,温婉地道:“郡主,丁小娘子的画果然是好,只是并非无暇,十娘也是费了一些功夫才瞧出来,这幅画到底差在哪?”
她此语一出,下面忍不住都止不住一片哗然之声,丁茹娘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昌宁死死地盯住了楚芸的脸,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道:“给她笔!”
“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逼身”楚芸接过了笔,淡定地在笔洗中饱沾满水,悠悠地道:“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见人间疾苦,娑婆无涯”
怎能眼中无泪”她说完纤长的手指一抬,一挑笔便将丁茹娘画的观音士全黑的眼眸中洗出一片浅灰。
丁茹娘腾地站起了身,楚芸薄薄的嘴线微启,露出里面的皓齿道:“洛神明眸且睐,眼丰也必定盛有余光,也不当眼中无物才对,十娘浅见”茹娘您觉得得呢?”
丁茹娘的脸色从颊到鬓角红到发紫,昌宁紧抿着嘴,二楼的纱幔微动,有一个使女跑了下来轻轻地在昌宁的耳旁说了几句。
昌宁的眼光扫了一下懒散地道:“我觉得她改得倒也尚可,茹娘您觉得呢?!”
丁茹娘略微欠身,僵硬地道:“奖品是郡主的自然由郡主评了算。”
昌宁冷瞧了一眼楚芸,挥了挥手道:“算你改对了,百hua图你拿去吧!”
楚芸行了一礼,微笑道:“这图十娘改得讨巧,百hua图的赏可不敢拿,不过即然郡主将此图送给我”她的笔沾了点墨,微抬眼帘眼中的锐利像是一闪而过,快得令人几乎捕捉不到,她微笑道:“那我便给它……题首诗吧!”
她说完便手一抬,竟然真得在那幅百hua图的上首如同行云流水般题了一首诗:蓬门终始青云开,无物贱似百hua同。国色天香难自抑,春风喜得玉攒容。繁枝容易纷纷落,门叠细雨便成空云英何迟晚照冰,愿与梅娘一处红。
刚才还有人窃窃私语声,等楚芸搁笔,满阁的小娘子都惊愣地忘了说话。
楚芸冲着睁大了眼睛的昌宁行了一礼,柔声道:“献丑了。”说完她便一拉边上垫画的布幔走到楚八娘的跟前,盖在她的身上,道:“八姐,咱们回家吧!”
楚八娘借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微抿了一下嘴唇哽咽道:“咱们回去。”
阁上的小娘子眼瞧着楚芸扶着楚八娘走到了门边,楚芸竟然又转回了身向着昌宁微弯了下腰略带歉意地道:“十娘与姐姐们谢过郡主款待”只是身子有些不爽,便先告退了各位姐姐们还请尽兴。”她说完便扶起了楚八娘扬长而去。
楚五娘犹豫了一下,但这粱国公府到底吓破了她的胆连忙也慌乱的行了一礼告辞别人瞧着楚府的这位小娘子柔声细语,礼貌周到,半点也瞧不出她胆子大到居然敢改丁茹娘的画,敢在孟婉娘的画上题诗,而且看昌宁震惊错愣的神色,猜也可知定当不是作了什么好诗。
这样一位小娘子,初来瞧着不起眼,走得时候却让人印象深刻,
难以妄却。
三人相扶着出了雅阁,外头天色已晚,寒风一吹,让人遍体生寒。
因为楚芸的衣衫湿了,竹勉被叫进了内府,因此刚才就在雅阁外候着,她见楚芸出来,便上去给她披上斗鼠披凤。
楚五娘则扶着楚八娘快快地进向前走去,从这里走到停放马车的后院还要走上老长一段路。
楚芸拉了拉身上的披风”瞧着前面两人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道:“竹勉……你可是要怨我……”
竹勉却哽咽道:“小娘子说哪里话来,我怎么会怨你,急侠仗义……………,原就是七娘子您的本色啊!”
楚芸却又无奈,悠悠地长出了一口气。
楚八娘走了一段路,回过头来瞧楚芸没有跟,道:“等等十娘。”
楚五娘却不奈地道:“她身上有加衫呢,我们身上又没有东西,怎能等她?”她小声地加了一句:“她今晚可是闯了弥天大祸,回去母亲定当饶不了她,我们躲还来不及,你还往上沾。”她说完也不管楚八娘愿不愿意,就拉着她的手快跑。
后面有两个使女跑了上来,瞧了一眼楚芸,显是难忍心中的惊奇,行了一礼道:“小娘子,我们跟给你引路。”“有劳!”楚芸道,有人掌灯那就最好了,她还真怕天色这么黑”
一不小心就掉到这小诏湖里去呢。
行了一段路,有两人抬了架子过来,当前的一个人道:“请问谁是楚府九娘子的妹妹。”
楚芸停住了脚步,道:“我是。”
那前面一个长得伶俐的使女扬声道:“ 小公爷说夜寒,天晚,就让九娘子的妹妹坐桥子出去吧。”
此时小诏湖边来往的下人使女们其实颇不少,应是晚宴将散,天气又转寒,这些使女便进内府给自家的主人送外衣。
粱小公爷竟如此给楚府九娘子面子,这些使女眼露出惊色,连忙低头匆匆忙忙朝着宜雨宜晴楼而去。
楚芸……
李西敏是瞧上了楚九娘?说起来千娇百媚的楚九娘容貌就那些小娘子当中确实属于上上成的,在楚芸的记忆里,李西敏可算不上是如此会爱屋及乌”怜香惜玉的人。
不管李西敏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桥子坐,她当然不会不坐。
那顶桥子在湖边轻晁着,即暖和又省力”楚芸用手挑起帘子,欣赏着满湖银光的小诏湖,她突然见路边站着一个年青的男子,面若冠玉,但是表情很冷,月色下楚芸只能瞧见他眼神不明地朝着自己瞧来。
孟天赐楚芸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她忽然知道是谁跟昌宁说起自己,原来是他。
他为亡姐守候姐夫可真算不遗余力啊,楚芸心里叹息道,不过换一面想,李西敏也不是不会爱屋及乌,这个孟天赐不就是吗,孟氏死了之后,他把妻弟一直带在身边教导,可是最好的爱屋及乌的例子。
楚芸轻淡地放下了帘子,隔绝了孟天赐的目光。
相信不出一夜,李西敏对楚九娘青眼有加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都,到时候找楚九娘的麻烦去吧。
楚芸这么想想,李西敏有的时候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这种谁沾谁死,倒天生是个大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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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西敏落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蓬门终始青云开,无物贱似百hua同…写完了这两行字,又突然搁笔将那张纸揉成团,闭了一下眼睛,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他随即将那团纸丢过一边。
他的门逛荡被人用力地推开了”昌宁血红着眼走了进来。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进来要敲门!”李西敏头也不抬地道。
“为什么,为什么!!”昌宁握着拳咬着唇道:“为什么你要赶走天赐?”
“我没赶走他,只是把他调去马军司,这是军调。”李西敏搁下笔”拿过一本书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刻意把他撵走!”昌宁胸膛起伏地气乎乎地道“还不就是因为我让那个商户家的女儿难堪了嘛,所以你就要惩罚我!”
李西敏啪地放下手中的笔,转过头道:“昌宁,我掉一个贴身侍卫走,为什么变成了惩异你?”
昌宁在他黑成墨团的眸子前,有了一点畏缩,但依然怀恨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你让娘不要把我许给天赐的!”她转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不是因为嫌弃天赐现在没有爵位。”
李西敏的薄唇几乎抿成了线,隔了半晌,才起身道:“我那么做是因为…你是我的妹妹,用婚姻来征服一个并不喜欢你的男人,对你来说不可能是胜利,而是灾难。”
两人说话间,门外进来了一个三十来岁模样秀丽的女子,她拉了拉昌宁的衣袖,小声地道:“郡主,别惹小公爷不高兴了,快走吧!”
昌宁瞧着李西敏冰冷的神色,咬了咬唇,终是被那个女子给拉走了。
等她们都走了,站在门口的书顺才长吐了一口气,道:“可算是走了,回头闹将起来,又是咱们的不是。,…
他刚说到这里,瞧见李西敏的眼神,知道自己多嘴连忙低头吐了一下舌头。
李西敏转过身落座,摊开了纸,几行下去,竟然又是那句蓬门终始青云开,无物贱似百hua同……,………
这句话同样从一个歪在榻上的女子的嘴里念诵了出来,随之便是一连串的咳嗽之声,旁边的使女连忙用手抚摸她的背,那女子叹了一口气悠悠地道:“这倒是个有心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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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芸坐着马车转回楚府的时候,天已经深了,这一路回来,大家都挺沉默,楚五娘是隔三差五的一叹气。
末了,她才忍不住道:“虽然这丁茹娘可气了一点,但她是谁,是晋国公的女儿,你不知道咱们府上跟晋国公府是什么关系吗?你竟然还真得跑上去改那画,你以为满座的小娘子就你懂画?给你那百hua图,那是郡主赏脸,你倒好,画不要,还给添了首诗,你的诗是能添到孟婉娘这样的人的画上的吗?”她拉了拉衣衫,道:“别怪你五姐我没提醒你,我看啊,母亲给你找的那亲事是悬了,吕府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要你这不知进退的媳妇。”
楚芸半抬了一下眼帘,淡淡地瞧了一眼楚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