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大观园记】第八回
【后宫·大观园记】第八
作者:hmhjhc
23/6/ 首发于xiaosh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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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 宴夜园谜戏桂枝香,叙亲伦词诫侍妾德
却说可卿,凤姐封妃,湘云封小;凤姐也就罢了,园子里的人都知她是当
家人;那可卿、湘云原本在府里都算不得头层有头脸之掌事子,如今却晋封,
园子里众美便更深知「昔日尊卑莫论,今朝宠辱凭」之理,亦有那风流的,更
生了要动接近弘昼之心。
只是一连五日,弘昼懒懒得,亦只去了三处。
那日便宿在天香楼可卿处,奸玩了可卿两晚,这可卿风流妖娆,却不一味风
骚,所谓三分熟练五分饥渴七分羞涩九分温顺,色色桩桩只管用尽温柔心意,只
伺候得弘昼心畅意舒,两日间将可卿的阴户、乳房、口舌、双手,都只管一一污
来,人在天香,竟然都得心思再去开了宝珠、瑞珠两个近身侍奉的奴儿的苞。
又去枕霞居又睡了湘云两晚,也无非是调笑淫玩,倒是那一日中午,一时兴
起,将湘云之贴身丫鬟奴儿翠镂按倒来奸了也就罢了。
又一趟是在那顾恩殿,本是要观赏一下自己这行宫中的殿宿处之陈设,也
想着要将此正殿按自己的想法略加装点,日后也好在这里常住。却正好撞见了尚
无位份的丫鬟秀鸾清秀可爱,在内殿里描花样子,宛如仕女图般,一时兴致起
了,便在顾恩殿内室也只管奸玩了,搂着睡了一夜。早起却未来得及给秀鸾奴儿
的封号。月姝便来传话,只说是朝中有事,宗人府有急事规请觐见,弘昼虽然无
奈,亦只得急急出了园子就去了。
这园子里的众美见王爷去了亦不知下次何时再来,岂有不守规矩凑意趣的,
便只管来道贺可卿、凤姐封妃,湘云晋位。就连那秀鸾,人们也另眼想看,敬她
三分。
这可卿封妃之后颇有得意之色,见王爷出了园子,亦曾唤自家的远房表
「婶」 ,现在住在凹晶馆的尤三姐来「叙谈」。
却说这尤三姐,本是尤蓉之堂妹,虽然叙着宗谱长着可卿一辈,其实年方十
六尚在妙龄,只是自幼便父母纵得泼辣,人前人后又是个非礼越矩的肝胆性子,
虽说是出落得一表水灵灵人才,却是放荡不羁、性子火烈,也是个出了名的不安
礼法的辣丫头。只是那夜却未曾出来,留在了天香楼,园子里丫鬟婆子嘴舌快,
不免便私下传闻可卿是唤三姐去「女女」伺候了。
一时想想,连秀鸾这等不起眼的丫鬟,陪了驾失了身也是日渐尊贵,可卿更
是如此得势。可谓人人都怕王爷再来园子,轮到自家失身丧贞,人人又都盼着王
爷再来园子,为自家晋封安身多一重盼念。
却又说这可卿封妃,旁人也就罢了,论起羞惭见可卿,最是东府里,如今凸
碧庄里的尤蓉来。她原本是贾珍续弦之妻,算起来也是可卿之婆婆。只是如今,
一则进了园子,原本的丈夫心里虽然挂念,口上却不敢提起。二则想想可卿侍奉
弘昼,心中感交集。尤蓉虽也知可卿风流貌美,柔婉妩媚,若是贾府不遭此等
巨变奇祸,这可卿却是自己的儿媳妇,纵有千般美貌,万众风情,也只能用到自
己的儿子身上去,说不定还要为自己添一个孙子。却不想如今风云色变,却是侍
奉起了王爷。而且论起规矩来,其实等于和自己同侍一人。真正叫人难以承受之
尴尬,又难逃得相见。
更何况,进了园子本是封了三个小,荣府里自然以王熙凤为首,这东便宁
府里本来是自己当家,如今可卿头一个封妃,还有了「情妃」封号,论起来似乎
还在凤姐之上,如何再能以婆婆或当家人自居。思前想后,终究是知道自己年纪
大了,颜色也不如可卿,这园子不比昔日,岂能以「初时是我当家」等字句,此
乃无论如何也是争不过的,这一日便忍辱来见可卿,将园中事务一一请教。
可卿倒也和气,恭恭敬敬只管应答,只是自然也不称婆婆,也不称小,只
以「姐姐」呼之。还只道:「我年轻不知事,虽然子晋我位份,其实又有什么
分别,不过是为人奴婢罢了,子也只是偶尔凑巧过了天香楼一趟。园子里上下
人事,我年轻又懂个什么,都还要靠姐姐帮衬打点,这园子里其实我们都无亲无
故,若姐姐和我生分起来,我更没个葬身地了,求姐姐只管疼我……」说着便要
抹泪。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尤蓉见她如此话音,虽然也感伤,但是心气便平了些许。便也只安慰可卿道
:「可卿……哦……情妃不要这样……既然进了园子,你又有福气得子欢心,
只该往开阔处想才是……你位份既然高了,更在凤丫头之上,园子里的事务自然
我是要请你多多示下的。你也放心,我一把年纪,有什么求的……既然进了园
子,也只求个平安度日,若有要我帮衬时,我必然尽力就是了……你年轻,不要
想不开……往事更不必再提再想了,罢了……罢了……也是我背晦了,来白白惹
你伤心,晚上凤丫头在外面摆赏花月夜酒,本来我是倦怠不想去的,既然你不
快。倒劝你和我一同去疏散疏散,得乐且乐会子……」
可卿破涕为笑道:「既然如此,姐姐自然护我的……凤丫头既然摆酒,我们
去且吃喝就是了。」
说着,两人便携手同伴,带着丫鬟宫女,去赴凤姐之宴。
原来,每年临夏月圆,这宁荣府上有露天摆赏花月夜酒之雅俗,今年虽然万
事皆不同了,王熙凤因园子西侧藕香榭外桃花和山茶花都开得好,竟也不想耽
误,亦摆了几桌春夜赏花酒,携藕香榭的姑娘邢蚰烟一起打点了,命丫鬟宫女们
在树枝上掌起垂须落英灯,乘着月色,邀园中有兴致的女子来同乐。
情妃可卿,小尤蓉,小湘云,小姐宝钗,小姐李纨,姑娘探春,姑娘邢
蚰烟,姑娘尤二姐,连嘉萌堂的掌事奴儿鸳鸯,怡红院的掌事奴儿袭人,顾恩殿
的掌事奴儿金钏儿,玉钏儿,顾恩殿的新宠秀鸾,配房里的掌事奴儿夏金桂,都
应邀而来。只那黛玉身体不适早睡了,妙玉又茹素,迎春、尤三姐又都告了病,
宝琴,惜春年幼未曾来赴宴。只这也已算进园子后小聚之宴,人头齐全了。
丫鬟宫女们早摆下几十个红檀木案,花园里铺上竹帘垫子,摆上椅几,众美
分了座次,推可卿、凤姐上座,且各自一一坐下,邢蚰烟便吩咐藕香榭里的宫女
们上了夏日薄荷酒,摆上一桌子鲜果、蜜饯、干果、细点等吃食。
众姐妹婶嫂欢语一番,湘云便道:「这么坐着喝酒也无趣,我们来玩对对联
吧。」
众人无话,尤蓉却道:「闷闷得慌还对对子,太学究气也不好玩。」
湘云也不在意,便道:「那姐姐说玩些个什么好呢?」
探春道:「我们来击鼓传花吧。」
几个年幼的丫鬟奴儿都拍手叫好,李纨便笑道:「那行个什么令呢?」
宝钗便道「需要雅俗共赏才好。」
凤姐便起身娇笑道:「我就腻味那些劳什子文绉绉的酒令,你们要玩那些
个,我可就走了……」
众人忙拉着,鸳鸯便道:「既然妃子,小们有兴致,咱们就来击鼓传花,
传到谁,饮一杯门杯,说一个谜语大家猜也就是了。若席间有人能猜中,猜中者
便可让出谜者做一件事情。」
湘云拍手笑道:「有趣有趣,也算雅俗共赏了,只是做什么事情呢?」
那边厢金钏儿便应声道:「只要不坏了园子里的规矩,做什么事情都成就是
了……」
众人都道好。
一时便让一向伺候酒宴的司棋蒙了眼,用个小的花腰缠红鼓来敲。宫女们将
小凳几挪动,众人便杂杂围坐一圈,传一枝新鲜折下的山茶花。
那司棋奉了命,便候着大家坐下。等着鸳鸯分派。
鸳鸯便道:「我为令官,先饮一杯」说着,用白玉醉斗小杯咋了一口酒,又
道:「酒令大于军令,一会传话,鼓点至则停,不论妃子,小,小姐,姑娘,
奴儿……再无尊卑的。都需要出谜,努力猜来巴结。」
众人都道很是。鸳鸯使个眼色,小丫鬟拍一下司棋,司棋便开始蒙眼敲鼓。
敲了十来下,鼓声骤停,却是香菱得了那花儿,急着要塞给后面的彩霞,众
人岂有依的,都调笑着叫香菱只管出迷,凤姐亦笑着道:「头一个且不能放过香
菱妹妹去,出不出谜来咬罚酒呢……」
香菱没奈何,想了半日便道:「那就出一谜吧……夫子登泰安,只猜一个
字。」
众人便都低头沉吟,尤二姐猜是穷字,也有丫鬟猜是困字……香菱都笑着只
说不是。那探春笑了笑,便在湘云耳边耳语了几句,湘云想想使得,便开口道:
「是个『岳』字吧。」
众人轰然叫妙,便起哄请湘云小命香菱奴儿做事。
湘云想了想道:「我也想不出要香菱姐姐做什么事,既然如此,就罚香菱姐
姐为两位妃子,两位小各斟酒一杯吧。」
众人见罚得轻了要不依,香菱已是笑着忙忙给凤姐,可卿,湘云,尤蓉斟了
酒。众人也只得罢了。
众人又饮两杯,便接着击鼓传花。一时司棋住手暂歇,竟又传至凤姐的手。
凤姐也不介意,饮了口酒便笑道:「既然如此,少不得我也出个谜罢了。」
众人凝神细听,却听凤姐笑道:「……恩……三个字:矮冬瓜……」
众人哄笑,凤姐也咯咯笑道:「又有啥好笑的……也只猜一个字……」
众人低头琢磨一阵,竟是无人答对,凤姐正自得意,偷眼看见宝钗面色自
若,不似她人冥思苦恼,便道:「宝钗妹妹……你可是猜得了……」
宝钗起身一微福道:「妹妹愚笨……只想了个答案,也不知是否使得,故此
也不敢说……」
凤姐一晒道:「哎……偏偏是宝钗妹妹客气,不比旁人骄横,姐妹们耍子,
哪里来那么多忌讳,你只管说说看就是了。」
宝钗道:「是不是个『射』字」?
众人一思甚是,不由得都喝彩起来,凤姐脸红了,便笑道:「果然是宝妹妹
不仅花容月貌,到底是知书达理、冰雪聪明,我等都都是及不上了,既然如此,
我便认罚,你且说让我做什么事情吧。」
宝钗又是一福,红了脸道:「不过是侥幸闹着玩,猜上了也是运气……姐妹
们见笑了……既然这么着,请就凤姐姐……」笑道:「……恩……我看,就斗胆
请凤姐姐将那日在屋子里看到的几只琉璃落樱手环,送与姐妹们赏玩吧。」
凤姐一愣,随即开怀笑道:「果然宝妹妹细心,看到了啊……那是内务府送
来的七星侍女琉璃环,一共七支,本来就是要送园子里姐妹们,既然你提了……
我就更不能藏着掖着啦。喜儿……」
旁边的小丫鬟忙应道:「在。」
凤姐命道:「去我屋子里将那七只环子取六只来,恩……这物件难得得紧,
数量有限,也不能尽数得了,就赠与情妃,云小,尤小,宝妹妹,纨姐姐各
一份吧……林妹妹的那份,头平儿替她送去。」
众人忙都起身,向凤姐称贺。
只那可卿只微微一笑,饮杯酒遮掩过去。
一时便又击起鼓来。有那李纨出个迷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众人胡
乱猜了一通,探春却猜出是个「旱」字,也就胡乱罚李纨大口吃个桃子就罢了。
再来这次那司棋鼓点却特别长久,花儿在众人手中颇传了一阵。待到鼓停声
歇。却是传到了邢蚰烟的手中。
那蚰烟本是邢夫人之远房侄女,自幼天性腼腆内秀,拿了花儿就脸红得不
行,只是座上有妃子,有小,有小姐,自家只是个姑娘,怕失礼,也只得羞涩
涩站起来。
凤姐怜她今夜助自己,本来一夜布置酒宴辛苦,便柔声道:「烟妹妹别害
臊,说个字谜本来就是乐乐,不拘什么谜语只管说一个便是了。」
邢蚰烟细若蚊声道了个是,低头弄着衣带思了一番,道:「既如此,蚰烟
便也说个谜就是了,九十九……猜一个字。」
众人中也尽有聪明的猜到了,只是知礼的都候着,果然却听可卿在席间笑道
:「这个字,让姐姐我来猜一下可好?」
众人早见今日全凤姐风头十足,持这园子里头一场聚宴,如今凤姐未曾侍
驾,可卿却已经奉寝多日,又是头一个封的妃子,又有『情』字封号,想起来应
该要比凤姐还要尊贵一些,却一夜只见凤姐持,不闻可卿声响,正有些些别
扭,却听可卿这时开口,便都不吱声了,静静候着可卿。
可卿笑着道:「邢妹妹……可是一个黑白的白字?」
邢蚰烟忙得一福道:「情妃姐姐聪慧过人,说得甚是。」
可卿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叫妹妹做一件事了?」
邢蚰烟又是一福道:「请姐姐尽管吩咐……」
可卿思了一阵,忽然展颜笑道:「恩……我等饮酒……虽然是园子里的乐
事……却少了点情致。我见蚰烟妹妹肤白肌嫩,比那花儿都好看;那日夏公公来
园中说起前朝宫里的规矩,为助兴,常有答应等职分的宫人,只穿内衣为皇上皇
后等斟酒,名曰『侍宴香』的,今日我们也有兴致,左右猜谜玩耍,何不就请蚰
烟妹妹……脱了外衣……再替我们斟酒,也做一场『侍宴香』如何?」
席上顿时一阵鸦雀无声,众人惊讶之余,个个都脸上飞红,万万想不到情妃
会提出这样的色意浓浓之事。
李纨心善,开头道:「情妃……蚰烟妹妹年幼脸嫩,这就免了吧……」
可卿头看了李纨一眼,淡笑道:「怎么?李姐姐以为不妥?」
李纨虽然大秦可卿几岁,但是在过去荣府,却是贾珠之寡妻,德行悯人,论
起府里地位,这一辈的妇人,其实是头一位的尊贵,人性子又良善,才替邢蚰烟
解围,只是如今此时可卿位份已在尤蓉之上更不谈李纨,又称为「李姐姐」,一
时竟不知情妃责问是什么话意,循着礼数倒不好答了。
李纨一时语塞。
可卿又笑眯眯道:「诸位姐妹以为不妥,以为我是在胡闹,或者故意为难邢
妹妹?」
此时众人已知可卿是要发作,哪里还有应答,只凤姐想想自己沉默不妥,便
起身似笑不笑道:「情妹妹有什么说的便请讲。」
想一想又道:「众姐妹中您和湘云妹妹才真正伺候过子,有什么指教姐妹
们的,我们无不认真倾听便是了。」
可卿此时已有了三分酒,话就多起来了,便是一点头道:「那谢凤姐姐体
谅。其实我是想提醒各位姐妹几件事情。这一么:这园子中已经是尊卑的……可
是?慢说此时行令,便是不行令,我就要邢妹妹脱衣服我想看看,不可以么?他
日邢妹妹承宠做了妃子,子贬我做姑娘,邢妹妹要我脱衣服斟酒演这香行,我
必然是脱得。而不会问邢妹妹想做什么?」
「这二么,其实做妹妹的是提醒诸位姐妹,我们的身份时刻不能忘了,高乐
归高乐,我说的这个『侍宴香』是内宫里的事,我们都是性奴,既然是性奴,学
习些内宫里的事侍奉子是应当得分,难道还和旧日做姑娘小姐一样只管当这些
色事艳行是恶行不成?诸位姐妹尚未伺候子,日后也当习惯才是。岂能还想着
是以前的身份,只管熙熙融融的?」
「这三么,那日月姝姑娘来园子说的岂非很清楚,这园子中即便子不在,
也是要有伺候的,伺候么……就是姐妹们……卑贱着伺候尊贵者,尊贵者享受,
卑贱者屈辱,我们都需要好好体谅子的深意,岂能当成不知?我也没要邢妹妹
如何,不过是斟酒伺候我们几个位份高的,小事一件都不能谨遵,若我还有旁的
说的,岂非更没了遵循?!姐妹们以为我说的可有道理?」
众人品着情妃的话,个个思,又听着她今日是特特要立威找事,语中更已
经带出自封园子中第一的格调,此时岂能不答,便稀稀落落起身万福道:「谢情
妃教诲。」
凤姐此时柳眉竖起,已是心中恼了,只是她一向有心计知遮掩,一运筹一咬
牙,便对邢蚰烟道:「既然是情妃指点……邢妹妹……你……你便脱了外衣斟酒
便是。」
这邢蚰烟此时已经是两行清泪挂满香腮,她自幼腼腆深闺,守女德、识诗
书、知廉耻、晓经艺,贾府蒙难以亲戚的身份被带入园子,也知难逃性奴命运,
只是与旁人不同,有时候竟痴痴有点盼着自家躲在人群中,不显姿色不露风流,
弘昼或许会忘了奸辱自家,躲得一时是一时。为了在园子中生存,不过是韬光养
晦,安分守己。自家不过是个姑娘的位份,于是便常常依傍凤姐,求得庇护罢
了。万不料今日情妃要拿园子头一位份的款,分明是对着凤姐叫阵,竟拿自己这
个和凤姐交好的小姑娘开刀,竟在大庭广众面前要侮辱自己。真是有一头撞死在
旁边假山上的心都有了。可卿逼自己脱衣服说什么『侍宴香』,岂非明明是暗示
女女之事,想想前几日园子中盛传可卿传了尤三姐去玩弄,想来也是真的了。只
是她自幼知礼,知道如果自尽,是大违性奴之德的事,如果自己自尽不仅愧对祖
宗,难容于礼法,也会害了一众还在服苦役的家人。
事已至此,少不得自家委屈,就当是为情妃立威。见凤姐如此说,便咬咬
牙,红着脸儿只轻声道:「是,蚰烟奉命就是了……」
说着,便伸过玉手,解开自家衣领处的云纹花扣,将一件柳絮苏绣刺手外罩
解开怀抱,又一狠心,两面撩开,从肩膀上褪下,交予身边的丫鬟,露出一对细
巧柔和的双肩,身上便是一件半透明的丝质衬衣,衬衣下已经清晰可见玉骨冰肌
和艳红色的肚兜。她今日又何曾想到要脱衣表演,连肚兜都是半透色的夏装,竟
然隐约连胸乳尖儿都隐约可见。再一咬牙,将衬衣挂在腰间的细带解开,将丝质
衬衣也从两臂中穿过褪下,亦递交给丫鬟。顿时,一个身上只穿着肚兜,而且是
半透明之肚兜的小佳人,便半裸着呈现在众人面前。
邢蚰烟堪堪用一条雪白的臂膀护住胸乳,这一护,更加夹得胸乳鼓起,虽然
乳头被遮挡住,但是将肚兜更加顶得曲线分明起来。然后亦步亦趋走进可卿之
桌,用一只收持起桌上的琉璃酒壶要替可卿斟酒,只是一只手护着胸,一只手到
底斟酒不容易,战战巍巍似乎要洒了酒,抬头看可卿托着腮,似笑非笑得看着自
己,知道今日左右不过是左右,便将护着胸乳的手也拿开,由得可卿近着身子看
着自己肚兜下的胸乳,两手把壶,轻轻的丝丝的替可卿斟了一杯酒。然后又一
福,缓缓道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一时已是气苦攻心,竟然死活忍耐着没有流
下泪来。
如此一少女,虽然未曾裸体,但是褪下外衣,显山露水,香肩润润,玉乳颤
颤,却仍做常态坐着,不言不语,低头羞红了身子,众美顿时觉得席间立时从仿
佛自是家宴一般之旧日温情,立时便充满了淫靡气氛;此时才想起自家的身份,
才想起这赏花月夜酒,毕竟已经不同往年,顿时也不由得心下有几分服气,情妃
今日虽然是不忿凤姐风光,有闹事之嫌,但是其所言竟然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此席也再无欢愉,大家又饮几杯,便各自急急告辞。可卿倒也不再难为
邢蚰烟,反而过来亲自给邢蚰烟又穿上衣服,安慰了几句,只道自己是给园子中
姐妹讲讲性奴之德。蚰烟忙连身称姐姐教诲岂敢有怨恨的。可卿冲凤姐笑笑,便
携着尤蓉等也自去了。
那厢凤姐,心下却是不忿,她自持容貌体格,绝不在可卿之下,只是暂时未
曾侍驾,受制于人,不能形于颜色罢了。如今也只得上来要安慰邢蚰烟几句。支
撑着大度,只管道:「妹妹别往心里去……情妃也是为大家好……都是姐姐不
好,往后必然少叫你操持这些事,惹人忌讳就是了……」
邢蚰烟听得心下委屈,再也难耐眼泪夺眶而出,便自扑到凤姐怀中哭泣。
凤姐但觉一个香喷喷的少女娇躯扑在怀中,长发透着清香,衣衫还有些稍稍
不整,想起刚才的艳色,不由得也是心中一荡,抚着邢蚰烟的秀发安慰几句,竟
然忽然有点忍耐不住,紧紧抱住了邢蚰烟,在她小小额头亲了一口。
邢蚰烟又惊又惧又羞,但是也不知怎么的,竟然也觉得一丝温暖。要挣开也
没敢。凤姐却也不强逞。拍了拍邢蚰烟的后背,让丫环带她藕香榭去好好休
息,自己对贴身小丫鬟喜儿使个眼色,喜儿脸一红,却不敢怠慢,忙随着凤姐
缀锦楼去了。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众人还在味昨日藕香榭外夜宴之事,可卿也觉得昨
日有些过分,怕落了个刻薄的名,正思量要和尤蓉商议着,要不要去见见邢蚰烟
抚慰一下,或是见凤姐分说分说。却听掌事太监来话,说是月姝姑娘却又进园
子来了。凤姐,可卿等忙迎接出来。月姝却是一般的春风满面,问候了凤姐、可
卿,又叫上了尤蓉和湘云,却进了嘉萌堂议事。鸳鸯,珍珠,琥珀等忙看了茶。
月姝携了几美坐下,让几个奴儿退下。先是笑着且和可卿等言道:「情妃,
云小,你们伺候子甚好,子有提起的。」
湘云憨憨一笑,可卿也是含羞一低头。想想不答话也不好,可卿便道:「一
切都仰仗月姝妹妹指点……」
月姝谦道:「我只是一个侍女,能有什么指点的……子颇喜这园子中诸位
姐妹美色……今后临幸必是常事。姐妹们多多自怜自爱,伺候好也就是了。」
凤姐揣度月姝来意,问道:「月姝姊姊这次来……是来看看姐妹们……还是
有什么旨意?」
月姝笑道:「自然是来看看姐妹们,王爷此次府,说起几位姐妹伺候得
宜,做妹妹的自然也欢喜,要来贺贺姐姐们。内务府前日打扫御花园,扫得几筐
新鲜花瓣,宫里用不了,就送了王爷,妹妹也给姐妹们带来了,头就让宫女给
凤姐姐情姐姐送去。」
众人见是这等小事,也就赔笑说个是。却听那月姝又笑道:「哦……不过…
…论起来也算是有事要传话……恩……是王府的冯管家有些消息,想着还是着奴
婢来传个信,……恩……几位亲家大人的下落……」
凤姐可卿不由得面面相觑,贾府获罪,依着皇帝的旨意「族中家人,以及贾
府亲族之薛、王、史、赵、周、尤、秦、李等族之近亲男丁,管家,小厮,随从
等余党凡一零六人,有从恶行者三十七人,杖杀;其余人等发配西山采石场为
苦役」,其实凡是史,薛,王,邢,李,秦,尤族中人丁均有涉及,只是这旨意
也含糊,竟然难知发落下场。只是按照园中的规矩,一入了园子,便是王爷性奴
禁脔,再不可有丝毫留恋园子外的俗世,不要说还有旧日丈夫,便是父母兄也
要抛下,故此不敢打探。只是真正关心挂念之人,似凤姐之念及其父王子腾,可
卿念及其夫秦守业,尤蓉之父尤阙,湘云其父虽已病故,但是其母何氏,都牵连
在贾府大案之中,虽然也是富贵的,其实在皇权眼中,都不算什么,若是以「仗
杀」处置也是常见,却实实在难以不挂念的。
毕竟月姝身份特殊,早已明示便是王爷的代表,可卿等开口欲问,却是终究
不敢,甚至都不知何故提起,只那凤姐,心下早就疑心湘云毕竟是闺阁处子,再
怎么守礼,却不至于拼这脸面不要,娇憨痴醉头一个用处女身子侍奉了弘昼,怕
不是不顾一切献身只为要打听母亲下落。弘昼出了园子,月姝进来,才有此一
言,莫非是王爷怜惜湘云献身,破例传来消息?
想了想,还是凤姐适开头,便道:「月姝姊姊……我等知礼,即入了园
子,家人获罪,是不可再问的……若是子秉国法处置,我等必不敢有丝毫怨怼
的……」这即表明了心迹,其实还是在问下落了。
月姝一笑道:「月姝明白诸位姐妹知礼,月姝也是替冯管家传话,管家的意
思月姝不敢就胡乱揣度,王子腾大人部里议了绞……」
凤姐脸色顿时雪白。
月姝忙安慰道:「凤姐姐莫急……只是工部上表,言王大人涉案不深,当以
从犯议处,皇上也准了,批了发配西山采石场为苦役,理藩院又上表言王大人任
九省检点时功劳,年岁大了,服苦役恐没了下场,皇上已经开恩,去采石场也是
做个文笔差事了。」
凤姐泪儿顿时夺眶而出,再也坐不得,起了身,就跪在月姝面前,深深磕
头,月姝忙得要搀扶起来,凤姐却饮泣不肯起来,只哭道:「请月姝姊姊得便一
定子……熙凤岂有不知的情理,父亲免死又不吃甚苦,皆是王爷其中安排…
…熙凤连侍奉子都未曾侍奉,自惭色相鄙陋,也未必能让子欢娱,子就有
如此天高地厚之恩,熙凤……熙凤不敢说什么来世报答之类的空话,今生今世,
一定用尽竭力,思虑周全,化皮消骨,也只愿能换得子欢心片刻,以报子的
恩德万中之一。」
月姝忙搀起凤姐:「凤姐姐不必如此……只是……凤姐姐,今后也不可言及
于此……园子中诸姐妹其实都是罪余……子庇护是天恩,不庇护也是常理……
若说报效子是因为子庇护,就失了分寸了。」
凤姐忙答是。
月姝又道:「秦守业、尤阙均是从犯,是判了采石场苦役,既然去了,王大
人又宽恩得了文职,想来在采石场,也能照应一二的,几位姐姐不用担心。」
可卿,尤蓉忙都答是,不敢再问。
湘云却再也忍耐不住,急急问道:「我叔叔……我母亲他们呢?」
月姝沉了脸色到:「小……」
湘云脸一红,低头玩弄衣带不敢再言。
月姝又柔声道:「云小……我今日特地来这里,其实就是和几位姐妹说说
此事,子的家奴朝中众多,你们既然伺候了子,能照料处自然有人照料,只
是王府家法,你们不可再打听往日之事。我今日来一说,也是望你们安心就是
了。你家叔叔伯伯往日待你情分就一般,他们涉案那么深,你又何必挂念他们…
…由得皇上处置便是了,你母亲自然是在辛者库为奴。不过辛者库那些奴才是看
眼色行事的,你伺候子,得子欢心,听说不仅不吃苦不再做些忒苦累的活
计,还说得便要发去后宫厨房做些杂差……这便是逃出生天了。」
湘云忙也谢了。凤姐、可卿听月姝话里郑重,忙都低头称是。
月姝又笑笑道:「既然来开口说了,还有一人也有了下落,想一想还是要知
晓一下四位姐姐才是。」
四人见月姝说得郑重,忙敛容细听。
欲知月姝所言何事何人,且看下文书分解。
这真是:
得之莫幸失莫恨
不过空做断肠人
深宫鸣怨笼中鸟
却思墙外慈母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