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８６９章 放肆一回
面对程素的质疑，吴曦并没有解释，而是微微一笑继续讲述无盐女的故事。 其实，无盐虽然长得丑无，但是天生聪慧，才智过人，更是一位很有才干的女政治家。在其严肃的批评了齐宣王只知道跟美女玩游戏，听竽乐，让奸臣为非作歹后，齐宣王听了十分感动，决定“罢女乐，退谄谀”，并把无盐收进宫里。
但是，无盐长得实在太丑了，所以一直得不到齐宣王的宠幸，这使她很受伤。直到有一年秋之夜，月光溶溶，桂子飘香，如此良夜美景，但她却心事重重，十分郁闷。这时，正巧齐宣王也在宫游玩，看见月下的无盐十分美丽，怜爱之情油然而心头，把她立为王后。在无盐的辅佐下，齐宣王从此罢宴乐，除佞臣，强兵马，强国库，这一系列强国措施，使齐国迅速崛起，强盛一时。
这个故事听起来有些荒诞，一个民女如何能够随便入宫呢？同样引起了他人的质疑，但是吴曦的解释也令人信服，因为春秋战国时代，兼并侵扰，此起彼落，用现在话说是“竞争激烈”，各国的“民本思想”都十分盛行，一个黎民百姓，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求见国君，陈述自己的愿望，对国家施政方针提出建议。
也正是在这种政治环境下，无盐关心国家大事，经常学习时事政治，其虽然外貌丑陋，却能在进德修业补救，学识的修养，事理的观察，以及道德勇气的培养，日积月累，都有了丰厚的基础，因此在第一次见面的交谈能一针见血地切时弊，畅所欲言，震撼了齐宣王的心弦。
而无盐女也成了“海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的千古典型代表人物。“无盐拜月”的故事被后人解读为内在美外在美重要，才华美貌更为重要，也被解读为秋少女拜月，会有“貌似嫦娥，面如皓月”的效果，成为拜月习俗的起源，由此吴曦也关联到皇帝的诗虽然没有提到月亮，却与月亮有莫大的关系。
至于宿瘤女同样出于《列女传·齐宿瘤女》，其为战国时期齐国东郭人，聪明睿智，形貌端庄，只是脖颈处长一肉瘤，所以人称宿瘤女，又因终日以采桑为业，所以亦称“采桑女”。远近的适婚男子，往往被大瘤吓跑。可怜的宿瘤女年逾花信还待字闺，无人问津。她倒也不以为意，整日里我行我素，忙于农桑活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宿瘤女同样遇到了齐王，不过却是齐宣王的儿子齐闵王，而桑园在古代向来是爱情圣地，发生过许多故事。看见大王的车驾前来，在桑园附近劳动的百姓，纷纷停下手来，拥挤在道路两旁，踮足翘首，渴望一睹领袖的风采。
更有消息灵通的姑娘，认为这是一次被君王看的好机会，于是早早涂抹脂粉，梳理发簪，穿最漂亮的衣服，排列在道路的两旁，一个个搔首弄姿，媚眼乱飞。齐王这时发现一个人竟然没有随着人群，过来瞻仰寡人的风采。相反，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桑园里采着桑叶。
于是乎父子两代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在宿瘤女一番大论后，齐闵王听了禁不住拍手叫好。他本是一位有着雄心壮志的君王，如今继位不久，正想振作国事，大展宏图。看宿瘤女气宇非凡，不禁心生敬意。回想昔日父亲齐宣王一度耽于酒色，因为娶了贤德貌丑的钟离春，在她帮助齐国才得以国势蒸蒸日。连我这太子地位，也是拜钟离春的进言才确立的呢！
历史总是相似的，齐闵王效仿其父将宿瘤女接入宫，同样遭到了其他妃嫔的嘲弄。面对美女们的嘲笑，宿瘤女面不改色，以古时期的尧舜桀纣为例将他们都教训了一顿。齐闵王受到了教育，在朝廷整顿官员，任用贤能，严格考察各级官吏的能力。
齐闵王连当初他老爹齐宣王留下来的三百人吹竽乐团，也逐个考察，逼得那位著名的“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卷起铺盖卷溜之大吉。没过多久，心生敬畏的诸侯，纷纷前往拜见。而齐国经过内部整顿，更是国力大增，南败楚于重丘，西摧三晋于观津，约攻强秦、助灭山、击败宋国，扩地千余里，威震海内……
“吴姑娘真是博学多才，而今日主持灯会亦是劳苦功高，朕这枚玉佩便赐予姑娘吧！”吴曦将‘自己’的诗做了解读，不仅打消众人的质疑，也阐明了自己的观点。这让赵昺十分佩服，要知道《列女传》在这个时代可是大家闺秀们的必读课，所以说在座的人都应知晓，却没有人能与自己的诗意联系起来，这是境界的差距啊！
“多谢陛下！”吴曦前双手接过小皇帝从玉带解下的玉佩，深施一礼道。
“免礼，应该谢你代朕操劳多时！”赵昺抬手言道，而眼睛却从其脸扫过，但见吴曦虽面对笑容，可无大喜过望的样子，依然保持着不卑不亢的神情。但再看其他人既有羡慕不已者，也有痛心疾首者，叹自己怎么没想到；那程素抿着嘴唇是欲哭无泪，自己的风头再次被人抢去了，刚刚赢得的那些彩头如今看来都不及吴曦手的那一枚，想来机会还是自己拱手送出的。
“奴家怎敢当谢！”吴曦听了再度施礼轻声道，“陛下暗相助，使得奴家颜面未失，自然是奴家当谢！”
“有吗？朕何曾助过姑娘！”赵昺摆摆手惊诧地道，拒不承认。
“无论陛下是有心，还是无意，奴家还是应当谢过的。”见小皇帝不认，吴曦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深究下去。
“吴姑娘，月已正当空，灯会此作罢吧！”赵昺想想言道。
“奴家遵命，稍时大家回去湖放船灯，陛下也可凑凑热闹。”吴曦点点头再施礼道。
“好，朕会去的！”赵昺笑笑答应了，可看着吴曦招呼众女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自己引用不知道哪位前人的大作也是借机表明自己的态度。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赵昺当然也不例外，他知道大凡一个细皮嫩肉，美艳如花的女人，一颦一笑都能惹人怜爱。而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俯首称臣，心甘情愿地竭智尽忠以供她驱策的大有人在。如此便不需要再辛辛苦苦地进德修业，也不必谨言慎行地刻意拘束自己，只要以柔情、娇慵、蛊惑、无助等毫不费力的手法，便能牢牢地抓紧一颗男人的心，从而凭美貌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这永远是条捷径。
而一个丑陋的女人，外貌既不能吸引男人，只有砥励自己的品德，充实自己的内涵，再加胼手脱足地进行永无休止的牺牲与奉献，竭尽所能地帮助男人们成功立业，以求获取他们的尊敬和报答式的爱情。如无盐和西施，一个极丑，一个极美，简直无法相。但丑女无盐的故事却能被千古流传，让许多古代美女也望尘莫及，其之意也德貌要重要，赵昺也是借此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秋之夜，天青如水，月如明镜，湖水如鉴，相互映射，加湖边燃起的灯笼倒映湖，可谓是良辰美景，美不胜收。此刻秀女和宫的内侍及宫女们也纷纷以点燃的羊皮小水灯放入湖，在微风的吹动下飘向湖心，一时湖面布满了千盏灯，灯光闪烁宛如天繁星。
据言秋放水灯的在宋人的眼里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迎接江神的到来，赵昺以为这也许是曲媚之举，祈求其不要给人们带来灾难，并非纯粹为了观赏。而今夜众人放水灯恐怕更多是为了能祈求获得自己的青睐，得以入主后宫，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的后妃吧！
此刻已过子时，天气渐凉，皎洁的月光铺满了大地，赵昺在湖边徘徊良久竟然产生了凄凉之意。想想自己来到世界已经十年了，心知回归前世几无可能，但对那个世界仍然有着不舍和牵挂，希望有朝一日‘天雷’降落将自己重新送回去。
可如今，赵昺看看湖边放灯的众女，瞅瞅伴在身边的王德，尾随其后护卫的陈墩，望望笼罩在月光下的别院，那里有着关爱自己的太后，以及关爱自己的师长和诸多的贤臣良将……而这又成为自己新的牵挂。对于权力他现在倒看得开了，这正是一把双刃剑，不仅可以伤人，也可以伤己，使他焦虑、不安、患得患失，徘徊在放纵与律己、忠诚与背叛、良心与阴谋的心理矛盾。
所以赵昺觉得自己身边虽然前呼后拥，却又是最孤独的人。在这个世界没有人了解他的过去，也无人能够倾诉心声；而他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为人瞩目，往往有人试图从猜度圣意，使得自己在深宫也要谨言慎行；与朝臣议事亦要小心甚微，考虑周全，拿捏分寸；即便是挑选皇后这样的私事，也不敢轻易显露自己的倾向，以免为有心人所乘。
有话不敢畅所欲言，悲苦哀乐不能表露，举手抬足小心翼翼，使得赵昺以为自己已然被张无形的大墙禁锢其，到了临安后这种感觉更胜。望着夜空皎皎圆月，其光彩四射，掩盖住了周边群星的璀璨，似乎是唯我独尊的样子，却又有谁知道其不过是借助了太阳的光芒和地球短暂的恩赐呢？其实也不过是个被地球引力禁锢在身边的可怜家伙而已。
“水怀月亮春不老，水有几高月几高。千年有水千年月，千年牢固万年豪。”月朗星稀，孤身独影，让赵昺更觉孤苦，不免惆怅不已。而这时突然传来一阵依稀可闻的歌声，他转身望去便见湖边不远的一棵桂树下，李三娘望着月亮在低声吟唱，想是其也离家万里，独自在这无朋无友的环境，还要小心翼翼，唯恐触怒他人，不免想起了家乡的秋。
“月怀丹桂春不老，侬哥情厚天高。百年水浸石不烂，千年金菊万年桃。”赵昺久居琼州，自知这是当地俚族百姓唱的山歌，其歌词不需像诗词那样有严格的韵脚，更像是打油诗和顺口溜，但是唱起来朗朗口，随心而发，是表达情感的方式。他听了一时亦有所感，随之对唱起来。
“莫讲是姑无本事，外人知外内不知。有心守到月十五，月圆终等有他时！”听到小皇帝接唱，李三娘虽感惊诧，却是心暗喜，随即对过歌来。
“谁来破坏鸳鸯恋，鸳鸯告状闹飞天。天崩地塌情不断，不塌不崩陪万年。”赵昺吟诗作赋靠抄，但是诌几句山歌却还行，只是不知几位师傅知道他将所学用到这个，会不会吐血，他听了不需多想便又接。
“一个石头扁二扁，哥坐一边侬坐边。石头不寿千年老，等哥与侬坐千年。”在宴饮及灯会，李三娘未开口唱一句，而此时却亮开嗓子与小皇帝相和，嗓音并不逊于众女的任何一人。
“天只有月亮明，地下只有海水平。家只有烛火亮，世只有妹聪明。”赵昺知道这直白歌词在孺子士人听来必然是离经叛道，会被毫不客气的归于淫词艳曲的范围内，但他却想要发泄一下心的郁闷，将可能来的责问抛到脑后，放肆一回。一曲终了，他再起一曲不顾周围惊诧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唱道。
“月亮光光照侬影，照哥与侬情意绵。金鸡飞出离千里，凤凰千里路追情。”李三娘听了小皇帝的‘表白’，想想两人虽早定婚约，却是咫尺天涯，终难见一面，即便遇也难以如俚族少男少女一般得以说说情话，今日终有机会，也顾不得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