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００９章 臭事

刘灵确实不知道皇帝在弄什么，可在娘娘们的逼问下也只能将自己所见一一禀明，称皇帝干的确是件‘臭事’，才会整日弄得浑身臭气。 陛下在御前护军骑兵旅军营一处空地，令辎重营挖了数个深有丈五的大坑，然后又用砖石垒砌，并以青膏泥涂抹，然后将骑兵旅收集的马粪皆放入其，加盖密封，并在周围挖沟埋了些陶制的管道。

至于这些东西做什么刘灵是在不知，只是听皇帝说要利用埋在坑的马粪发酵产生的什么气体，再用管路引出，以火易燃用于点灯，甚至可以代替柴炭取暖、做饭。现下陛下每日都是围着马粪转，又逢夏日简直是臭气冲天，蛆虫遍地，环境十分恶劣，简直是令人作呕。他昨日仅去了一日，便被熏的头晕目眩，吃不下饭，今天另寻人代其陪陛下去了。

刘灵本对皇帝做的事情稀里糊涂，知道的一点儿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根本不知其所以，这样一来皇后几人听的更是云里雾里，不知皇帝所为。但有一点是清楚了，皇帝当下是天天在骑兵旅，并未去其它地方，且与是与污物打交道，绝非是寻花问柳去了。不过虽不知做些什么，却也隐隐的觉得陛下如此辛苦定然是在做一件大事。

其实他们猜的不错，赵昺正是又在做一件超越历史的大事，当然初衷还是解决垃圾围城的问题。他考虑以其动用大量人力将粪便和垃圾送出城外，不若设法在城消化一部分，并加以利用。而现下由于还处于农耕时代，垃圾大部分都是可降解有机物质，最好的办法是通过发酵转化为可利用的沼气。

赵昺知道沼气是多种气体的混合物，其特性与天然气相似。沼气除直接燃烧用于炊事、烘干农副产品、供暖、照明和工业外，还可作内燃机的燃料以及生产甲醇、福尔马林、四氯化碳等化工原料。经沼气装置发酵后排出的料液和沉渣，含有较丰富的营养物质，可用作肥料和饲料。

不过赵昺也清楚知道不等于懂的，有了这个思路后，他还是采用小步快走的稳妥方式来推进，先进行实验积累经验，然后再小范围的加以试用，待技术成熟后再行大范围推广。毕竟沼气的使用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弄不好便会发生爆炸。

赵昺之所以首先选定在军开始进行实验，一者京城屯驻的御前护军和厢军近十万人，他们同样是垃圾的产生大户；二者军队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能做的令行禁止，不仅便于操作，也便于推广；三者军便于调动人力，且不会有那么多的啰嗦事，更不会问为什么，有诸多的顾虑。

而在民间试行，百姓对于新事物接受要有个过程，且对沼气给生活带来的变化和好处认识不足。再有百姓对沼气缺乏沼气池运行管理的知识和手段，难以保证沼气正常的运行。另外民间对配套设备的保养和维护能力弱，很容易出现危险。远不如在军先行试行的条件及推广条件好。

此外这是有前车之鉴的，作为最早将沼气投入实用的英国伦敦，很多人都会联想起在黄昏时分亮起的瓦斯灯。在此之前都是以鲸油的油灯提供照明的街头，因为瓦斯灯的光芒而显得明亮许多。一开始，人们惧怕瓦斯灯的亮光。淑女们以皮肤的情况会被看得太过清楚、以及脸色看起来不好等理由而对其心存厌恶。

而且，在室内使用的话还有爆炸的危险，跟油灯起来，使用瓦斯灯的话，墙壁和天花板也更容易被弄脏，因此相当不受欢迎。由于这些原因，率先开始采用瓦斯灯的地方是商店、剧院及街灯等设施，不久之后才扩及玄关、客厅、餐厅等家的公共区域，最后才轮到寝室，瓦斯灯普及的步调非常缓慢。

当然赵昺也不贪心，想一下子让大宋进入以沼气为燃料的新时代，他的计划是以解决垃圾处理为前提，先行在公共场合进行使用，处于安全考虑而选择在开放地带而非室内。那最为合适的是照明系统，而这也是有需求的，夜晚的主干路、城防、军营，乃至皇宫都需要照明的。

赵昺的计划是在实验进行的同时，在城改时可以进行布局，并预埋管道。先行对城防系统进行亮化改造，要知道这也是烧钱的大户，每天夜晚各个城门及城墙都要点燃灯笼、火把，以防备有人擅自潜入。而当下烧的主要还是植物油，即便便宜也架不住天天如此，这也成了一项巨大的开支。

在初步取得经验后，再行推广到城市主干路和宫城、军营及军器监工坊，以此消耗掉大量的城市垃圾。至于推广入户，赵昺觉得还是算了吧，城的房子皆是以木制结构为主，一旦哪漏了气引发爆炸，那便是一场灾难，弄不好是火烧连营，将临安城化成一片火海。

骑兵旅军营离着北宫不远，那里不仅驻扎着数千官兵，且养着数千匹战马，生产沼气的‘原料’充足，于是赵昺选定骑兵旅作为自己的实验基地。对于沼气产生的条件和原理，在理论他十分清楚，但理论和实践总是有距离的，而技术检测条件和所需的相关设备都与现代更是天地下，一切都需重新考量和规划。

生产沼气也非挖个坑填原料可以用的，还需要相关的设备和操作规范才能投入使用。作为‘发明者’的赵昺也是半瓶子醋，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其他人更是不用说，因此皆是从零开始。而能够胜任主持这项工程的也只有赵昺，自然免不了亲力亲为，沾染些臭气了。

赵昺知道从计划到实用困难重重，但他也知道这是促进技术发展的契机。从沼气池的垒砌，管道的密封，气体的输送和控制在当前都没有现成的技术，皆需对旧有的设备进行改进或是重新设计制造。要知道当前是一个控制沼气开闭的阀门都还没有，更不要说用于测量气压的仪表等，他只能尽量利用现下的材料进行设计。

为了能够提高大宋的科技水平，赵昺不仅集了匠作监的工匠，还将为筹建科学院遴选的二十来个学生召集到一起，利用这个机会‘共同学习’，在实践向他们普及基础的物理和化学知识，进而改变他们对自然界固有的观念和认识，为他们打开一扇通往重新认识世界的窗口。

赵昺新鲜的现场教学方式，自然让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路都不沾泥的士子们苦不堪言。炎热的天气，恶劣的环境，满地的污秽都令人难以作呕，可他奋战在一线，这些人当然也不敢叫苦叫累，不过他们也确是从感受到了神，过去难以解释的现象也在这里一一找到了答案。

面对一群小白学生，作为老师的赵昺也是甚为头疼，一个在现代可以很容易解决的问题在此时都要绞尽脑汁。如沼气的产量与发酵料液的酸碱度有着重要的关系，在前世只要用ph试纸沾一下能够得到结果，可现在只能用眼睛去观察。

当发现沼气池的料液有点儿泛蓝色即表明料液偏酸了；如果是料液泛起一层白色的蒙说明料液偏碱了。料液偏酸时，取石灰兑桶清水，先充分搅匀后再直接从进料口倒入池并搅拌，使石灰澄清液与池的料液充分接触。当料液偏碱时，用事先铡成寸长的青杂草浇牲畜的尿液并在池外堆沤处理后，再从进料口投入池并搅拌均匀，与池料液充分接触，使其恢复正常。

另外还有一个压力监测的问题，压力低了不足以点燃，压力高了不仅会产生爆燃的危险，还牵扯到管道的承受力。在现代几块压力表能解决问题，可当下不仅没有，且连标准也没有，这需要赵昺制造出简易的测量仪器，并制定标准，以便能够将经验转化为数据，进行量化。

再有从推广的角度来讲，量化也是必须的。在这里马粪是主要的原料，可有些地方也许是人的粪便，猪粪，甚至是青草和秸秆。且不同的天气、季节、温度、投料量例的变化都有着不同的结果，没有数据的支持，只凭经验是难以实现大范围的推广和利用的，这皆需要不断的摸索和实验。

赵昺也知道心急吃不热豆腐，而自己也不可能天天的守在沼气池旁收集数据，因此他清楚自己的当下最重要的是完成人才的培养，标准的制定及对数据的固化这些基础工作，以后的工作可以引导这些学生们去完成大量的后续工作。

至于现在进行系统分科研究也难以完成，赵昺要做的也不是让学生们追根溯源，了解当下还难以看到的微观世界，只能将物质变化的转换原理和定律告诉他们，以后在慢慢的深入研究。为此他还在骑兵旅建设了一个实验室，当然这里设施还十分简陋，但也可以完成简单的物理和化学实验，验证自己提出的理论和制定相关标准。

现在赵昺要朝议事、批阅公，处理突发事件，还要做这些事情，每天简直是忙得脚不沾地，更没有功夫去换衣服、洗澡，回到后宫自然也将味道带回了家。虽然如此，但他还是累而快乐着，之征战天下，治理万民，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赵昺觉得也许自己不能名垂青史，但他觉得科技史也许会给自己记一笔，使得国科技发展提前数百年，以后课本也许没有什么牛顿定律，也没有了拗口的瓦特、开尔、安培、坎德拉、摩尔这些计量标准，而世界皆是以宋制定的数据和命名为标准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奋战，骑兵旅营地的沼气池终于完工，并投入使用，每当天黑下来的时候，骑兵旅的军营便点燃营区的沼气灯，在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扎眼，尤其是正处于城北原宫城的山麓地带，昼夜不息的灯光更是如同城的一盏明灯，引发了无数人的惊叹和遐想。

赵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宣传的机会，下旨举办开放日，邀请朝野人士前去参观。当大家看到昔日避之不及的粪便变成可以燃烧的气体时无不啧啧称，不仅可以点灯，还可做饭、取暖。一些人看后，纷纷吟诗作赋记述此胜举，一时间赞誉也随之而来，将此视为神迹，而他也再次推了神坛，朝臣们也纷纷书，要求在全国推广，以变废为宝，彰显大宋的威名。

不过赵昺对此确是十分淡然，没有脑袋发热，而是仍然按部班照依计划行事。因为他清楚当一个人权力太大，又被人捧得太高的时候，他容易错误地估计自己和形势，做出一些超英赶美的事来，想实现一些宏伟的理想。

当然有理想是好事，努力去实现理想也没错，不过举全国之力，圆自己不切实际的梦，有点危险了。隋炀帝杨广是这么死的，赵昺十分清楚，其继任成为皇帝时，国内国际形势一片大好，经过他爸爸二十多年的经营，曾经残破的江山已经一统，国力渐进小康，周边国家如突厥、吐谷浑、高丽也都和平共处，互惠互利。

这种状况也让杨广有底气、有信心实现更远大的目标，他决定，要跑步实现追赶汉朝的盛世强国目标。也是先是大搞基础建设。每月役使二百万人营建洛阳城。征集各地的材异石，运送洛阳。农民被迫运输，千里络绎不绝，使许多人活活累死在路。

接着杨广又开凿大运河，率兵三次发起对高丽的远征，结果弄得国库空虚，民力耗尽。最终急于求成前功尽弃，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举国烽烟四起，结果祸起萧墙死于官员兵变，那才是流传千古的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