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苏恬皇后、淑妃和贤妃等人,看到德妃晋封婉贵妃,心中甚是不快,永昌帝已经离开,她们也就没有什么心思继续呆在寿康宫,随意跟太后询问了一下北宫千宁的病情,然后就退出偏殿了。
出了偏殿,院子里的桂花已经盛开,沁人心脾的芬芳流淌着,睡莲、灰莉、鸡蛋花、金苞花、康乃馨也被宫人们伺候得极好,各自在各自的花盆和水缸里怡然自得。
可惜面对如花园般的寿康宫景致,三位后妃并没有心情赏花,她们看见自己儿子站在殿外,都各自走向自己儿子,并悄悄告诉自己儿子,要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把永江县主抢到手。
因为她们现在已经看清楚了,别看永江县主出身不好,但是明珠就是明珠,她与生俱来的高贵血液,并未因为遭遇坎坷而变得灰暗,她就是一株在逆境中熠熠闪光的珍珠。
如今更是有太后、皇上等人的宠爱,把永江县主抢到手,等于是把太后和皇上的宠爱纳入自己府里,这等明显的有利之事,不去做简直就是愚蠢。
至于十年前索飞瑶那点事,本来就是疑点重重,退一步说,正室修理妾室,也是一种权利,只是景宁伯爵瞎了眼,宠妾灭妻的行为做得太绝太蠢。
门外,后妃们各自给儿子下令。
门内,三皇子已经走进正厅,正在给太后和婉贵妃请安。
太后心明眼睛亮,知道今日德妃晋封婉贵妃,多半是得益于北宫千宁对三皇子的帮助,她称自己已累,要回正殿休息,把偏殿和北宫千宁留给贵妃母子俩。
婉贵妃是聪慧之人,不管她承不承认,今日她得意晋封贵妃,表面上看是母凭子贵,实际上是因为北宫千宁的襄助。
所谓知子莫如母,婉贵妃很清楚,自己儿子那些画儿,不过是一种极为幼稚可笑的涂鸦,是儿子苦闷时宣泄内心的途径,是不可为外人知悉的异常之举。
今日北宫千宁把画画比作治水之法,实则是本常玉涛逼急之下的无奈之举,只是幼稚可笑的画作,能被北宫千宁说成治水之法,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
只怕身为作者的三皇子,从来就不曾知道,自己信手涂鸦的画作,还能隐藏如此妙的治理江山社稷的奥秘。
“治儿,母妃进去看看永江县主。”婉贵妃对贵妃之位,并未有多大的期盼,她心中所盼的,比贵妃之位要大得多,但是对儿子有帮助的人,她身为一位母亲,不能对北宫千宁没有任何表示。
婉贵妃上一次看见北宫千宁,还是在半个月前,也是在这个寿康宫偏殿,当时刚刚进宫报到的北宫千宁,因为在漪兰轩被苏婉琪辱骂而受伤,被太后接到这里养伤。
记得当时的北宫千宁,是个穿着朴素、不施粉黛、黑着右脸瘸着腿的小女孩,可就在那样不忍直视的惨像中,她的眼神和姿态中,却流露着淡定从容,就像历尽风雨还能屹立风中的馥郁红梅。
据说北宫千宁都尚未到及笄之日,她的生日是在十月,如此小的年纪,真难让人相信她是从那样的家庭走出来。
看见新科婉贵妃走进室内,北宫千宁“挣扎”着要爬起来。
“县主别动,老臣刚刚给你施针完毕,您现在还不能动。”太医急忙制止北宫千宁。
北宫千宁只好侧着身子,把腰压倒最低,侧伏在榻上给婉贵妃请安:“永江恭喜贵妃娘娘,给贵妃娘娘请安。”
看到北宫千宁乖巧样子,腰身还是那么柔软的人,想到那是自己儿子曾经抱过多次的腰身,心中有些东西变得柔软起来,能让自己那个冷情禁欲的儿子动了凡心的女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样也要对她好一些吧?
再想到太后和皇上对她的莫名宠爱,婉贵妃猜想,或许太后和皇上两人,也是看见北宫千宁出生时的异象。
北宫千宁出生那夜,绚烂的夜空升腾在景宁伯府的上空,第二日她委婉地问起别人,可除了皇上和太后俩上有喜色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人表示见过那夜的异象,便是皇后苏恬,也是一头雾水脸色如常。
“快快起来,你腿脚不便,就不必行此大礼。”心中柔软了,婉贵妃对北宫千宁的态度,也不像之前的冷淡寡情。
“谢贵妃娘娘。娘娘请坐。”北宫千宁自从做了那个梦,得知德妃,也就是现在的婉贵妃才是货真价实的凤命之后,她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很大改变。
两次首次近距离面对面,北宫千宁这才发现,这个在梦中没有晋封贵妃的人,在沉静睿智之余,竟然有着柔婉温和的一面。
北宫千宁是有些害怕婉贵妃的,当对方还是德妃时,她就觉得她对她很冷淡。
如今对方晋封贵妃,权势很盛于先前,她一个小小的秀女,想要得到贵妃的好感,更是难上加难了。
若想帮助她复位中宫,还就得需要更大的天时地利人和。
太医实时地退了出去,而北宫千宁在小心翼翼应对,婉贵妃也在小心斟酌着,想着说些什么才好。
一个极有可能身负凤命的女孩,还是被自己儿子喜欢的女孩,在被她三番四次迫害后,还能被封为县主。
并且以第一科甲等第一名的瞩目名次,被赐给自己儿子做伴读,然后以机智灵敏的头脑,帮助自己儿子获得朝臣和皇上的赞许。
最终自己这个德妃,也母凭子贵,被晋封为贵妃,获得跟皇后协理后宫的殊荣。
婉贵妃毕竟宠冠后宫多年,身上的威压并不小,纵然北宫千宁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去,她也承受不住婉贵妃探究的眼神。
“十多日不见,贵妃娘娘芳华更盛,想来是人风喜事神爽吧。”北宫千宁受不住沉默的气氛,主动找话题说话。
“托永江县主的福,本宫晋封贵妃,县主是功不可没,本宫应该好好感谢你。”婉贵妃微微吃了一惊,这个北宫千宁比她想象的还要沉着勇毅,她非但没有躲开她的直视,还能在保持微笑下主动开口说话。
婉贵妃出身并非高门世家,一路从小家碧玉到宠妃,她看过各种女性,见过的要么是骄纵跋扈,要么是自卑胆怯,北宫千宁可说是相当惹眼。
若不是北宫千宁先被儿子百里和治看上,只怕皇上都要把她纳进后宫了。
“贵妃娘娘折煞永江了,娘娘您本就是有福之人。”北宫千宁不敢居功,若是她太高调,日后可有得她受的。
婉贵妃明白北宫千宁的意思,也明白她为人处世的原则,单看她能够躲过她的多次迫害,也能凭借瘸腿之躯打击承恩公府、服宗室两位小世子、在放榜后消减激昂的民愤、挫败身居高位的窦红朗夫子和常玉涛,婉贵妃就能断言,即便日后北宫千宁成不了储妃,她也会是大夏国举重轻重的人物。
婉贵妃甚至觉得,自己因为一己之私,而对北宫千宁痛下杀手,是不是太过分了?若是北宫千宁是那个能够跟她的治儿一起开启帝台印的人呢?那她岂不是历史罪人?
婉贵妃越想越后怕,她从左手手腕上退下一只镂空金镶玉镯子,戴在北宫千宁右手,同时真诚说道:“永江,此镯子是本宫的祖母送的,是钟家传家宝,本宫觉得你戴着它最合适。”
钟家传家宝?婉贵妃这是改变主意,正式看待她了?北宫千宁看着被盘得光滑无比的金镶玉手镯,看着上面那个篆书钟字,内心万分激动:“贵妃娘娘,您,你这是,这是,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传家宝何其珍贵?它的价值在于传承家族的亲情。北宫千宁本想推辞,但是一想到她需要帮助婉贵妃,这个手镯正好是一个好的纽带,她便在突如其来的激动中,下了这份珍贵的礼物。
心结放开,婉贵妃发现,自己跟北宫千宁竟然很有缘,两人能说到一块的话题很多,一时间,内室就飘出欢声笑语,令呆在正厅的几位皇子颇为羡慕。
一个是自己母妃,一个是自己心爱之人,三皇子便没有顾忌,直接在外头喊道:“母妃,宁儿——”
听到儿子的声音,婉贵妃这才想起,自己儿子自从把北宫千宁抱过来,一直在殿外候着,这会儿还不知道北宫千宁的病情,于是她让人回话:“县主没大事,但是——”
“贵妃娘娘,没事,我可以走出去。”北宫千宁打断婉贵妃的话,她本来就是装着腿瘸的,如今四位皇子都在外头等着,她可不能就这么赖在榻上,否则有心之人就会拿此事做文章。
婉贵妃相信北宫千宁是个有分寸的人,她既然说能走,便是能走,于是婉贵妃让自己的侍女帮忙,把北宫千宁从榻上扶起来,然后亲自扶着她,一起走出内室。
“贵妃娘娘,您就叫我宁儿吧,您若是叫我永江县主,我就觉得自己不受您待见。”感受着婉贵妃的好意,北宫千宁撒了个娇。
婉贵妃听着小女孩撒娇的话,感受到被信任和被需要的情绪,心中十分受用,她用手指点了一下北宫千宁的额头笑道:“好,好,好,就听你这个宁丫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