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一次对视!(第一更,第二更!)
按照和尚和嘉措的看法,刚刚的那一场对决,明明是一个伪大佬级听众跟一个半步高级听众的qiángqiáng对话,但最后却变成了两个街头混混的纠缠扭打,这让一门心思就差手里拿着瓜子儿矿泉水看戏的两个僧人觉得有些遗憾。
就像是进一家电影院本来期待满满的是看一场好莱坞大制作爆米花电影,结果荧幕上出现的却是《乡村爱情》电影版。
回到屋子里时,和尚看见海梅梅被丢在了瓷砖地面上,解禀依旧坐在沙发上,小家伙和吉祥应该回卧室去了,而苏白则是一个人站在客厅外的落地窗边,身边是那株藤蔓。
屋子里,没有什么得胜归来的感觉,也没有打架斗殴回来互相吹牛bī的气氛,和尚自己都觉得这一天的节奏实在是沉闷得有点不像话了,如果说苏白是囚犯的话,他跟嘉措其实就是隔壁囚笼里的路人甲和路人乙,每天的工作就是当镜头对准苏白时,他们在旁边像是俩跑龙套的一样呼喊两声“好饿啊”“放我出去”之类的。
不过,有件事和尚心里隐隐约约地感觉出来,这个惩罚故事世界似乎对于苏白来说,有点太刻意了一些,或者说,是有点作了。
广播明显不是以“死亡”来作为最终的惩罚,而是以一种“改造”的方式,兴许,在广播看来,一个完全斩断了过去的苏白才能激发出类似于当年血尸的气象吧。广播很少会直接动用自己的力量去对现实世界里的事情进行干预,但是在血尸那件事上,广播却真的做得有些刻意了。
于现实世界里只有五分钟的故事世界长度,让血尸完美地避开了自己妻子“叶姿”死亡的经过,等他完成任务回来时,看见的是已经死去的妻子。
刻意,满满的刻意,但事实上,后来的血尸所作所为,也足够说明了他的优秀,只是可能连广播都没想到,血尸的优秀到头来却一门心思地全都用在了复仇上面,甚至为了复仇不择手段,最后迫使广播不得不将偷偷回来的血尸qiáng行拉入故事世界里镇杀,并且将其当作肥料分解进行再利用。
但这里面确实很值得玩味。
记得在苏白早上讲述中,说了他自己现在躺在证道之地的棺材里当一个守门人,这其实就相当于半个公务员性质的岗位,从这里,似乎也可以看出,好像广播的策略已经开始发生一些变化了。
和尚知道自己的思考只能局限于今天,因为明天的他,又将重新归零成为一个“傻白甜”,所以,他现在的所有思考都是一个无用功,但人比其他动物高级的意义在于人喜欢去做一些没意义的事情且为此还乐意付出很大的代价,比如所谓的“艺术品”,它的附加属性既不能吃也不能穿,但却是人类孜孜不倦的追求。
先有那一男一女,如今又有荔枝,那三个人,如果越来越qiáng大且开始威胁起广播的构架,那么按照正常逻辑来看,作为和这三个人有直接对立面关系的苏白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投资对象。
似乎,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这一切,也取决于那一男一女以及荔枝现在所能够去得到的高度,如果真的让广播觉得已经快要动摇且威胁到自身时,那么依照广播的资质,它自然会下意识地进行准备,比如刻意栽培一些人出来,但这里又要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广播又凭什么认为它刻意栽培出来的人会真的一门心思地听从他的话成为它广播忠实的拥簇?
毕竟,血尸的前车之鉴未远啊。
海梅梅嘴巴一张一闭,显得很是迷茫,这模样,就像是一下子吸食了过量毒、品一样,其实,也差不多吧,作为荔枝在现实世界里的行走,他做了很多事情,也曾不止一次地使用过那张面具,每次使用那张面具,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痛苦,首先他的自我意识会在使用中被慢慢地淡化掉,就像是被qiáng行施加了一个新的人格进入自己的脑海里,而自己本来的属于自我的人格自然会被打压和侵蚀,另外就是自身的力量会被抽tiáo出去,这也是海梅梅的实力一直很难得以提升的原因。
要知道苏白刚刚进入纸人故事世界时,海梅梅就比苏白qiáng出不少了,就算苏白一枝独秀实力提升速度快,但海梅梅毕竟也不是白吃干饭,他的实力一直原地踏步甚至还有些倒退,原因就出在这里。
解禀的脸上yīn晴不定,在刚才,和尚跟自己说了一些事实,很显然,解禀不像是和尚跟嘉措这两个高僧一样有着这般通透的心境,他对于自己是一个克隆体而这一切只是单独为苏白设计的惩罚故事世界还是有些放不开。
早上起来自己还是自我感觉良好的新晋高级听众大人,结果现在忽然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克隆体,大部分人都很难直接接受吧。
不过,放不开是一回事,但从理性的角度来看,这似乎又无可辩驳,因为虽然他一直留在屋子里没有出去,但是外面的动静他是能够感应到的,甚至可以通过自己的“神识”去看到,他毕竟是一名幻术大师,自身的jīng神修为是毋须怀疑的,苏白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以及海梅梅歇斯底里的疯狂确实证明了和尚刚刚对自己所言非虚。
“唉。”解禀叹了口气,他本来是来看戏的,结果却发现自己才是舞台的背景,这感觉,确实不怎么美好。
苏白还蹲在落地窗外,似乎没打算过来审讯已经变成“死鱼”一条的海梅梅,和尚走了过去,如果可以的话,和尚愿意出手帮苏白对海梅梅进行搜魂,哪怕同等级的搜魂危险系数很高,但和尚无所谓,反正自己是克隆体,明天还会有新的自己出来,这一身臭皮囊以及这一条命,不用白不用呗。
但是当和尚走近时,他却看见苏白伸手摘下了一片嫩叶放在眼前端详着,这株植物和尚记得是当初吉祥用脑花当肥料栽种下去的,现在已经长出了藤蔓。
少顷,苏白将叶子送入自己嘴里,而后,苏白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可怕的腐蚀性正在疯狂侵蚀着苏白的五脏六腑,就如同有无数把尖刀正在自己体内疯狂的切割撕裂着。
和尚的脸略微有些抽搐,作为刚刚胜利者的苏白在此时却在自残,看着他趴在地上全身颤抖的情形,和尚真的是有些无话可说了。
但自己该做的事情,似乎还是应该去做,免得浪费了。
不需要去等苏白的回复了,和尚直接走到了海梅梅的面前,先运转起了屋子里的阵法对自己进行加持,同时示意嘉措帮自己护法。
解禀看出来了和尚准备做什么,也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看看热闹。
而那边,苏白在度过了一开始的痛苦之后也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整个人面朝下趴在院子里,荒岛上三个月的自残式训练让苏白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身体的痛苦是能够暂时掩盖来自灵魂的伤痛,但按照主流价值观来讲,这是一种懦夫的行为,当然,会说这种话的人,大多数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翻了身,仰面对着天空,此时的天空,已经开始yīn沉了下来,而苏白的腹部位置,已经融化出了一个大洞,胳膊、大腿甚至是脸上也出现了很多个窟窿。
此时的苏白,他的肉身还不是高级听众的肉身,就算是未来成了高级听众的自己也是在嘉措的建议下用黄鳝配着叶子一起吃的,算是形成了一种药理对冲,但此时却是干吃。
痛苦的感觉是暂时过去了,但身体也变得残破不堪。
侧过头,苏白看见旁边我是窗台边,小家伙正双手搭在玻璃上看着自己,小家伙的脸上满是泪水和心疼,一双小肉手不停地拍打着玻璃窗子,他想出去,他想来到爸爸这里,但是一侧的吉祥为不为所动,事实上,吉祥现在的心情也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矛盾。
苏白在跟和尚嘉措他们讲述时,没有避开吉祥,虽然在此时吉祥没有经历过被荔枝模样的海梅梅一巴掌拍碎肉身神魂的痛苦,但是该明白的事情吉祥还是明白了。
也因此,吉祥能够明白苏白的痛苦,也理解苏白的痛苦,毕竟是跟过血尸和荔枝的猫,对于故事世界里的一些事情和匪夷所思,它并不算是多么陌生。
巨大的痛苦过后,仿佛连灵魂也因此稍显消停了下来,小家伙的哭喊声应该是被吉祥给故意屏蔽了,因为吉祥清楚,苏白现在需要的是安静,而小家伙的哭喊很可能对此时的苏白会起到相反的效果,甚至会加重苏白的厌恶和反感情绪。
双手,慢慢地举起,又慢慢地放下,一滴雨滴落到了苏白的脸上,带着些许凉意,随后,是带着湿气的微风,
就快下雨了。
身体上的窟窿正在越来越大,血族的自我恢复能力似乎暂时还赶不上残留腐蚀性的侵蚀,只是苏白一点都不在意,因为死亡在这里不是结束,而是又一个枯燥的开始,当死亡失去了终点这个特性时,那么死亡确实没什么威慑力了。
苏白忽然想到了徐富贵,也不知道那货现在怎么样了,在棺材里躺了二十年,出去了应该去见见老婆孩子甚至可能孙子都有了吧。
想到了徐富贵后,苏白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证道之地,“一日囚”的惩罚性故事世界,其实很容易出去,只需要自己低下头,接受来自广播的改造,事实上,苏白更倾向于这样,因为这种重复一日接着一日尤其还是在这特殊的一天,实在是一种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似乎还有那一点点的坚持。
苏白找不到坚持的地方在哪里,但就是撇不开,是最后一点矫情?还是那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说是可笑的自尊?
这种坚持,好像不是对小家伙的,因为自己现在看小家伙,哪怕小家伙在那儿哭得这么凄惨,但自己的内心,却毫无波动,真的麻木了,真的厌恶了。
这种坚持,应该也不是对过去的自己,因为自己的过去,似乎除了苦难还是苦难,于童年,于青年,好像真的没多少地方值得去坚持的,苏白又不是那些三步一跪去朝圣的信徒,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一个更注重自我感受的人。所以,在上一次的今天中,和尚就看出了苏白似乎有点故意在自bào自弃,也因此忍不住出言提醒。
那么,自己的坚持…………又是什么呢?
如果是换做别人,比如嘉措,比如和尚,他们在苏白这个角度上刚刚吞吃了一片腐蚀性叶子靠着巨大的身体痛苦暂时获得了片刻清明时,很可能会趁着这个机会拼命地去思考如何破局如何去保存自己,但苏白却拿这用巨大痛苦所换来的时间,去胡思乱想。
很奢侈,也很浪费,就像是一个人费劲千辛万苦搭建出了一个城市模型,却只是为了最后一把火点燃看城市被烧的画面一样。
想到了徐富贵,想到了证道之地,想到了滇国玉玺,也想到了那里的如意,
随后,
苏白想到了黄泉边的那一群无面持灯人。
苏白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持灯人是当初一群人探索证道之地时,大家伙那时候都围绕着棺椁在研究和观察,而自己的手接触到了棺椁上,刹那间就有一股杀戮和bào戾的气息开始充斥自己的脑海,但最后,幸好自己骨子底的jīng神病状态被刺激到开启,才qiáng行让自己恢复了平静没有在那时就被变成一具只知道杀戮的行尸走肉。
苏白的眼睛里忽然闪现出了一抹明悟,这是惩罚故事世界,广播站在天上看着这一切,它应该期待我会彻底崩溃然后变成他想要的那个样子,
但自己似乎还有一个可能,
就像是在证道之地时那样,要么走向自我意识的湮灭成为只知道杀戮的行尸走肉,要么,激发出自己内心深处的bào戾,进入到那个状态中去。
但苏白现在觉得,就算自己犯病了,也于事无补,因为现在针对你的人,从荔枝和海梅梅,已经转化到了广播。
你想找广播掀桌子,但首先你得找到桌子在哪里,就算你手中握着的是轩辕神器,但你的局面依旧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很快,
靠着叶子的痛苦获得的清明时间开始结束,灵魂上的压力和痛苦再度袭来,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感如同海啸一样蜂拥而至。
这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也是一种让人无力的感觉,
苏白下意识地伸出手,
绝望、厌恶、失望、哀伤、种种负面情绪几乎要将他溺死,
这一刻,
好相似,也好熟悉,
一如刚刚离开母体的自己被苏余杭直接放在卫生间水龙头下冲洗,
一如被安置在培养皿目光无神地看着画卷填充记忆,
一如在拍摄全家福时自己脑门上贴着一张符纸悄无声息地跪在照片的一个角落里,
苏白正在看着那三个画面时的自己,
但苏白忽然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那三个画面中的自己,他们似乎也在看着现在的自己!
当你刚刚离开母体就被放到水龙头下用冰冷的水冲洗身体时,当你像是一个工具一个零件被孤独地填充时,当你被当作一个傀儡qiáng行镇压在体内像是一具僵尸凑在别人家的全家福角落中时,
当你无助,当你惶恐,当你悲哀,当你完全不能反抗且不能自已时,
那时候的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苏白的眼神慢慢地变得锋锐起来,
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那时候的自己,
应该是想着,以后有朝一日,
只要我有机会,只要我有可能,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抹光明,
我也要不惜一切的去争取,
哪怕只能获得片刻可以自由呼吸的自由,
也,
在所不惜!
因为经历过太多的折磨和压抑,所以在以后,才不允许自己再度低头和受委屈,
这才是自己灵魂深处bào戾因素的来源,是自己的童年在那一男一女的压制下不停积攒下来的愤怒,
也是自己会有jīng神病的原因!
在此时,苏白感觉自己以前仅存的一丝幻想,破灭了。
在知道自己身世后,苏白对广播的感觉,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些期望,因为他知道那一男一女所做的事情,是违背广播意志的,也因此,苏白觉得广播和自己是一条战线,日后,广播也会帮自己报仇。
但现在,苏白似乎彻底醒悟了过来,那一男一女当初确实是把自己当作棋子一样压榨和利用着,而现在,广播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
自己,居然也会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么?
苏白的双眸中开始充斥起一抹怨毒和歇斯底里,只是这一次的怨毒,远远超过了对这个故事世界对这一天的排斥和反感,
一种熟悉的感觉正在袭遍苏白的身体和灵魂,
因为经历过苦难,所以才能真的认清楚自己。
此时,客厅里和尚正在对海梅梅进行搜魂,
海梅梅的灵魂很紊乱,搜魂的过程很不顺利,搜魂结束后,神sè萎靡,面对嘉措跟解禀询问的目光,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和尚尽力了,却一无所获,海梅梅的灵魂层次因为有荔枝的入主,所以级别很高,外加海梅梅本身也是主修jīng神系qiáng化,所以想对他进行搜魂读取一些信息,真的太难太难。
这时候,客厅里的三人仿佛都察觉到了什么,一起向客厅外看去,那里,苏白依旧很颓废地躺着,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往往,只有内心空虚且极度寂寞的人才会选择用自残这种yòu稚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去充实自己的存在感,他们平庸,他们普通,他们是社会中的一粒沙尘,他们的存在与否,真的影响不大,至多只能影响到自己的父母亲人,所以很多人是在这种背景下用自残获得的疼痛来提醒自己:啊,我原来还活着。
而刚刚苏白居然用这种方式,确实是有些低端了。
叶子的腐蚀性,其实最可怕,不是针对肉身,而是针对灵魂。
而此时,其腐蚀性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后,开始发挥出真正的效果,之前肉身的侵蚀,只是一道开胃菜,而现在才是硬菜!
灵魂的痛苦一下子比之前qiáng了无数倍,各种纠缠和撕裂一次次地冲击着苏白的神经中枢,外加身处于这个“一日囚”故事世界里的排斥和厌恶对灵魂的打压和扭曲,这是一种对灵魂的酷刑,是苏白从未经历过的灵魂酷刑。
但是苏白的脸上却变得愈发的平静,上一次在家里,在佛爷的帮助下苏白吞吃了那条黄鳝,其实除了获得了女尸的记忆以外,还有一些特性残留在了苏白的体内,只是未能被发觉,但现在,因为再度食用叶子,黄鳝隐藏的属性被刺激了出来。
苏白的意识开始扭曲起来,逐渐一分为三,于他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另外的三个自己。
女尸曾停留过阿鼻地狱,甚至被苏余杭和徐富贵等人在地狱里发现过,这也意味着女尸的存在横跨过好几个时间段,外加苏白晋升高级听众时,金子出了一把力,当两种特性集中起来时,反而让苏白内心深处本来被覆盖和填充过的记忆开始苏醒过来了。
恍惚之中,
苏白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yīn冷cháo湿的卫生间内。
“这孩子太脏了,别给我。”女人的声音传来。
“呵呵,洗洗就干净了。”
男人手里抓着一个巴掌大的婴儿走到了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冷水直冲洗着婴儿的身体,婴儿发出了刺耳的哭啼。
忽然间,男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看向了自己身侧位置,
而站在男子身侧的苏白这一次,好像是破天荒的没有畏惧,而是平静地和其对视,
是的,
父子俩,严格意义上的,
第一次对视!